等跟李春祥和董全等人一打照面，柳复明和林晓伟也吃惊非小，两个人狠狠地瞪一眼那个营长，然后马上换成了笑脸，但你要仔细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呢。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我当谁呢，原来李兄驾到，还有董营长，我们迎接来迟，当面恕罪，里面请！……”柳复明说着摆出个往里面让的手势。
这次李春祥和董全别看只带了四十多个人，但跟上次可不一样，这四十多个人不管是当兵的还是当官的，都扬着脸，撇着嘴，脖子挺着，腰板拨着，一点惧色都没有。
李春祥和董全一看林柳复明还腆脸往里面让，连理都没理，用鼻子哼了一声，跟柳复明和林晓伟他们保持了几步远的距离，站住了。
“这样也好，我们一块儿在这里恭迎师座……”林晓伟赶紧打圆场。
别看董全他们面无惧色地在这里站着，神色坦然。柳复明和林晓伟他们可难受了，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又走不得，留下来又不自在，一个个跟吃了苦瓜一样，嘴上直咧，心里直扑腾。因为他们心里有鬼，李春祥和董全他们突然赶到建平，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但毫无疑问，这肯定是师长万松林安排的，看来情况有些不妙哇……
原来，师长万松林来得这么快，有柳复明和林晓伟的功劳。因为那天晚上，根据冯至善出的主意，围剿李春祥和董全的战斗一打响，他们就把早就拟好的电文发往了承德师部。电文大意是，长田联队进犯建平，我部和李春祥旅联手痛击了鬼子，可还没完成换防，李春祥就率众擅自离开阵地，夜间突然出现在建平城外，非向我们要人或进城搜查，我们再三解释不通，他们率先向我部开火。我们怀疑其中有诈，被迫还击，请师座定夺，十万火急。
这样一份电文夜间十一点以后突然传到承德师部，通信兵哪敢耽搁，把已经进入梦香的师长万松林喊醒汇报，万松林一看吓得好悬没蹦起来，睡意一下子惊得全无。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两个旅闹哗变打起来了，这还了得？他仔细地看了六遍电文，确信无疑后，立即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深更半夜的，远处的军官干部也赶不到了，主要是师部的几个军官参加了，有师部参谋长禹全忠，混成旅旅长贾思文，卫队长耿志喜，还有几个副官共十几个人出席了会议。万松林把电文给大家念了一下，在座的一听也吃惊非小，心里纳闷，能有这事？李春祥想干什么？他吃错药了？
“师座，你打算怎么办？”参谋长禹全忠问。
“我们的治下突然间出了这么大的事，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不找大家商量吗……参谋长，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万松林反问道。
“李春祥这个人我们是知道的，带兵甚严，治军有方，他的部队战斗力很强，而且从没出过乱子。这次怎么会……电文上说他们找柳复明要人，柳复明说人已经走了，拒绝搜查，双方这才闹翻了……要什么人呢，这里没说，我看这里面大有文章。……这样吧，明天我带人替师座走一趟，到建平调查处理此事，你看怎么样？”
“柳复明和林晓伟这两个人，目前我们还不是太了解，只知道以前是省主席手下的亲兵爱将，他们驻守建平还不到一年……兹事体大，我明天还是亲自去一趟吧，家里暂时就先交给你了。大岛师团对热河虎视眈眈，随时都有西进的可能，省主席和少帅指示我们做好一切准备，可不要掉以轻心。这件事目前要注意保密，不可扩大影响，以免动摇军心。命令各旅团坚守阵地，严阵以待。另外，贾思文，你的混成旅要做好战斗准备，如果事实真相清楚了，不管是柳复明还是他李春祥，哪个旅敢发动兵变或者是投降鬼子，都要迅速发兵，一举全歼，要确保建平和赤峰的安全……”会议只开了半个小时就散了。
少将参谋长禹全忠可没走，还得给柳复明回电呢。怎么答复呢？和万松林再三研究之后，以安抚为主给柳复明回了一份电文，要他保持克制，守好阵地，尽量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们明天上午十点就赶到建平处理此事。
现在万松林和禹全忠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李春祥真的率众投降了鬼子，发动兵变，那可就糟了。因此，他们在电文中只是含蓄地劝导柳复明要尽量压制，但却不敢命令他们不开枪，不还击。
哪知这份电文刚发去一个多小时，长兴峪又发来一份电文，尽管是山区，信号微弱，但还是收到了。万师长把电文接在手中，心说，好，我还没到上给你发电寻问情况呢，你李春祥可来电了，我看这件事你怎么解释，如果你真的仗着自己资格老、又曾是少帅的心腹胡来的话，我万松林一样收拾你，决不手软。
正好参谋长禹全忠还没走呢，手里拿着纸烟也围过来了，等两个人看完李春祥的这份电文，两个人傻眼了。这不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嘛，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怎么办？该相信谁呢？
禹全忠思索了半天说，师座，这正是你明天的重任所在，把李春祥和与此事有关的那个营长董全等人明天全部调往建平，让他们双方对质，美猴王只能有一个，剩下一个肯定是假的。我这边让贾思文的混成旅连夜开拨，这里离建平县50公里左右，尽管是山路，但天亮前他们肯定能赶到建平县附近，随时听候你的命令，万松林点头，这才给李春祥回了电。
闲言少叙。上午十点刚过，师长万松林的车队就到了，前后都是摩托车和军用卡车保驾护航，中间两辆小号的军车，每辆车上面都插着青天白日旗，到了城门口车队缓缓而行。
“立正……”值班营长大喊一声，再看城门口这些当兵的站得更直了，眼皮也不敢眨一下。柳复明和林晓伟离多远就跑过来了，两丈远就给万松林的车队见礼，李春祥、董全和李成勇等人也不敢怠慢，也赶紧过来见礼。但是田凯，海氏弟兄，尚氏二杰还有带来的那些当兵的都没敢动，仍然规规矩矩地站着。等到车队过去，他们才跟着进城。
如众星捧月一般，万松林的车队在前边走，众人在后边跟着，进了城很快来到城防旅司令部。
车队停稳后，万松林从车上下来了。董全偷眼一看，万松林个头不高，人挺精神，约有四十左右岁，大盖军帽，方脸，剑眉，大眼，高鼻梁，方海口，微微有些胡子茬。崭新得体的军装，黄领章，两颗金星，中将军衔。挎着手枪，尖皮鞋油光铮亮，真是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往那一站，不怒而自威。
万松林身后紧跟着几个副官，有少将有大校有中校等，还有卫队，这些卫队全都头戴刚盔，全副武装，目光如矩，严阵以待。卫队长（正团职）挎着双枪，紧紧地跟在万松林身后，机警的目光不时打量这里的情况和前面迎接他们的这些人。
这时，柳复明和李春祥等人二次过来给万松林见礼，董全和李成勇心里就做好了对质的准备。
建平县城防旅司令部大会议室内，卵圆形大桌周围坐满了身穿军装的人。墙上是蒋委员长的巨幅像和青天白日天旗图。
师长万松林坐在首席位置，身后站着卫队长耿志喜，腰里挎着双枪，面沉似水，跟个假人一样一动不动。万松林带来的副官紧接着他身边左右坐着。再往下排，右边坐的是旅长柳复明，参谋长林晓伟，还有几个团长、旅团职副官；左边坐的是旅长李春祥，团职参谋长李成勇，营长董全，再往下是尚氏二杰、海氏弟兄和田凯等人，虽然这几个人只是连长和排长，职级太低，但今天情况特殊，也专门给他们安排了坐位。这样，一张大桌子周围就坐了三十四人，门外站着双岗，有柳复明的岗兵，还有万松林的卫队，全都荷枪实弹，气氛非常严肃。
“本座到建平视察城防，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调查处理下一下。开会之前我先说两句闲话。眼下，鬼子的铁蹄已踏遍东三省，他们无恶不作，弄得民不聊生，老百姓死走逃亡，流离失所。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又抬出傀儡政权满洲国，为他们的侵略罪行披上合法的外衣。尽管如此，小鬼子们并不满足，他们是得陇望蜀，扬言要吞并全中国，自欺欺人地说建立什么大东亚新秩序，什么共存共荣。远的不说，离我们最近的是日本关东军的大岛师团，早就对我们热河省垂涎三尺，如今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敌我双方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这些，想必大家都知道。
形势如此之严峻，在热河人民生死存的危机关头，我们这些当兵的就应该同仇敌忾，杀敌报国，寸土不让，与鬼子决一死战。只有这样才对得起我们身上的这层皮，才无愧于军人的称号！……可是，我们中就有些人，仗着资格老，腰板硬，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为了一已私利，置国家与民族的利益与不顾，拿鲜血染过的阵地和弟兄的性命开玩笑，相互倾轧，聚众哗变……这不是危言耸听，这事就发生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时间还不长，南门外战迹犹存！本座查清此事定然严惩不贷，要把这些党国的败类坚决清除出我们的队伍！下面先听一下柳旅长的汇报……“听到万松林点自己的名字，柳复明”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把早已和林晓伟拟好的腹稿背了出来，当然还是那一套词，前面的几句话是他与李春祥如何联合抗击长田的联队，简明扼要，有虚有实，净捡有利于自己的方面说。重点讲述了李春祥如何私离阵地，擅自带兵到建平，逼宫要人，自己与林晓伟如何热情接待，耐心解释，李春祥和董全等人无理取闹，最后他们带兵率先开火，自己被迫还击……柳复明讲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讲完以后万松林点点头让他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