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她没有什么理由。”
路城说这句话之前,沉默了大约有半小时,期间走廊经过了很多人,无数人影从他们身边晃动过去,像电影里镜头里的过客。
他不断在思考,发现可以想起的一切,都是关于七里。
她怅然的笑容,她灼人的眼泪,她的不屈,她的倔强,以及她每次离开的背影。而关于为何爱她——他找不到任何解释。
“爱,本是没有解答的吧……而我总是却执着于这一点。”晴栀想着,忽然觉出自己的可笑。“怪不得信要说我执迷不悟。”
“其实,我一直以为只要她能幸福,我的心,便不会再有缺憾。路城释然说着,心疼的感觉却有如刀割。
“但现在我们却都没有更快乐。我想,是不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或许一切,不该是这样的。”
“没关系,你还有机会不是吗。起码她现在还记得你,她还在你身边。”晴栀安慰道,却在心里黯然地想,不像我,无论是信,还是你,得到的至始至终都只是……背影。
你不会看见的……在你背后,我追随的眼神。晴栀眯起眼睛,眼泪在眼里朦胧着,她却更大方地对他微笑。她觉得这一次的自己,是勇敢的,可以在保持坚强,在情绪崩溃之前。
而不是像曾经那般,大哭大喊,狼狈至极地尖叫。
其实路城,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你能幸福,这样,你我的心,就都不会……再有缺憾了吧。
她一边想,一边将悲伤融化在眼里,不愿被任何人发现。
终于知道,有时候,爱一个人,选择放手,会比盲目坚持有效。
和风大厦,会议室,暮色在窗外徘徊,凉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得他们的额头都有些冰冷。
却也让他们更清醒。
安渡坐在的长桌一端,不动声色地巡视每个人的脸,眼神锐利而內敛,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狮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最近,长期的压力让他迷茫了一段时间,令他无法确定前行的方向。而今天下午,当窗外的冷风扑到面上时,他终于提醐灌酊,做出一个全新的方案,并且立即召开会议。
“今天这个方案,预计在两周內实施,合作商,旅游点,还有推广方面由相关部门负责。”他没有将文件失窃的事情公开,也没有公布之前的方案。
这次召开会议,推翻原先计划,将新方案的消息放出去,目的就是为了诱出间谍。
公司肯定有內鬼,窃取文件的行动也会再次发生,而他已经在办公室安装了监控,连接他在外面的公寓,只要內鬼一行动,事情就清晰了。
为此,他打算这些天都不回安宅了,可以说是一种逃避,毕竟许多事情纠葛重重,他已经分身乏力。
会议很快结束。他离开大厦,从楼下倒车出来,行驶在红灯绿酒的街道旁,最后在一间豪华的小区停下,迅速回到公寓,打开房间的电脑。
屏幕切换在监控画面,他的办公室还是一如往常,带着昏暗的阴影,以及些许白色的雪花点。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白兰地,打电话叫了份牛排,然后他坐在电脑前,守侯到深夜。第二天翻看监控记录却没有丝毫收获。
这是一条狡猾的鱼,但他没有放弃,他依旧带着淡漠自如的表情去上班,晚上则蹲点守侯,连续十天,他没有回安宅,没有联系七里,青羽。然而,这十天里,他没有发现任何风吹草动,他甚至怀疑是否哪里出了错。
虽然这样,方案就能顺利实施,只不过逮不到人,他仍然难以安睡。
直到第十天的晚上,他接到了白蓝的电话,他才不得不离开公寓,前往安宅。
白蓝只说了短短几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照着他冷静堆砌起的城墙猛击过去,顿时,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和平静,击溃得悉数崩塌。
她说,安渡,今天下午我去医院检查,发现自己怀孕了。
而我,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七里。
车窗开着,夜风带着一丝寒冷,空气里酝酿着海水的咸腥味,城市的气息四处飘溢。
已经是5月,夏天却还没有来临的痕迹。
安渡握着方向,在霓灯缭乱的街道飞快地行驶,十几分钟后,他驶进了安家宁静的郊区。
白蓝看上去依旧是平静的,若无其事地坐在客厅看书。她听见安渡的脚步时,便回头看他,她说:“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你不在,七里也不去学校。我一个人无聊得很。”
“你是否怀孕了。”安渡没心情和她废话。
“是啊。”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妩媚地神情。“今天下午检查出来的,我觉得应该同大家分享一下,所以——”
“所以你就告诉了七里。”安渡脸色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冰冷锋利。
白蓝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变化,脸上还带着浅笑:“不止七里呢……”她笑了笑,“我还顺变把我们那晚的照片,还有怀孕单,都给媒体和你爷爷……发过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再也无法冷静,顿时怒火中烧,他猛地上前将她从沙发里拎起来,眼神冷得可怕。“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吧!”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她坚定回答,眼神同样的锐利。“自你将我从天台拉下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了,我要得到你!要和你在一起!”
安渡握紧了拳头,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一直在算计他!她不娇柔,也不弱小,甚至可以说她个疯狂而可怕的女人!
“你以为我会娶你吗?你别做梦了!”他压低声音吼道,像即将失控的兽。
“你为什么不娶我,我怀了你的孩子!而且,我是真心爱你的!爱一个人有错吗?你敢说我错了吗!”她嘶声质问他,眼泪从眼角淌下。
安渡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她会哭,而且,这眼泪是真的。
他想,她也不过是个女人,虽然……手段卑劣了点。
眼泪果然是对付男人最好的武器,就在安渡于心不忍的一瞬间,他的手机忽然响起了,这是他专门安装,设置的铃声,有人动了他的电脑便会有提示。
也就是说——鱼上钩了!
他当即甩开白蓝冲出去,开车直往公司。
夜幕里的和风大厦一片黑暗,除了保安室里透着微弱的灯光,其它地方皆被夜色隐没。
没有星光,安渡的身影在门口闪过,然后,他按亮了电梯。
电梯徐徐上升,出来的时候,安渡远远看见自己办公室的电脑还亮着,可他四处环顾,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踪迹,当他将视线移到电脑前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很关键的线索。
这份文件竟是发往安家的。
那人走得如此匆忙,才会留下这条致命的线索,只是,他如何知道自己会来?
那人偏在他回安家时行动,又在他出发前溜走,果然……问题出在安家,有人在和他联系着。
于是,安渡再一次奔波回家,这次他二话不说走进青羽房间,青羽不在,电脑却开着,他点击了几下,顿时发现了自己的文件。
安渡皱眉,心情逐渐沉重下来。
这时,青羽忽然走进房间。
青羽发现安渡正坐在他的电脑前,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对。
“青羽,你是飞鱼成员吧。”安渡冷冷道。
“你在说什么,我有点不明白。”青羽诧然,眼神忽闪,似乎在快速思考着什么。
“如果不是你,这些文件又是哪里来的?”安渡摔开鼠标,他今天的心情糟透了,“你究竟是为何而来?飞鱼的主脑是谁?”
“你到底在说什么!”青羽皱住眉,“刚刚有人莫名其妙叫我出去,我等了几分钟什么屁事也没有,现在你却忽然在这里,说我是什么飞鱼成员!”
“你以为我会信吗?”安渡勾起嘴角。“我早就调查过,来东临的,根本就没有一个叫青羽。”
青羽这时才忽然苍白了脸色:“你不信我?”
安渡冷冷看他:“我为什么要信你,你不觉得你值得怀疑吗?”
青羽顿了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夺路而逃,什么也没带。
安渡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眉头紧皱。
他拨通电话:“从现在开始,派人秘密包围安宅,监视白蓝的一举一动。”
没错,他是故意逼走青羽的,他曾经调查过他的资料,一片模糊,试问一个严谨有条的组织怎么会有这样严重的疏忽。
而且文件就摆在他的电脑里,飞鱼的成员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吗?
刚才青羽说了,他被人调了出去。不论真假,在这么短的时间,唯一有机会在他电脑里动手脚的人——只有白蓝。
若是真的,他此次将错就错,令白蓝放松懈袋,时间一长,她定会有地方露出马脚。
他要钓的——不仅是白蓝,还有她背后,那条正真的大鱼。只是若真是白蓝,她又为何,要执着嫁给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爱情么?
青羽,他的真名又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
他想不出答案。
终有一天,一切都会浮出水面,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学会等,才能赢。
尽管这个夜晚是如此的不平静,但它终于还是过去了。
当黎明的曙光抚摸大地的每一寸肌肤,当日出红霞翩然而至。各大媒体已经将连夜赶出来的报纸发往了各地图书馆,小店,报亭。
风波来袭前一刻,事物依旧循序渐进地发展者。
连续有十天了吧,七里没有回安宅,那个可以说是她家的地方,充斥着她许多无法面对的东西。
她在外面租了间小房子,自己生火,煮饭,似乎过回了在北陌的日子。路城也时常来看她,带她去他们学校听讲座,沿着湖边散步。
看倦了或者疲惫了太多虚伪的风景,她需要一段时间,回到安静的内心世界。
可是路城知道,她只是逃避。逃避自己的不开心,逃避自己不愿面对的现实。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笑容,总是伴随着阴影——路城行走在人流如织的街道,低着头,思考关于七里的事情。从昨晚……她收到那条短信开始,她就沉默了,什么也不做,只是对着窗外发呆。
他不知道那条短信是什么内容,一定是关于安渡的吧。
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要问,安渡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你一直看不见我。
但他不会说出口,他知道自己说了,七里一定会为难,甚至难过,而他,永远也不愿让心爱的女人为难。
所以,他也唯有沉默。
初夏时节,傍晚时分,马路两旁是连绵的树荫。
微微泛蓝的天空浸润着夕杨的余光,暖风拂动枝头,树叶晃动,散发出辛烈的香气。
唯有在夏光的照射下,树才会散发它独有的味道,宛如十七的豆蔻年华,清新,美妙。
白天的课已经结束了,路城在树荫下漫步,想着关于七里的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七里租着的单元楼,他站在楼下抬头看了看,然后踏上贴满广告的楼梯。
接着,他发现七里的家门没有关,朱漆色的门半敞着,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里面简单的摆设。
路城皱眉,担心出了什么事,他走进房间,发现一切和往常看上去没什么不同。随即,他注意到那张玻璃茶几,上面有一张皱裂的报纸。
他拿起报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今日的头条。
“和风企业少年总裁,情归白姓小姐,即将奉子成婚,可惊!可喜!”红色的大字映着灰染的白纸,带着淡淡的墨水味道。
下面细小的说明,文字浮夸不可取,原本以为只是绯闻报道,但字行间的几张插图,却清晰表明了一切,让人不得不信。
一张是亲密的照片,安渡和那个女人搂在一起,躺在沙发上,女人脸上被打了马赛克,还有一张,是医院的报告单,名字那栏亦打上了马赛克。
他顿时明白,那个姓白的女人,有了安渡的孩子。
路城忍不住捏紧手里的报纸,用力得关节发白,他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震惊,正蔓延着传播,麻木了半个躯体。
姓白的,就是那个女人吧,那个当着七里的面,亲吻安渡的女人,那个在咖啡厅里,眼见七里昏倒的女人。他是亲眼见过那个人的。所以,他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但他不能相信的是,安渡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并且,大肆宣扬。
如果他们要结婚,那么,七里会怎么样?
路城皱眉沉默着,最后他松开手,皱裂不堪的报纸轻飘飘落在地板上,无声无息。他在房间里站立了片刻,就在他决定出去找七里的时候,手机忽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发出熟悉的铃声。
在黄昏时分的响起的铃声,拉开了整个事件的序幕。
同样为今天媒体报道的事情震惊的,还有当事人安渡。
但安渡的事情,以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还要从黎明说起。
朝晨的气息随风飘扬,昨夜的风中还带着寒意,今天,空气中就多了一丝溽热。
安渡昨晚的睡眠并不好,今早他调整心态,收拾好那些繁杂的心事,像往常一样来到公司。刚在办公椅上坐下,他就接到安和电话,看到备注上安和的名字,他忍不住皱眉。
他想,白蓝把那些事情告诉安和,安和也该来兴事问罪了。
安渡接起电话,他未曾料想到的是,安和竟会说出这一番话。
“渡,我已经接到消息了,据说媒体今天也已经报道了,其实你们结婚,我完全同意!”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