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他们,相互周旋着,在这个夜。
“你说,安七里怎么还不出现?”
“对呀,上次订婚的时候也没出现,今天不会旧戏重演吧。”
“她也算是个知名人物了,曾经在各个媒体传得沸沸扬扬。”
“哎呦,今天人家生日,我们不要再讨论了。”
在外奋斗的男人们忙着相互认识,在家做惯了花瓶的女人们趁着这时间聊聊八卦,整个大厅看上去热闹非凡。
其实七里并没有迟到,她早就在八点左右就回了安家,和路城一起。
她没有华丽的穿着,也没有精心的打扮,所以,她看上去很普通很普通,谁也不会想到她就是今夜的主角。
她今晚来,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要把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安渡。路城一直陪着她,穿过大大小小的走廊和房间,然后,七里看见了安渡。
“安渡。”她喊住他。
走廊尽头,安渡顿住了脚步,他回头漠然地看着她,冷冷道:“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七里。”
“不希望我来吗?”七里说完这句话,心口忽然一阵疼痛,像被什么狠狠冲击到了。她知道一定在什么时候,也发生过同样的对话。
那是她即将和莫临订婚的时候,当他出现,带着她逃走,她说,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他笑着说,很希望我来吗?
可现在。她说的是——不希望我来吗?
因为她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也看不到一丝悲伤。他给她的感觉,只是冰冷。包围了整个世界的冰冷。
她收起难过的情绪:“其实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参加生日,这些对我来说,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安渡冷冷看着她,与其说在看她,更不如说,他是在看七里身后,不远处站着的路城。
心里的火焰不端吞噬着他,他只觉得愤怒,痛苦,还有绝望。
“你不要再说了。”他忽然打断七里的话,“我现在很忙。”说着,他转身走下楼梯。
“你难道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七里再也忍不住,快步追上前,大声喊了一句。
楼下即是大厅,那些来宾们听见声响不由抬起头来,但是安渡没有动,他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直接走到楼下,取过话筒,宣布站在楼梯口的七里就是今夜的主角。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主角既然已经登场,岂有不欢迎的道理。虽然,她穿得很简陋,简直没有一点贵气,但是,他们可不能失了礼仪。
七里站在楼梯口,退回去也不是,下楼也不是,顿时尴尬不已。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安渡会忽然对自己这么冷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而且,前几天还发生那样的事,他为什么还不听自己解释呢。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了白蓝?
就在七里恍神的时候,楼下忽然响起一阵音乐,接着,几个仆人推着蛋糕走了出来,七里终于明白自己此时是该下去了。
安渡站在铺着红毯的台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一看见七里就忍不住想到那天她和路城。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但是没办法,他真的做不到。
终于,七里在仆人的安排下切好了蛋糕,她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安渡,似乎有话要说。
安渡移开视线,便看到路城站在人群中,他皱了皱眉,正好,他也有事情要宣布。
他拿过话筒,在所有人的目光和记者的闪光灯下,冷冷开口:“今天,除了庆祝我的妹妹,安七里的生日,还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他故意强调妹妹二字,七里不由有些心凉。
所有人都望着安渡,七里也不列外,只是,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她看见,安渡的背后的帷幕拉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来。
她一身素衣礼服,黑发垂肩,明媚的笑容使得整个大厅的灯光都黯然失色了。
那是白蓝。
七里的心咯噔一声。
“我宣布,今夜,也是我和白蓝的订婚之夜。”
订婚?
七里震惊了几秒,终于回过神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的安渡,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泪水。
整个大厅掌声雷动,人声喧嚷,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变化。
她皱紧眉头,好像连呼吸都掺杂了难过,每一次起伏,心脏都在隐隐作痛。
她不敢相信,就这么短短两天,他就要和白蓝结婚了。
而且——是在她的生日宴会上。
“安渡。我在你眼中,竟变得如此一文不值了吗?就连最基本的尊严,你都不肯留给我吗。”
七里忍着泪水,视线模糊地盯着他,安渡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视线掠过她所在的方向,眼里划过一丝恍惚的忧伤。
但很快,那样的神情就消失了。
在宾客的起哄作乐下,他轻轻托起白蓝的下巴,白蓝的脸颊不由泛起一丝红晕,像初次绽放的玫瑰。
他。即将吻下。
人群的嘈杂像一条河,瞬间淹没了所有光线和声音。
七里站在一片无声的黑暗里,静静望着他们的身影,眼泪像一群疯狂而悲伤的魔鬼,几乎就要冲出眼眶。
就在这时——路城忽然出现,他轻轻将她拉入怀中,环住她,把她的头埋在自己胸口。
“不要看。”他低声说着,喉结上下滚动。
七里抓着他的衣袖,拧紧眉头,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砸落。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路城皱了皱眉,心里一阵抽痛。他望着台上正在接吻的安渡和白蓝,眼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忧伤。
“不,七里,你没有错。”
“对我来说你永远是对的。”
“就算错,也是这个世界错了。”
一片欢腾的人群中,还有一个女孩默默站立着,她穿着宝蓝色礼服,手握高脚杯。
她的眼神落在路城和七里身上,久久没有离去。
这多么像一场,悲伤的哑剧。
“我们走吧。”七里抬起头,红着眼睛对路城说,“不管去哪,先离开这里好吗?”
“你不打算和他说些什么了吗?”路城指的是她此行的目的。
“不,我不知道,”七里按住鼻梁骨,闭上眼睛,泪水的热度烫得她眼睛发痛,“我只想安静一下。”
她哽咽着说,接着快速背过身,往门口走。
路城没有犹豫,加快脚步陪她离开了。
大厅內依旧喧闹不凡,人声鼎沸。
铺着华贵红毯的高台上,安渡似有若无地看了眼七里离开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我想,我需要静一静。”安渡低声对白蓝说,接着,转身走下高台,走到外面去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白蓝眼里的笑意也骤然消失了。
“婚礼一开始,我就去偷破译码。”她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她垂下眸子,眼神闪动了一下,便快速移步退到帷幕后面去了。
白蓝在寂静地黑暗里穿行,很快从宴会厅转到了平时居住的客厅。
很好,大家都被调去帮忙了。
她撩了撩额前的头发,四处察视了一下,确信没人后,她迅速往二楼去。
她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没人答应,四下寂静,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和远处的喧嚣。
她低眉,撩起礼服,白皙的腿部绑着一条黑带子,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一把钥匙,一把银灰色的手枪。
白蓝取出那把新配的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了几下,门立刻开了。她潜身进去,飞快地关上门。
房间里很黑暗,走廊的灯光从门缝里渗进来,很微弱。
白蓝背靠着门,呼吸不觉有些急促起来,虽然她做过不少这样的任务,但这一次,关系的,是她毕生的幸福。
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
“放轻松,你可以的。”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再次睁开眼时,眸子里剩余的,只有冰冷和理性。
她轻轻走到电脑前,戴着礼服手套的手按下开机键,将手机连接电脑。屏幕发出幽暗的蓝光,照亮她苍白美丽的脸。
她眉头紧锁,握着鼠标的右手快速移动着,enter,成功了。
她勾起嘴角,唇边漾起一个妩媚的酒窝。
鼠标和键盘在静谧的房间发出轻微“咯噔”的声音。白蓝轻轻咬住下唇,眸子不断移动着。
“好了。”她眼里忽然涌现出惊喜,就在这时,门忽然“哐荡”一声被打开了。
白蓝手猛然一颤,警觉而迅速抬起苍白的脸,纯黑的瞳孔剧烈收缩。
夜空涂抹着不均匀的暗蓝,像掺了墨水。
很快就要完全漆黑下去了。
可是总会有光芒的,或许是微弱的星芒,或许是清寂的月光。
又或许——是人们心中的光亮。
七里低着头,沿着马路慢慢走着,路灯照亮一块又一块黑暗,暖黄的光芒像大雾般弥漫了整条马路。
那些细碎的尘埃像会舞蹈一般,不断飞璇着,然后忽然消失。
“我觉得我应该回去。”七里望着那盏路灯,忽然回头,对着路城认真道。那时候,她曾经踮起脚,同安渡亲吻。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在这个城市已经留下了这么多痕迹。
“我知道。“路城笑了笑,“你一定会回去的。”
七里揉了揉红肿的眼睛,语气并没有变得和缓:“我只是要回去告诉他,别上白蓝的当。”
安渡一定还不知道,白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安宅,大厅里依旧热闹,有人跳舞,有人干杯。
洗手间里响着哗哗的水声。大理石洗手台旁,安渡低着头,双手扶住边岩。
镜子里的他,眉目依旧英俊,只是眼里多了一丝陌生的情感。
他伸手接了点水,扑到脸上,冰冷的触感顿时让他感觉轻松了一点。
他抹净水渍,抬头注视自己的眼睛。片刻后,他吹干手,离开了洗手间。
门口站着一排黑衣保镖,脸色严肃。
待他出现。他们立刻鞠躬,为首的一个保镖沉声开口:“需要立刻出发吗?渡少爷。”
安渡冷静的眸子划过一丝决然:“跟我走,现在。”
他迈着大步走到楼下,身后是一群保镖,他们然后沿着侧路走到客厅,然后上楼,他停下脚步,在书房门口。
他压着眉,眼睛看上去深邃而睿智。如同杂志封面上的男模,事实上他也的确是。
大厅里,红男绿女依旧愉快,喝醉的他们放形大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这华丽的表象下,正发生着一些难以预测的阴谋。
“进去。”安渡偏头示意,接着为首的保镖“哐当”一声撞开了门。
两队保镖唰唰地冲进去,幽深的枪口齐齐对准房间里仅有的那个人。
“青羽?你怎么在这里!”安渡缓缓走进来,脸色微变,诧异道。
“我当然在这里,为什么不能呢”他扬起嘴角笑了笑,“你知道,我是飞鱼成员。”
“你怎么进来的。”安渡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你别忘了,我曾是你的管家。”青羽往电脑桌上一坐,大方道,“要进来配把钥匙不就得了。”
“好。”安渡环顾四周。
他原本以为白蓝会在这里。但没想到,青羽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即然是飞鱼成员,那么,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面对一连串问题,青羽依旧面不改色,笑眯眯地看着安渡:”我想,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唉。既然被你逮到了,那我也就不逃了,快把我抓走吧。”
安渡没有留情,挥了挥手,冷冷道:“带走。低调点,处理了他。”
青羽勾着嘴角,眉眼隐约着笑意:“你变得更加残酷了。变得让对手,都觉得残酷了。”他低声说着,任由几名保镖将他押住,从桌上下来,望外走。
经过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安渡。
“再见。”他微笑着说,眼里泪光闪动。
与其说,他是在看安渡,更不如说是在看安渡身后,那间巨大的橱柜。
没错,橱柜里藏着个人。
白蓝蹲在小小的空间里,蜷缩着,紧紧抓住乱成一团的裙角,脸上带着痛楚和不忍。
眼泪不断从她眼角滚落,渗进白色的裙子里。
就在几分钟前,她刚好完成复制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
她迅速抬头,抓起桌上的手机,这才发现来的人竟是青羽。
她凝眉:“你怎么会出现。”
“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青羽冷冷道,“你把安渡的那些文件拷到我电脑里,让我替你背黑锅。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呵,”白蓝扯动嘴角,表情冷漠,“这么说,你还不算太笨。”
青羽耸了耸肩,无谓地笑了。
白蓝掀开裙角拔出手枪,凛声道:“但现在,你这个聪明人,马上就要变成死人了!”
“呵。”
青羽居然还笑得出来。
白蓝拧了拧眉头:“你不怕死?”
青羽没有说话,他“唰”地拔出一把手枪:“你觉得,我会空手而来吗?”
“很好。”白蓝转了转手枪,眼波流转,”看来这次……是不能动武器了。”
黑暗里,她们相视一望,默契地将手枪放到同一个地方,然后举起双手退回去。
“那么,你想要什么?”她冷冷开口。
“我要你手里的东西。”青羽指的是她的手机,“因为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
“好,”白蓝说着,将手机塞到胸衣内,勾起嘴角地看他,“你想要,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话锋转露,随即一个高踢腿,摆开了架势。
青羽扬起眉毛,轻易接住了白蓝的招数。
“你就只有这点本领吗?”他微笑道。
白蓝气极,但每次都被青羽制住,她眼珠一转,正要背身去拿手枪,忽然被青羽扯住了后背,顿时“磁啦”一声,整个后背就这样暴露在幽寂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