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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唐格拉的签字(1)

第二天早晨阴云密布,萧索凄怆。

殡仪馆的人连夜帮着料理丧事,给停放在床上的遗体缝上了裹尸布。死去的人都蒙一块裹尸布,看上去都是那样凄凉悲伤,于是人们说什么死亡前人人平等,然而这裹尸布却又是死者生前所喜爱的某种奢华的最后一个证据。给瓦琅蒂娜用的那块裹尸布是姑娘在两个星期前买的一块细麻布。昨天傍晚的时候,殡仪馆的人帮着把努瓦基耶从瓦琅蒂娜的房间抬回他自己的房间,当时谁都没有料到,老人居然没有任何阻难,由着大家把他从孙女旁边抬走。布佐尼长老一直守到天明,清晨走的时候也没有跟任何人打一声招呼。

上午8点钟左右,阿弗里尼又来到府邸,碰上正要去努瓦基耶房间的维尔福,于是陪着一块儿去,看看老人昨天夜里怎么样。他们看到老人在一张当床用的大扶手椅上酣睡,脸上几乎像是挂着一丝微笑。两人都不禁感到诧异,在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您看,”阿弗里尼说道,这时维尔福也正望着熟睡的父亲,“您看,大自然可以抚慰锥心之痛。当然,谁也不会说努瓦基耶先生不疼爱孙女,但他真的睡着了。”

“是的,您说得对,”维尔福惊讶地说道,“他睡着了,真是奇怪,平常他心里稍有点不痛快,就会彻夜不眠。”

“痛苦把他压垮了。”阿弗里尼说道。

两人一边想着心事一边走,上楼进了检察官的书房。

“您看,我不曾睡过,”维尔福一边指着他那张没有碰过的床,一边对阿弗里尼说道,“痛苦没有把我压垮,我已经整整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了,然而您再看看我的写字台,看看我写了多少东西,我的上帝!写了整整两天两夜!看看我翻阅的这些档案,看看我修改的控告贝内代多这杀人凶手的起诉书!噢!工作,工作!工作就是我的激情,我的欢乐,我的狂热。工作呀,正是你压垮了我的哀思和悲痛,”他抽搐似地紧紧握住阿弗里尼的手。

“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效劳吗?”大夫问道。

“没有,”维尔福说道,“只是我想请您11点钟的时候再来一趟,因为12点钟得送走……我的上帝!送走我那可怜的孩子!喔!我那可怜的孩子!”这时,木石心肠一般的检察官一下回肠九转,他仰天举眼,一声长叹。

“到时候您在不在客厅?”

“我不去了,出殡的事我请一位堂兄弟代理了,我自己还是埋头工作的好,大夫,我一工作起来,什么都忘了。”

果然,大夫还没走到书房门口,检察官又工作起来。阿弗里尼在楼门口的台阶上碰见维尔福刚才提到的那位亲戚,不论在本书的故事中,还是在维尔福的家族中,此人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一种生就爱管闲事的角色。他很准时,身穿黑礼服,胳膊上缠着一条黑纱。他来到堂兄这儿拉着一副哭丧脸,只要事没有办完,他知道这副脸就得这么拉着,事一办完,那就又是一张脸了。

11点钟的时候,送殡的马车络绎不绝地驶进方石铺成的庭院,圣奥诺雷街上人声沸腾,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有钱人家办什么喜庆的事或者办丧事,总会吸引一大群津津乐道看热闹的人。一有什么铺张的丧礼,看热闹的人就纷至沓来,就像来观看哪位千金小姐出嫁一样兴致勃勃。客厅渐渐挤满吊唁的客人,首先来的那些人我们都早已认识,有德布雷、夏托—勒诺以及博尚,接着陆陆续续来了司法界、文艺界和军界的名人,因为维尔福先生凭其社会地位,尤其凭他个人声望,在巴黎社交界属于第一流的名人。那位堂兄弟站在门口招呼客人,对那些只是逢场作戏的人来说,这倒让他们松了口气,因为看到那张逢场作戏的脸,这就跟见到死者的父亲、兄长或未婚夫的脸不一样了,不必假惺惺地装出那种哀伤的样子,也用不着挤几滴虚假的眼泪。彼此认识的人用眼睛打招呼,然后三五成群聚成一圈,德布雷、夏托—勒诺和博尚三个人聚在一起。

“可怜的姑娘!”德布雷说道,跟其他人一样,总得为这令人痛心的事说上几句,“可怜的姑娘!那么有钱,又是那么漂亮!这种惨事,呵,夏托—勒诺,那才多少日子呀?三个星期,至多一个月吧,我们还参加了那次最终没有签成的婚约签字仪式,当时您想到了吗?”

“的确没有想到。”夏托—勒诺说道。

“您跟她熟吗?”

“在莫瑟夫夫人的舞会上同她交谈过一两次,我觉得她非常迷人,只是有点多愁善感。她继母在哪儿呢?您知道吗?”

“她一整天都得陪接待我们的那位可敬先生的妻子。”

“这是个什么人物?”

“谁?”

“接待我们的这位先生,是议员吗?”

“不是,”博尚说道,“我天天都得见这些大人物,可他这张脸我却不认识。”

“您有没有在您的报上登了这死人的事?”

“登了,不过稿子不是我写的。我甚至担心维尔福先生读了会不高兴。我记得这稿子说,假如不是在检察官的府上,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接连死了四个人,检察官可能会更上心一些。”

“不过,”夏托—勒诺说道,“阿弗里尼大夫也给家母看病,他说检察官感到非常绝望。”

“您在找谁,德布雷?”

“找基督山伯爵。”德布雷回答说。

“我来的时候,在林荫大道上遇上他了,我想他是刚出门,正要去他的银行家那儿。”博尚说道。

“去他银行家那儿?他的银行家不就是唐格拉先生吗?”夏托—勒诺问德布雷。

“我想是吧,”这位给大臣当私人秘书的年轻人稍微有点尴尬地说,“不过没有来的不只是基督山先生一个人,摩莱尔我也没有看见。”

“摩莱尔!他认识这一家人吗?”夏托—勒诺问。

“我记得他只经人介绍认识维尔福夫人。”

“那有什么关系?他应该来的,”德布雷说道,“今天晚上他又有什么好谈的呢?无非是这葬礼的事,除此以外,今天就没有新闻了。噢,嘘,别说话了,司法和宗教大臣先生来了,他一定会觉得有必要对那位哭丧着脸的堂兄弟作一段小小的演说原文为英语。了。”于是这三个年轻人凑到门口去听司法和宗教大臣先生的那段小小的演说。

博尚刚才说的是真话,他应邀过来参加葬礼的路上确实遇见了基督山,伯爵也的确朝昂坦路的唐格拉府邸那个方向驱车驶去。银行家从自己窗口看到伯爵的马车驶进前庭,于是出来迎接,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过对客人倒还热情亲切。

“喔!伯爵,”他一边朝基督山伸出手,一边说道,“您来是向我表示慰问的吧!说实在的,家门不幸惨遭横祸,所以刚才我看到您来,我就问自己,这是不是我存心咒可怜的莫瑟夫一家遭难的缘故?这可应了那句老话了:‘咒人者必倒霉’。喔!我以我的名誉发誓,不,我可没有咒莫瑟夫遭难。他可能有点盛气凌人,因为他这种人跟我一样,也是白手起家,而且跟我一样,一切都是靠自己拼来的。可是,缺点谁都会有的。啊!断不可掉以轻心呀,伯爵,我们这一代的人……不过,请原谅,您不能算我们这一代的人,您还年轻,……我们这一代的人今年的日子不好过,我们那位束身自好的检察官,这维尔福连女儿也没有了,这就是一个例子。不妨回过头来算算吧,维尔福,刚才说了,莫名其妙地弄得家破人亡,莫瑟夫名誉扫地,结果自杀身亡,而我,这贝内代多的卑劣行径害得我受尽奚落,而且……”

“而且什么?”伯爵问道。

“嗨!这么说,您真的不知道吗?”

“又遇到什么不幸了吗?”

“我女儿……”

“唐格拉小姐怎么啦?”

“欧仁妮离家出走了。”

“喔!我的上帝!您在说些什么呀?”

“真的,我亲爱的伯爵。我的上帝呀!您没有妻小真是太幸福了。”

“是吗?”

“啊!我的上帝呀!”

“您说欧仁妮小姐……”

“她受不了那无耻之徒给我们造成的耻辱,求我答应她出门旅行。”

“她走了吗?”

“那天晚上就走了。”

“跟唐格拉夫人一起走的吗?”

“不,跟一位亲戚一起走的。不过,这宝贝的欧仁妮,我们不可能再见到她了,我知道她的脾气,真担心她以后还肯回法国!”

“您有什么办法呢,我亲爱的男爵?”基督山说道,“这都是家中的忧愁,假如是一个家道艰难的穷人,除了孩子就一无所有,那真是一场浩劫,但对一个百万富翁来说,这毕竟是可以忍受的。哲学家都徒费口舌,功利主义者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们驳倒:在许多事情上,金钱即是安慰。而您,如果您也认为金钱这种安慰确是一副灵丹妙药,那您一定比任何人更快得到抚慰,因为您是堂堂金融大王,是各种大权的中枢。”

唐格拉侧眼看了一下伯爵,他想弄明白伯爵是在讥讽还是在正经严肃地说事。“是的,”他说道,“财富真要是一种安慰,我当然会得到抚慰了,因为我确实很富有。”

“富有极了,我亲爱的男爵,您的财产简直就是那一座座金字塔,即使人家想推倒夷平,也未必有这胆量,即使有这胆量,也未必有这能量。”

唐格拉看到伯爵胸无城府,一副轻信无疑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说到这儿我倒想起来了,”他说道,“您进来的时候,我正有五张小小的息票要签,两张已经签好了,请允许我把剩下的三张也签了吧?”

“请吧,我亲爱的男爵,请吧。”

一时屋子里一片岑寂,只听得银行家的羽笔沙沙作响,基督山则抬头看天花板上的描金饰线。

“是西班牙债券吗?”基督山问道,“还是海地债券,或者那不勒斯债券?”

“不是,”唐格拉说道,一边像通常一样,自负地笑了起来,“是见票即付的支票,都是法兰西银行的。您看,”他接着说,“伯爵先生,在金融上我是国王,那您就是皇帝了,像这种每张面值100万的小纸片,您是不是见过很多?”

唐格拉神气活现地把这五张纸片向基督山递去,基督山则像是要掂掂分量似地,接过纸片,然后念道:

法兰西银行理事先生台鉴:

见票即从本人存款名下兑付100万整。

唐格拉男爵即字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基督山说道,“500万!好家伙!您这大笔一挥,简直就像是克雷聚斯王小亚细亚古国里迪亚的最后一个国王(前561—前546),极为富有。了!”

“我就是这么处理业务的。”唐格拉说。

“了不起,而且,我毫不怀疑,这是现金支付吧?”

“对,现金支付。”唐格拉说。

“能有如此信誉真是太美了,说实在的,也只有在法国才能见到这种事:五张小纸片值整整500万,这种事只有亲眼目睹才会相信。”

“您怀疑是真的?”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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