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你确定将他丢在恶魔之森了?」
「是的,小姐,我可以对光明神巴德尔起誓。镇上那群好事者吃了座狼的闷亏後,闹两天就没动静了,他们并没有找到那个小家伙。」
说到这里,西蒙挠了挠头,硬著头皮说:「小姐,其实,我……我偷偷回去找过一次,小家伙没有留在我遗弃的地方。所以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传闻是真的,他被座狼带走了。」
一身宽松白袍的尤苏拉凝望著窗外那一片废墟,久久无语,「教会那边有没有什麽动静?」
「小姐,不用想太多,就算我是废人一个,教会的人多少也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过分为难小姐。毕竟他们为难小姐,也不能得到任何好处。」西蒙在後面毕恭毕敬地站著。
「西蒙。」尤苏拉转过身来,目光幽远,「我对不起你。」
「小姐,虽然我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但我依然会尽力守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知道这几年来你一直很痛苦,亚撒的降生既然无法给你带来快乐,那麽他的离去,你也没有什麽理由自责。这或许就是我从来不相信的狗屁命运!」西蒙一拳擂在墙壁上。
「命运……」望著壁上那个浅浅的拳印,尤苏拉如水的秋波下浮现出一丝坚定,「我有办法让你恢复力量,只是……」
「只是什麽?」西蒙并没有表现出过分的热切,在圣马娄三年的生活已经消磨掉他的壮志。除了保护尤苏拉,对他来说,生命的全部意义已经留给他不满十岁的儿子。
「要背弃一些东西,比如你心中那位不可动摇的至高存在。」尤苏拉一字一句地说,用目光捕捉著西蒙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西蒙脸色涨红,胸中似乎憋了一口气。过了好半晌,他推门离去,只丢下一句话,「这几天我会出去一趟,希望能找到一头鹿,听说鹿血酒用来补血最好不过。」
尤苏拉从窗口望著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突然敲了敲脑门,有些懊丧自己的记忆力变差了。最近两天,厨房里的食物总会不翼而飞,想来又是附近的地精干的。
突然,厨房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古怪动静。
尤苏拉取出搁置已久的法杖,一步步往厨房走去。她马上就看见橱柜中的两条面包和半锅鸡汤都不见了,地板上只剩下少许面包屑和一个倒扣的小盆子。
她猜想又是地精干的好事,而法杖的侦测术,探测到某个橱柜上有些许动静,便强忍著怒气说:「别躲了,你就藏在屋里,出来!」
随後,一个她梦想不到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了。
尤苏拉气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几乎要爆炸地大吼,「你──下来!」
小亚撒眼巴巴地望著母亲,一手抓著柜沿缓缓下滑,最後落在一旁的桌台上,刚好跟尤苏拉的视线持平。小家伙的腰部还缠了一块布条,堪堪遮羞,看上去分外滑稽。
「你不是被座狼带走了吗,为什麽会回来?说,是不是西蒙偷偷带你回来的!」一个念头浮起,让尤苏拉心里充满被背叛和欺骗的愤怒。在愤怒之馀,她完全忽略了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家伙,怎麽能听懂她的话,又怎麽懂得回应她。
「妈、妈……」小亚撒乾巴巴的稚哑声音,几乎让尤苏拉打翻了五味瓶,心里说不出是震惊还是什麽。
她空洞的视线落在小亚撒身上,呆呆的立了好久好久,而那声妈妈,也在她心中回盪了好久好久。
她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落在小亚撒的那对小角上,又落到他隐有黑色细密鳞甲的皮肤上,迷茫的眼神重新变冷,「你能在我肚子里待三年,我想你也跟普通孩子不一样,也许你在肚子里就学会了大陆通用语。
「我必须跟你讲,我不是你妈妈,就算是,从今以後也不再是。我不想亲手杀死你这个罪恶之子,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小亚撒的小手垂落著,眼神流露出无助和茫然。他知道妈妈不喜欢他,但还是想回到她身边,於是两天前,在雪首座狼的帮助下,他悄悄潜回了小楼,却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这时,一双手将他拧起,重重丢出了窗外。
小亚撒在外面湿冷的雪地翻了几个滚後,瑟缩著站起来,仍不死心地望著窗口的那个女人。
「你走!」
小亚撒险些被丢出来的瓦罐砸到,吓了一大跳,连滚带爬地攀上石墙,再次回头,希望得到哪怕一点可能的挽留。
「匡!」窗户在刹那间被关住了。
小亚撒呆了好一会,滑下墙头,往崎岖不平的雪原深处挪去,一步三回头,但再也没有等到那扇窗打开。
在通往森林的雪原上,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响起。小亚撒缓缓抬头,首先看到一对雪白优雅的前足,然後是美丽的狼首,最後是透著温柔的狼眼。
一张血盆大口张开,他眼中的世界又一次颠簸起来。
只是这一次,像风一样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