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大吃一惊,想不到李红素久不出谷,一处山谷便遇到了仇家,看这年轻道士的修为已经颇为不弱,那白须老道更是深不可测,当即朗声喝道:“朱将军,你不是要请我二人去王爷府上吗?如今有人当道,该当如何?”
朱能抢出店门,枪指李修喝道:“李道长,你要知道,朝廷对全真门可不怎么满意,道长今日不但和公主动了手,又要阻拦王爷相请之人,你好大的胆子。”
李修长剑一抖,脸上毫无惧色道:“别人可以走,这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却是不能走。”
李红素脑海之中只有“绝情子”“女魔头”几个字来回出现,一时脸上出现痛苦之色,口中喃喃道:“绝情子…女魔头…绝情子…女魔头……我是绝情子…我是女魔头……”一边说一边用手猛拍脑门。
道衍看得心疼,跑过去抱着她温言道:“姐姐,你别想…你别想了。我们快快摆脱了这个道人,然后回到谷中,再也不出来了,好不好,好不好?”
李红素紧抱着道衍哭道:“道衍…你不要离开我…我怕…我怕…”
李修看得二人情状,脸上变色,心想:“难道真是我认错了?”
李修虽然心中迟疑,但是李红素的面貌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两年前李红素和三清门的人杀得热火朝天,恰好全真门的几个弟子掺杂其中,三清门到底也是朱元璋钦定的道家领袖,属于正道大统,诸家道门即便心有不甘,也得尊奉他为正道门派。自古以来,江湖之中便有正门正派,同气连枝之说,三清门与李红素有了过节,不能到别处去请来帮手,而全真派正好在北平西峰白云山太极观之中,陈百祥于是呈书一封,向全真门求援,其言辞正义凛然,李红素本又是凶名远播,李修哪里还能推辞,于是派了八人下山,随三清门的道士合力阻击李红素。
李红素哪里管这些道士是些什么人,只要遇上,都要大打出手,两年下来,全真门到有五个弟子死在混战之中。后来李修曾亲自出马,见过李红素一次,二人相交数招,居然不让伯仲,他对李红素自然印象深刻得很。如今再见面,深仇大恨眼见可报,哪里还管他们是不是王爷所邀之人,当即一抖长剑道:“李红素,你当真不敢出来和我一战吗?”
李红素陡然听得喝声,推开道衍,转身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做过些什么事吗?你是我什么人?”
李修一时摸不着头脑,半响方才答道:“你是穷凶极恶的绝情子李红素,你杀了我门中弟子,我便是你的死对头,你再要装傻充愣,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说完长剑一抖,飞身窜来,剑尖直刺李红素的心口。口中喝道:“你若装作不会武功,我便一剑刺你一个对穿。”说话之时,剑气激荡,已经来到李红素面前。
道衍吃了一惊,正要出手推开长剑。只听李红素怒道:“你这道士好不讲理。”陡然一摆长袖,白绫激射而出和长剑撞在一起。“彭”一声巨响,劲气四溢,二人各自退了一步。
晚灵看得李红素这般厉害,以柔软的白绫打退长剑,心头佩服得五体投地,想到:“这位姐姐的武功这么高,只怕师父也不及她,我今天一定要帮她。”
朱能等人见二人动武,虽然然想要上前劝止,但是一想到刚刚李红素也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心头也不好过。又见二人皆是修为了得的高手,于是远远的退在一旁观看。
二人拆了一招,李修愈发肯定此人便是李红素,一抖长剑道:“好得很,终于装不下去了吧!”说完又在挺剑攻来。
李红素手抖白绫,分点李修手掌阳谷穴、曲池穴,怒声道:“我何时杀过人了,你便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道衍眼见二人都斗在一处,心中着急,想到:“今日只不过出来买一个炼药的炉鼎罢了,怎知就惹了这许多的麻烦,人在江湖,真的身不由己吗?”想起刚刚认识李红素时候她说的这句话,不由得心头一动,感叹一声道:“姐姐纵使万般不是,对我道衍来说,她便是我最亲之人,谁要动她,我如何能肯。”四下一看,只见一根木棒斜搭在墙边,他捡起木棒来,纵身加入战圈,以二敌一。
李修也是初任全真掌教,修为比之李红素只在伯仲之间,道衍手中无剑,一根木棍使出点苍剑法,力贯棍身,倒也使得劲风呼呼,他和李红素又是心意相通,各自念着对方的安慰,一人受困,另一人就要出手相救,如此连拆数招,李修被逼得连连后退。
晚灵站在远处,看得三人相斗,道衍和李红素占了上风,拍手叫道:“好,打得好!你们快把那臭道士的长剑抢过来给本姑娘。本姑娘重重有赏。”
李修被二人压得气都喘不过来,又见道衍年纪轻轻,剑招纯熟,内力浑厚,不由得暗暗吃惊,不过以他的经验,一眼就看出了道衍的修为较弱,李红素神志不清,修为却是没失。又想起刚刚李红素拍头沉思的摸样,心生一计,大喝一声道:“绝情子李红素,你还记得王坤吗?你还记得嵩山大会吗?”
这两声大喝直如五雷轰顶,李红素陡然一愣,手中白绫一缓,劲力消失,被李修抢在手中,长剑横削顿时被削成两段。
李红素兀自一愣之下眼中突发异光,嘶声喝道:“王坤…王坤,我杀了你。”状若疯狂,扔了手中白绫,灵力灌输玉掌,一掌摇摇拍出。
李修见得李红素眼中突发异光,早已经做好准备,眼见掌风袭来,侧身避过。然而那掌风霸道异常,一部分力量还是扫中了他的左肩,只听“彭”一声,他身后一堵砖墙被震得凹陷下去三尺,石屑震落,灰尘飘飞。
李修后退两步,摸了摸酸痛的左肩,冷笑道:“人家不要你你便要杀了人家么,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绝情子的名号和你倒也般配。”
道衍听他骂得狠毒,脸上变色,怒喝道:“全真龙门派当年威震天下,丘道长人人敬重,怎么到了你这道人手上,说话做事全无名门正派的风范,难道你们掌教真人也是这般无耻之徒吗?”他也不知此人便是全真派掌教,历喝声中,对全真龙门派道人的作为大是不齿。
李修怒道:“这位小公子,我劝你还是迷途知返的好,绝情子坏事做尽,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
道衍冷笑道:“她已失了记忆,从此以后便不再是绝情子李红素,她是我姐姐,你若要杀她,需得先杀了我。”
李红素转眼看向道衍,不知不觉两行清泪落下,道衍见她难过,闻言道:“姐姐莫要听这道士胡言乱语,回去之后,我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的。”
李修一抖长剑,冷笑道:“你既然以死护她,只怕也是骄纵狂妄之徒,那我今日便连你一起杀了。”
远处站着的晚灵听得李修言语,不悦道:“臭道士,他们二人是我王兄的宾客,你在此处拦截已然冒犯了王爷,你还要杀他们,得先问问本公主才行。”
李修置若罔闻,挺剑朝李红素当胸刺去。李红素正在神志不清之际,两眼只看着道衍,脑海之中一时出现道衍对她的种种好来,一时又出现血多杀人的画面,还有王坤和婉儿模模糊糊的影子,众多记忆似是而非,就在她脑海之中翻腾。道衍距离李红素不远,但是李修蓄势一击,本以为他要先对付道衍,哪里知道他会对一个神识不清的女子下手。等得道衍反应过来,长剑已经递到了李红素身前两尺之处。
道衍大惊,纵身飞去想要护住她,只听得“当”“嗤”一声相继传来。李红素身上已经插了半截断剑,鲜血汩汩喷涌。
道衍心中如被刀绞,万箭穿心。扶起李红素嘶声喊道:“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死…你…你不要死啊。”声音嘶哑,痛到了极点。
正在这时,只听店中那一人斥道:“玉冠子,何以如此行事?全真门都如你这般不肖吗?”
李修手持半截断剑,脸上汗如雨下,“彭”一声向着客栈跪倒,叩首道:“太师祖,此人杀人如麻,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况且她还杀了本教门徒,弟子…弟子难道错了。”
那客栈之中一只斟酒浅饮之人便是丘处机了,他虽未出来但是外面打斗一切均在掌握之中,他见李红素心智不清,依然失了记忆,不似十恶不赦之人,因此有心放他,后来又见李修使出诡计来骗得她心神失守,不由得心头不悦,听了道衍之言,心头越发觉得这些徒孙太也不像话,当李修一剑刺到李红素身前之时,丘处机运灵气于指尖,隔空射出一道指风把李修的长剑震断,不料李修一心要杀李红素,等得剑断未落之际,以灵力隔空一送,最终还是让半截断剑插入了李红素的胸膛,还在位置偏离了心脏部位,李红素才不至于当场毙命。但饶是如此,此时也已经痛得昏了过去。
丘处机怒道:“天下哪有好没缘由的杀人了,修道之人以渡人教化为主,如今你身为掌教,于世俗恩怨如此看重,每每痛下杀手,这是我全真派所为吗?”
李修便不敢再辩,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现在看去什么“玉冠子”也不像了。倒像是“黑白无常子”。
道衍眼看李红素就要一命归天了,心中痛如刀绞,拾起身边三尺来长的木棍,小心将李红素放平在地上,转身痴痴的看着李修,缓步走去,眼中无神,好似丢了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