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墨赟啊阎墨赟,为什么我会这样喜欢你?相思的手轻轻放在胸口,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战场边,她佯装慌乱逃窜的难民,而他是敌方将军,他一把将她从混乱中捞起放在马背,带回军营。
他说她是他从战场上抢来的女人,她却称她是敬仰英雄而到他身边。
是阎墨赟让她开始像一个女人,而不是被握于手中的利剑,最后她选择背叛,却得到更惨的下场。
相思用冰冷的指尖去触摸光滑的后颈,她清楚地记得刀落鲜血喷溅的感觉,她浮在空中看着她的头跟身体分离,还有阎墨赟悲愤的面容,她以为这样就足够了,她拥有了他的爱。结果上苍跟她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她再睁眼时已是相家三小姐。
再见他时,他是即将登基的君王,高楼之上,她面带微笑,高楼之下,他冷面而过。
面对空空牢房,相思竟有种她回到三年前待过的地牢的错觉,记得那时下了很大的雪,本是阶下囚的她却盖着厚厚棉被,一点都没被冷着,除了行刑那天,她跪在寒雪中,薄衣裹体,凄凉无比,但她明白,他要服众就只能绝情。
行刑那天的雪真的好大,她对大雪产生恐惧。入宫第一年的整个寒冬,她都躲在冷宫,就怕见到雪令她想起人头落地那一刻。
第二年稍微好一点,也幸好有白夜陪在身边,不然那一年的冬天,她也不好过。
而第三年,陪她过冬的人成了阎墨赟,她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来试探她的,但她都选择做相思了,怎么可能让他试探成功?
现在她想做的不是走出这牢房,而是让阎墨赟再次爱上她,爱上相思。
想着,相思用披风包住身体,虽说天牢寒冷,但她现在一点都不觉得冷,还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就像有阎墨赟陪在她身边一般。
余倩之死在后宫闹得人心惶惶,加上阎墨赟为还余倩公道,派人四处搜查。可这些早上还惶恐不安的佳丽,再听闻凶手抓到,且已被关押后,三两关系好的佳丽便聚到一起冷眼看戏,并在背后暗中嘲讽只用半天时间便从宠妃沦落囚徒的相昭仪。
危天临是被阎墨赟紧急召入宫的,以往阎墨赟找他都是为国事,这回却因后宫一宗凶杀案,起先危天临觉得这后宫之事不应该由他来管想拒绝,但在听说疑凶是相思后,他犹豫了下,最终没再拒绝。
殿堂上,气氛凝重,危天临眉头紧锁不说话地看着摆在他面前的有四样证物,一样是从余倩尸体内提取的剧毒,鹤顶红,一样是装着含有剧毒补品的小食盒,一样是从冷宫琴房搜到的小包裹,还有便是一本夹着张皱巴巴的纸的无名琴谱。
阎墨赟见危天临不说话,他开腔问道:“危将军对这些东西有何看法?”
危天临沉默了会儿,抬头看着阎墨赟,拱手道:“陛下,微臣想您先见一个人。”
“谁?”阎墨赟眯着眼看着危天临,问道。
危天临沉着脸,回答说:“礼部曹员外郎,相将军二女婿。”
阎墨赟记得曹海这个人,在相家时就是曹海站出来领着他去见受伤的相思,他也因这个好印象提拔了曹海,不过他尚不知晓危天临为何在这种时候请曹海入宫,但他还是允了。
曹海匆忙赶来,在见到阎墨赟已过一个多时辰,不过他并不知皇上为何紧急召见他。
“微臣曹海拜见陛下。”曹海恭敬地行礼问安道。
阎墨赟点着头应道:“平身。”
“谢陛下。”曹海站起身后,他低垂着头不解地问道:“不知陛下因何事召见微臣?”
阎墨赟没有回应,他只是冷冷地看向危天临,危天临对上阎墨赟的视线后,他看着曹海,并引着曹海去看那四样证物,曹海起先一知半解,却在看到前些日子他帮忙带给相思的小包裹赫然在列很是惊讶,而更令他吃惊的是那本琴谱。
曹海一下子明白出大事了,他立即跪在阎墨赟面前,问道:“陛下是要微臣指认这四件东西?”
曹海的反应让阎墨赟很意外,却隐约明白为何危天临要他召曹海入宫,他那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看着曹海,问道:“曹爱卿认识这些东西?”
曹海听到阎墨赟的问题,他偷偷瞄了危天临一眼,危天临给了曹海一个眼神,曹海低头应道:“微臣认识其中两样。”
“两样?”这下,阎墨赟更意外了。
危天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本只想让曹海指认那小包裹的。
曹海深吸一口气,应道:“是的,两样。一样是许夫人让微臣转交给昭仪娘娘的小包裹,另一样是那本琴谱。”
“快将事情讲清楚。”阎墨赟眸光一敛,厉声说道。
“是,陛下。”曹海不卑不亢地应道,“之前昭仪娘娘受了伤被陛下带回宫,家里人都很担心,让微臣找机会看望昭仪娘娘……”
说着,曹海看向危天临,危天临示意他继续,他了然往下说:“前些日子微臣偶尔跟危将军提到这事,危将军帮忙了微臣这个忙。”
“那包裹中是何物?”阎墨赟问道。
曹海坦然地应道:“都是昭仪娘娘在娘家时喜欢吃的糕点。”
听到曹海的话,阎墨赟看向站在一旁的魏仓,魏仓立即让人过去拆开包裹,里面果然是些寻常糕点,但阎墨赟并不放心,还找来太医验毒,结果真无毒。
这个结论让阎墨赟的脸黑了一半,曹海看着一旁全部的举动后,他开始有些不安,他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相思。
阎墨赟右手紧握成拳,深吸一口气让曹海继续往下说,“那本琴谱呢?”
曹海低垂着头,恭敬应道:“琴谱是昭仪娘娘的。昭仪娘娘自幼熟识音律,不仅擅抚琴,而且懂作曲。这琴谱是昭仪娘娘入宫前一年,让微臣帮忙记录那些年她自创的谱子。”
然后,曹海不解地问了句,“陛下,这琴谱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里,阎墨赟的脸已经彻底黑掉了,曹海解释的两件东西是他囚相思入天牢的关键,现在他心生懊悔,却未流于表面,他嘲讽地说句,“曹爱卿很了解相昭仪嘛。”
曹海闻言立即跪在阎墨赟面前,他自辩道:“微臣父亲是相家管家,从小在相家长大,同相家三位千金都熟悉,昭仪娘娘对微臣而言像个妹妹。”
危天临闭了下眼,看向隐有发飙之势的阎墨赟,“陛下,听过曹员外郎的解释,包裹和琴谱不应成为证物。”
阎墨赟听到危天临的话,他慢慢将心中怒火收敛,沉声说道:“危将军请继续。”
阎墨赟并未真正发火是个好兆头,危天临伺机说道:“陛下,微臣可否提出一个小小的请求。”
“说。”阎墨赟应道。
危天临直勾勾地看着阎墨赟,“既然被诬陷藏有剧毒的包裹中并无毒药,而琴谱本是昭仪娘娘的东西,那么说昭仪娘娘为夺琴谱毒害余美人就是无稽之谈,微臣恳请陛下先将昭仪娘娘放出天牢。”
他并不是要救相思,而是相思无罪,他只是做他应该做的事,还相思一个清白,不然真凶逍遥法外。
阎墨赟轻轻闭上眼,良久他睁开眼睛答道:“她是无罪的,自然要放她出来。”
说着,阎墨赟让魏仓亲自去天牢释放相思,当魏仓领命要离开时,危天临再度开口:“陛下,昭仪娘娘出来后,可否请她过来?微臣想既然有人有心将余美人之死嫁祸昭仪娘娘,那么是不是应该让昭仪娘娘见证一番?”
阎墨赟眼中流光一转,他看着危天临,反问道:“危将军要如何让相昭仪见证?”
“很简单,先将事情全部压下,不让后宫中的其他人知晓,然后让昭仪娘娘藏于暗处,待真正的凶手露怯之际再让昭仪娘娘出来,就等着凶手见到昭仪娘娘,惊慌地跳出来指认昭仪娘娘。”
“如果那凶手没有自己跳出来呢?”阎墨赟问道。
危天临拱手应道:“微臣自然会让她自己跳出来。”
阎墨赟颌首,他嘴角微微上扬,“不愧是危将军,想法果真与众不同。”
“朕准了。”阎墨赟站起身指着危天临笑道。
默不作声的曹海听了阎墨赟和危天临的交谈后终于明白了相思究竟发生什么事,在他记忆中相思是很安静的一个人,就算相思清醒了,变得陌生了,他也相信她绝不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在阎墨赟走后,危天临让曹海先行离开,并嘱咐曹海不许将这件事传出去。曹海连连点头发誓说他不会。
当曹海转身要走,危天临却喊住曹海,他走到曹海身边,以极低的声音问道:“曹员外郎,我问你一件事。”
曹海对上危天临那双凌厉的鹰眼,他的心咯噔一跳,“大将军要问什么事?”
“你动没动过许夫人给昭仪娘娘的包裹?”危天临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曹海不由得心虚低头,危天临见曹海不回应,他了然地闭了下眼睛,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以正常的语调对曹海说道:“回去路上小心。”
曹海低垂着头,应了声,“多谢危将军关心。”
曹海走得很急,他以为他无人发现他将许青青给相思的包裹掉了包,却不想让危天临看出来了,他原先只是觉得许青青突然叫他找机会带东西给相思背后一定藏有什么,他不放心才将掉包的。而今日入宫后的所见所闻,他不由得开始担心,不,更担心相思的安危了,且不说后宫中的险恶,宫外更有许青青姐弟的算计。
不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许青青会帮后宫的某位娘娘陷害相思?带着这个疑问,曹海离去的脚步加快了。
危天临眯着眼走到那四样证物前,除去被曹海指认的两样,剩下的两样皆是余倩死亡的直接原因,从余倩身边伺候的宫婢的说辞及赵太医偷偷跟他讲的事来看,余倩中毒并非一朝一夕,但毒发身亡却在极短时间,也就是说那人急于陷害相思才一下子将鹤顶红的量加大,且从这人有意嫁祸相思的手法来看,想来平日跟相思积恨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