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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最后的致意(8)

她看清后,叹了口长气说:“你们杀了他!我的上帝,这太好了,他死了!”她接着就尖叫了一声!在房间里转着圈跳起舞来,边拍手边唱歌。神情既惊讶又高兴,并且唱着优美的意大利语,那是些赞美话。

这个女子见了尸体,居然放声大唱?太奇怪了。她突然不唱了,用询问的目光盯着我们。“你们杀了乔吉阿诺,是吧?你们是警察?”

“对,夫人,我们是警察。”

她向周围看了一眼。她问:“那纳罗呢?我的丈夫根纳·纳罗,我是莎米丽亚·纳罗。我们夫妻俩是从纽约逃来的,纳罗在哪儿?他刚才在窗口让我过来呢?因此我才来了。”

福尔摩斯说:“是我让你来的。”

“你?怎么可能?”

“夫人,你们的密码很易懂,谢谢你的到来。我明白我闪出‘Vieni’信号,你就会来。”

她惊恐地看着福尔摩斯。

她说:“我仍不清楚,你如何知道这些?乔吉阿诺,你怎么——”她停住了,脸上突然有了喜悦的神情。“我知道了,我亲爱的纳罗呀!你真勇敢!真了不起!你亲自杀了乔吉阿诺,对吗?你真好,纳罗!”

葛莱森拉住她的衣袖和她说:“纳罗太大,你怎么会和此事有关系呢?我们都不明白,请和我们去局里一趟。”

“葛莱森警长,等一下。我觉得这位夫人正急忙想把事情告诉咱们,就像咱们正急着想知道事情真相一样。对不对,太太?”

“对!”

“你知道,是你丈夫杀的他。可杀了人,要被逮捕判刑的。你所说的都将成为证词,可是,假如你丈夫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而不得不为之,那就另外来说。因此,你想帮他就请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

那个夫人说:“这个魔鬼乔吉阿诺既然已经死了,那就没必要害怕了。他是个恶魔,我知道没有一个警察会因为杀他而判我丈夫刑的。”

“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锁起这房子,使一切都按原样摆着,这么对保护现场也有利。咱们和这位夫人一起去她的住处,让她说一说事情的经过。”

我们半小时后就坐在纳罗太太那个小起居室里了,并听她讲这奇怪的案件。事情的结局,我们都知道了。

她英语讲得很流利,只是有点儿不正规。

“我出生在西利坡,在那不勒斯附近。我父亲是首席法官奥古斯托·巴雷里,我父亲曾在那儿当过议员,纳罗是我父亲的手下。因此我慢慢地和他来往,产生了感情,我爱上他了。

“尽管也有其他女人爱他,而他只有青春、活力、激情,再没别的,因为他没有金钱和地位,因此我父亲不许我们结婚。

“因此,我们去巴里莱结了婚。我卖了我的首饰来到美国的纽约。

“我们这四五年一直在纽约住着。我们的运气一开始还挺好,因为纳罗救了意大利的卡斯洛,是在鲍厄里的一个地方从暴徒手中救出的,我们就这样认识了一个朋友。

“这人很有势力,他是赞姆公司的主要经纪人。这家公司的主要业务是进口水果,赞姆先生那时有重病,把公司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卡斯洛处理。

“大公司那时雇了几百名职工,因此,卡斯洛给纳罗安排了个工作,让他主管一个门市部,不管哪一方面,对我丈夫都很好。

“卡斯洛是个单身,他肯定觉得纳罗很好,就将我丈夫当成他的儿子。因此我们很尊敬他,将他作为我们的父亲。

“我们在那儿买了一幢小房子,过着美满的日子。我们安定下来,我们俩都充满了笑容。

“没想到,祸从天降!

“我丈夫有一天回家,乔吉阿诺也跟来了,他是我们的老乡,也从我们家乡来。这个你们早就看见了,他身材魁梧,不仅身体强大,声音也很大。他一说话,就好像整个屋子在颤抖,那时我特别害怕。

“他一说话,就会手足舞蹈的,我们屋里都快放不下他了。不仅是这些使人奇怪,还有其他的!他的思维和情感都和平常的人不同,强烈并且特别奇怪。

“他说起话很有劲头,好像狮子在吼叫,别人只能在旁边听而不能多嘴,不然他就用牛一样大的眼睛瞪你,让你心惊胆颤。

“他是个可怕的怪人,上帝呀,幸好他死了。

“他不止一次地来我们家,我们俩都不想理他,可我们又都不能将他赶出去啊!他一来,我的纳罗只是低着头坐在一边,无精打采地听他说大话。他就讲那些关于社会方面和政治方面的问题,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我那时看着纳罗的脸,怎么会那样呢?我知道纳罗。我认真看了看他,我从他脸上看见了从来没见过的表情。我一开始以为是厌恶,我后来才知道不仅是厌恶,还有惧怕。

“那不只是惧怕,简直是恐惧。因此我那晚抱着他求他,叫他向我说是否有事瞒着我,怎么会如此怕这个人呢?

“他向我说了,听完他的话,我的心凉到了极点。

“我的纳罗多可怜啊,那种社会混乱成一片,好像全世界都和他作对,他快被这样的生活逼疯了。

“在那些日子中,他加入了红圈会,是那不勒斯的一个团体,和老烧炭党是同一组织。这组织的秘密和盟约特别怕人,只要加入进去就不能再出来了。

“我们逃往美国纽约时,纳罗认为和那个组织断绝关系了。可是事实不是这样,他有天晚上在大街上遇见了乔吉阿诺。

“这人是意大利南方的,绰号叫‘死亡’,他杀人不眨眼。他是为了避难来到纽约的,为了逃避警察的跟踪。

“在纽约,他又建立了那组织的一个分支,因此,就有了一些恐怖分子。

“纳罗全和我说了,并给我看了那一天的通知。那上面画了个红圆圈,叫他必须某一天到会!

“这太糟糕了,可后面还有更糟糕的。有一阵子,我曾仔细地观察,乔吉阿诺那时经常晚上来我们家,并总和我搭话。

“有时也和我丈夫搭话,可眼睛总盯着我,我感觉到有些不好的征兆。

“他有一晚露馅了。他来时就我自己,我丈夫没回来。一进门,他就用粗大的手抓住我,搂入他怀里,后来,还想吻我,并想带走我。

“这就是他所谓的野蛮‘爱情’,这个混蛋!因此,我就大声呼叫,反抗着,我丈夫此时回来了,冲向他。

“可结果却是纳罗被打晕了,他逃走了。我们从此就结了仇,成为冤家。几天后开完会,纳罗回来了,从他的脸色,我就明白开会的内容一定特别糟。没想到,他们筹集金钱为他们红圈会的活动资金,主要是讹诈有钱人。假如那些有钱人当场拿不出钱,他们就杀人灭口,看来,这次肯定威胁了我们的朋友及大恩人卡斯洛。他没拿钱且报了警。

“因此,红圈会要杀他来防止别人反抗。会议决定,他的房子和人一起被炸药炸掉,可谁炸呢!他们抽签决定。我丈夫伸手抽签时,他看见乔吉阿诺一脸诡笑。很显然,他们提前安排好了。

“谁抽到上签,谁就去杀人。他们不仅要杀人,还要叫受害人的亲戚去执行。他们威胁纳罗,不杀那人,就杀我和丈夫,由他选择。

“一群恶魔,整个计划都如此恶毒,这事让他干,他由于这事而寝食不安。我们手拉手坐在一起过了一晚上,等着我们的共同苦难,第二天晚上就要动手,第二天上午,我们没有通知任何人就来这儿了。

“我们匆忙赶来,根本都没同恩人告别。我们对他的安危真的好担心,也未向当局报告。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别的想必你们早已清楚了吧。

“我们对此非常明白,我们的仇人从未放弃过追踪我们。不过乔吉阿诺的报复行动是出于个人的原因,无论怎样,他是个自私、虚伪、狡猾的家伙。现在,意大利与美国的人民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害怕。

“他势力非常大,我们必须提防这个混蛋。

“我丈夫在那天给我找了一个好住处。由于他不想让我受到任何威胁。至于他本人,他告诉我他有办法摆脱掉,说与当地警察互相联手杀死这个坏蛋。我自己也不知他现在住在哪儿,生活得好不好,我全靠报纸的广告栏来寻找有关他的消息。突然有一次,我见窗外有两个意大利人监视这栋房子,我清楚乔吉阿诺肯定找到我们的住处了。今天,纳罗说要在一个房间的窗口发射信号,只是警告没有其他的,后来突然又中断了。我那时心里很着急,但是现在我明白了,纳罗对乔吉阿诺早有所防备,感谢上帝。先生们,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在法律上讲,我们夫妇俩不应该害怕,没有一个法官会因为这些事而定他罪的吧?”

“不会的,太太!”

“葛莱森警长,”那个美国侦探瞧了他一眼,“我不清楚伦敦会有怎样的看法?不过在纽约,这种做法会受到感激。”

“你必须去一趟局里,太太,”葛莱森警长说,“如果你说的全都为实话,我觉得没有什么大事的。不过,福尔摩斯先生,你怎么也会在这呢?”

“我只是想接受些教育,先生。华生,咱们走吧!”潜艇图的追查

1895年11月的第三个星期,伦敦浓雾迷茫。从周一到周四的这几天中,我真怀疑是否能从贝克街我们的窗口望到哪怕是对面房屋的轮廓。第一天,福尔摩斯是在为他那本厚厚的参考书编索引中度过的。第二天和第三天,他的耐心则消磨在了新近刚刚喜欢上的一个课题上——中世纪音乐。但是到了第四天,我们吃过早饭,刚把椅子推回到桌下边的时候,抬头看到一阵湿漉漉的雾气从窗外迎面飘来,在玻璃上凝成了一片油腻腻的水珠。我的同伴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单调乏味的平静生活了,他开始不停地在屋中走来走去,不时咬咬指甲,敲敲家具,显得非常无聊,甚至还有些窝火。

“华生,报纸上有什么有趣的新闻?”他问道。

我当然清楚,他指的是有关犯罪的那些新闻报道。报上有关于革命的新闻,有关于要打仗的新闻,有即将改组政府的新闻,不过这些对他而言都勾不起一点儿兴趣。我看到的那些关于犯罪的报道,几乎没有一件不是平淡无奇的。福尔摩斯叹了一口气,继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伦敦的罪犯太蠢了。”他边走边发牢骚,就像一个失去对手的挑战者。“华生,你看外边,那么大雾,人影隐隐约约的,完全被包围住了。伦敦的盗贼和杀人犯在这样的天气里行事可真像出没于丛林,谁都看不见它,可等看见时已经扑上你身了,也许只有受害人自己才能看清楚。”

“肯定有出现许多小偷吧。”我说。

福尔摩斯不屑地应了一声。

“这种特殊的天气,绝不是给那些小偷小摸的人准备的。”他说,“幸好我不是罪犯,这可真是这个社会的万幸。”

“这倒没错,幸亏你不是!”

“如果我是布鲁克斯或伍德豪斯,或者是那些有很充分理由想要我命的五十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真不知在我自己反被追踪的情况下,我的命还能存多久?一张传票、一次假的约会,就足可以万事大吉了。多亏那些经常有暗杀的拉丁国家——没有雾天。太棒了,终于来了!我们现在有事做了。”

女仆送来一封电报。我朋友看完后,仰头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他来干什么呢?我哥哥迈克罗夫特要过来!”

“他过来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有什么好意外的?这就如同在一条乡村小路上,竟迎面开来辆电车。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轨道,他只会在那些熟悉的轨道上生活。回蓓尔美街他的寓所,去第欧根尼俱乐部,白厅他的办公室——这就是他的生活。他只到过这儿一次,惟一的一次。这回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否则他绝不会劳动自己离开轨道的!”

“他电报里没说吗?”

福尔摩斯把电报递给我:

现为卡多甘·韦斯特之事要见你。即到。

迈克罗夫特

“我听说过卡多甘·韦斯特这个名字。”

“我倒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确实觉得有点反常,我哥哥竟然要亲自来。看来星球也会脱离轨道。对了,你知道迈克罗夫特是干什么的吗?”

“我只恍惚记得那么一点儿,在处理‘希腊语译员’那个案子时听说过他。他是不是在首相政府里做事?”

福尔摩斯听完后笑了。

“那时咱俩刚刚相识,彼此不太了解。关于国家大事,谈起来必须得谨慎小心。你说他在政府里工作,这个完全正确。但如果你说他在某种意义上有时就是英国政府,这也不为过。”

“我亲爱的福尔摩斯!”

“我早就料到这点会让你大为震惊。我哥哥迈克罗夫特年薪四百五十英镑,只不过是个小职员,他从未贪图名利,更没有什么野心,但却是这个国家最不可缺少的人!”

“我现在越听越不明白了。”

“现在请听我慢慢讲。他的地位很特殊,而且这种地位是他靠自身的才智取得的,能做这事儿的人过去不曾有,今后也不会有,空前绝后。他头脑敏锐,思维缜密,办事非常有条理,记忆力惊人,几乎无人能及。我俩有相同的天赋,只不过各自的发展不同罢了。我倾心于侦缉破案,而他则把才能用到了那些极为特殊的事务上去了。英国政府所有部门的相关结论都将汇总到他那里,他是中心交换站,情报中心,一切由他统一权衡支配。别人也是专家,但他负责总调度。假定某位部长想要有关海军、印度、加拿大以及金银复本位制方面的情报资料,他就会分别从不同部门获取各种互补交叉的信息,但只有他一人可以把这些东西汇总起来,并及时指出各种因素间的相互影响。起初,当局把他当作快捷方便的工具使用,但现在他已经成了一位举足轻重且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了。他的大脑分门别类地储存着各种资料,一旦需要马上就可以拿出来。他的判断好多次甚至影响着国家的政策。他生活在那儿,很少外出,除了我由于一些小事去麻烦他,从而令他稍稍放松一下外,别的事他一概不理。可是丘比特今天竟从天而降,到底什么意思呢?卡多甘·韦斯特是谁?他俩又是什么关系?”

“哎,我想起来了!”我朝沙发上的报纸扑去,“一定是这个人,卡多甘·韦斯特。一个青年,周二早上被发现死在了铁道上,肯定是他!”

福尔摩斯立刻坐起身,全神贯注,拿着烟斗的手没到嘴边就停住了。

“事情一定很严重,华生,否则一个人的死是绝不可能使我哥哥改变了他的生活习惯的,非同一般呀。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据我所知,此事没有太多特别的地方。那个人应该是从火车上掉下来摔死的,他并未遭到抢劫,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暴力行为,可以来推想一下他受到过怎样的暴力。难道不是吗?”

“刚刚验过尸,说发现了许多可疑之处,这案子还是有点奇特。”我说。

“从对我哥哥的影响来看,此事一定不同凡响!”他舒适地躺到了扶手椅子上说,“华生,让我们来看看事情的经过吧!”

“此人叫阿瑟·卡多甘·韦斯特,二十七岁,未婚,乌尔威奇兵工厂的职员。”

“瞧,是政府的雇员,这就同我哥哥有关了。”

“他在出事当晚忽然离开了乌尔威奇兵工厂,最后见过他的人是他的未婚妻维奥蕾特·韦斯特伯莉小姐。他大约是晚上七点半于大雾之中突然离开的。他们俩并未有过任何争吵,她到现在为止也不知这一事故的发生到底因为什么。还有就是,听说发现尸体的人是铁路养路工,叫梅森,他在伦敦地下铁道阿尔盖特站发现了他的尸体。”

“什么时候?”

“周二早上六点钟。在东行列车的轨道左侧,离车站非常近,列车在那里从隧道中穿出来。他伤势非常重,头颅破碎——可能是从急速行驶的列车上摔下来的缘故。尸体只能是这样的原因出现在铁路线上。如果要从别处抬过来,不管怎样都必须经过站台,一定会有人看见,站台那儿总有工作人员。这点可以完全肯定。”

“很好,情况很清楚了。无论他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或是死后被扔下车的,这下我全清楚了,华生,再往下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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