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华发奈山青
月已西沉，星辰将隐，东方出现了微微的鱼肚白。
天风在高楼上吹佛而过，洋气了一缕雪白的发梢。一声惊呼，就在这一瞬间，红色的光芒笼罩了他的视野。
天尽头那两颗一模一样的星辰突然起了变化，其中一颗本已暗淡的星辰在一瞬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他被突然爆出的骇人光芒耀住了眼睛。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开始剧烈的颤抖，再看天空，放佛被注入了某种巨大的力量，那可怖的光芒终于渐渐被压制住了。
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强过灵魂的力量。
下一刻钟，他已经颓然的做到在了椅子里，双目缓缓合上了。
仅仅一年多时间，他的力量便不止一次的消散。他轻轻拂起衣袖，默默的凝视着手腕上银色的手链，与他送给她的一模一样。万里之外的她是否知晓，每次她陷身危难之际却化险为夷，其实都是他将自己的力量传送与她用？
这边已将破晓，而那边，应该还是******？
这些时候，他不断地努力提升功力，因为到了这个境地，如果再不能前进就只会退步。最重要的是，他的功力流失的很厉害。他要用自己的力量维持她的生命，所以只能夜以继日、勤心练功。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将自己一半的生命与她分享，从来都是自己的一个人的决定，与人无尤。
可是如今，一切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所谓宿命，原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那么这样，到底是好呢，还是更糟糕？
他本来就活不到三十岁，从他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因为他的力量在不断增强，可是人类单薄的生命和身躯根本无法继续承受，到了最后只能形神分离、无以为继。他一直活得挺认命的，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却化解生命中的劫数，可是最后却是误打误撞救了自己。
手链作为媒介传送给她的功力，让他的身体如释重负，无意间竟然减缓了身体的衰弱。
雪衣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回到洛迦之后总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对于中原的经历她脑子里是大片大片空白的迷惘，但是该记着的却又没有忘记。只是对于长安城，却是一种心死如灰的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牵念和留恋。
在那风雪弥漫的长安街头，穆城在她额前的一吻，已经封印了她脑中关于冼南归的所有记忆。
他终究不能留住她，但却不放心，冼南归的死对于她打击太重。他不忍心让她带着毕生的哀痛离开，冼南归是属于长安城的，而她回去之后，不应该还带着长安城的悲伤和绝望，她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所以在那一刹那间，他决定帮她忘记那个本来就不属于她生命中的人。
她当时也有瞬间的诧异，他柔软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时，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投入颅脑，如水一般轻柔的冲淡了她的伤痛……她以为是错觉，回过神来一切便已经封存在了应许之地。
从此那个令她付出半生感情的人在她的记忆中便不复存在，就像是真的想起来，也不过代表着一个过往的符号，没有了多大的意义。为了帮助她拜托这段刻骨铭心的痛苦记忆，他毫不吝惜的舍除了两成功力。他的一成功力，相当于一般人修炼十年，两成则是二十年，也就是说，除非遇到了非常强大的人，抑或是自己变得真正衰弱，那么这个世上，无人可以让她忆起前尘。
但是，殊不知这样却在无形中打破了自己的宿命。
他的功力因大量丧失，使他的灵体承受力与自身力量达到了一种空前的平衡，他生命中的劫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但是他却并没有多么的欢喜，对于窥探天机的人来说，怎么会不知道天命不可违的道理？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得到，从来都是伴着另一种失去的。
果然，他渐渐感应到那个与他命运相连的人不太如意，身边劫难重重。
他不是神，不能未卜先知，更不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情景，只是预测到她的力量一度几近衰竭，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她。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这样根本无济于事。逆天抗命，从来就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没有了结束。不知道何时开始，她的生命几乎只能依赖着他而存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感觉到她无以复加的真正衰弱了起来，而他却无能为力。
因为她若是不在心里呼唤，那么他纵然有能力，也无法帮到她。
她离开长安的时候，十八岁生辰刚过去不久，而如今，她二十岁的生辰却已经不远了。
他不敢再去看天边的星辰，不久前的强光虽然已经消失，但那绝对是异象，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之后，他发现自己在没有勇气去抬头看那片夜空了。无论那颗星星依然安在还是已经陨落，他都不愿意去知道。不去看也不去测，天赋秉异又能如何？即便是提前获知了一切，终究却是无力改变天命。她命中当有此劫，他绝对不能横加干涉，不然谁也不知道会横生怎样的枝节。
原来有了牵挂之后，人会变的懦弱和胆怯，无形中总是充满了恐惧。对于已知的未来，以及可能会有的变数。
十五年了，那座城池修建的也该差不多了吧？
这件事几乎没有人知道，因为知道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如今接手的是无夜，东楼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他本来有三大助手，但资格最老的红尘和青冥却在十五年前背叛了东楼，在江湖上以玄机楼主的名号为非作歹，早就被父亲派人诛杀。而无夜则是他手中最年轻也最忠心的助手了，所以他只能把那个工程秘密的交给她接手。
他不用出去，却几乎什么都知道，他有的是钱财宝物，这些于他来说俱是身外之物，可无论民间有多少疾苦也未曾见他出过一分一文。所以江湖中就有人在品评玄机楼的时候对他的评论比杀人不眨眼的穆嵘还要坏，贪财吝啬、为富不仁、丧尽天良、杀人于千里之外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