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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明定国是(1)

奕劻前门去虎后门遇狼,惊怔地仰脸望眼光绪,迟疑下接了光绪手中诏谕,只看了“明定国是”四个字儿,已是吓得半死,脸色如月光下的窗户纸价煞白……

炭盆里火苗熊熊,熏笼内香气袅袅,一派温馨气息。只躺在床上,珍妃却是翻来覆去,怎也睡不着。窗外,檐前滴水的滴答声、风吹铁马的叽叮声响个不停。珍妃无神的眸子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天穹,回首往事坎坷曲折,瞻望前途渺若云烟,不觉两行泪水淌了下来……

几声干涩沉闷的钟声传来,珍妃星眸睁了下,但见满屋大亮,忙不迭坐直了身子,喊道:“陈嬷嬷,倒口盐水!”说着披衣下了床。

连喊几声没有回音,屋外檐下侍候着的寇连材嘟哝一声:“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有睡沉的时候儿?”犹豫着挑帘推门进来,却见陈嬷嬷侧身僵卧于地上,殷红鲜血在临清砖地上渗了大片,手中兀自握着柄剪刀,不由庙中泥塑佛胎价傻了眼。“谁在外边?陈嬷嬷吗?怎的还不快些进来?”于梳妆台前打扮的珍妃闻得动静,开口道,“对了,将我那袭白罗衫取了来。就在东边窗下那个柜子,昨儿——”

“回主子话,是……是奴才寇……寇连材,陈嬷嬷她……她……”

“她怎的了?瞧你那——”珍妃掀开帷幕,掩着扣子出来,话没说完,脸上神色像凝固了似的,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陈嬷嬷。犹恐是梦,揉了揉眼,“她……她……”“主子,”寇连材终于回过神来,俯身探探陈嬷嬷鼻息,望眼珍妃,轻轻摇了摇头,“身子早僵了,看情形——”

“这事儿除非皇上问起,不管甚人都莫要提起了。”珍妃缓缓抬起了头,深沉地望着远方,吁了一口气,“把这冲洗下。要下边好好发送她。”寇连材眉棱骨抖落了下:“主子,这贱人——”

“不要说了,许多事她也无可奈何的。”珍妃虚抬了下手,径自柜中取夹衫披了肩上,“皇上呢?还没下朝?”说着,她瞟了眼屋角金自鸣钟。寇连材嘴唇翕动着扬脸似欲唤人,只沉吟下却又止住,闻声打千儿道:“万岁爷辰时回宫,见主子正睡得香甜,已过醇王爷府邸了。主子昨宿没睡安稳,还是再躺会儿吧。万岁爷说了,主子不必再过去了。”

“嗯——”珍妃沉吟了下,道,“不用了。你赶紧将这收拾妥当了,省得皇上回来还没个干净地儿歇息。”说罢,莲步轻移出了屋。

湛蓝的天穹,薄薄云彩缓缓移动着,日头懒洋洋地将彤光泼洒下来,照在身上,说不尽的舒坦。站在丹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仰望着神秘莫测的天穹,珍妃默默不语,钉子价动也不动。

“大胆奴才,我你也敢阻拦?!”

“主子息怒,万岁爷如此吩咐,奴才也没奈何的。主子体恤奴才,还是请回吧。”

“体恤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多少斤两?!还不快些让开?!”

“万岁爷旨意,奴才——”

“啪”的一声脆响,瑾妃炸雷价声音复传了过来:“狗奴才,与你些脸面,你倒不晓得天高地厚了!滚!莫再要我看见你!”

“主子便杀了奴才,奴才也不敢滚的。”

“你——”

“三格!”珍妃在月洞门处踱着,喊道,“是你瑾主子吗?要她进来吧!”三格颊上五道刺眼的指痕隐隐渗出血迹,大步进前打千儿请安,道:“万岁爷旨意,除了养心殿奴才,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月洞门一步。奴才——”瑾妃一头云鬓,斜插着两支碧玉钗,与满头青丝相映衬,直将七分容貌打扮得十二分的精神。只凤眉紧蹙,杏眼圆睁,显然已是恼怒至极,睃眼身前拦着道儿的侍卫,嚷道:“闲杂人等?妹妹你听听,这奴才眼里可还有我吗?!”

“三格,吩咐让开吧。”

“主子,奴才——”

“皇上怪罪下来,自有我替你说话的。”

“不不,奴才不是这意思。”三格探舌舔舔嘴角鲜血,躬身道,“奴才是担心——”“莫要瞎说。”珍妃低语斥住三格,“再说有你在这,又会有什么事儿?吩咐下去吧。”三格迟疑着点了点头。

“皇上呢?”瑾妃脸色铁青,边脚不沾地近前,边道,“今儿他不与我做这主儿,我——”珍妃冷眼审视着瑾妃,徐徐道:“皇上辰时便去了醇王府邸。三格这也是奉了旨的,你就消消气吧。”“消消气?我这能消得下来吗?!妹妹你想想,被这奴才这般作践,就这么算了,我日后还怎生管束宫里奴才?”瑾妃两眼死死地盯着三格,“他便再皇上宠着,可究竟也是个下三滥的奴才——”

珍妃见三格颊上鲜血顺指缝淌着,袍服上已然渗了手掌大一片,边掏帕子递过去,边插口道:“皇上眼里,可从未将他当奴才看待的。三格,你下去要太医院奴才上些药,这不用你侍候了。”

“奴才不碍事的——”

“皇上不将他当奴才看待并不是说他便不是奴才,更不是让他骑了主子头上,颐指气使——”

“你还有完没完?!”珍妃睃眼瑾妃,“我不告诉你这都是皇上的意思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瑾妃怔怔地望着珍妃,喃喃自语道:“妹妹,你……你……”发泄胸中郁闷价长长透了口气,珍妃脚步橐橐踱了两步:“不只今日,日后没有皇上旨意,你也不要再过这边了。”

仿佛猛地被人用鞭子抽了下,瑾妃的脸变得又青又暗,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翕动着嘴唇,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似乎是不忍心,抑或是心有所感,珍妃长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以后有甚事儿,要奴才告诉我一声,我会尽我能力为你——”瑾妃好容易才恢复了一点神智,声音颤抖得犹如秋风中的树叶价:“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这些已没用处了。你回……回去歇着吧。”珍妃虚抬了下手,移眸怅然地望着远方,仿佛要穿透红墙碧瓦看到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瑾妃身子针刺价哆嗦了下:“是你!一定是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是你的亲姐姐——”

“够了!”珍妃厉声喝了句转过身,只是看了眼瑾妃,声气又忍不住缓了下来,“若非你是我的姐姐,结果断不会这样的。”

“瑾主子,主子娘娘在万岁爷跟前与您说了不少话儿的。若非主子娘娘,您只怕——”

“闭嘴!这没你说话的地儿!”瑾妃腮边肌肉抽搐着,阴冷地盯着珍妃,“你会有那么好心眼?!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姐姐?!你狠,你整治得皇后娘娘回不得宫还不满足,还要——”珍妃细碎白牙紧咬着下嘴唇,再也忍不住扬手一个耳光抽了过去:“你——”不知是因着三格在场,抑或是气愤已极,她竟一句完整话儿也说不出来!抚着火辣辣的香腮,瑾妃怔怔地望着珍妃足足盏茶工夫,方自喃喃道:“你……你打我,你当着奴才面打我……”

“是你逼得我不得不这般做。”见寇连材背着陈嬷嬷从殿里出来,珍妃吩咐道,“三格,你去帮一把。”三格望眼寇连材,闻声犹豫良晌方向月洞门处呆若木鸡价的侍卫努了努嘴迎了过去。珍妃嘴角掠过一丝苦笑,这才开口接着道,“现下你总该明白这究竟为什么了吧。”

“我——”

“陈嬷嬷是老佛爷身边的人,这你不会不知道吧?!”珍妃星眸盯着瑾妃,一字一句说道。“不不,不——”瑾妃脸色陡得如月光下的窗户纸般煞白,“这我真的……真的不知道……”

“她不是你带进宫的吗?!”

“妹妹,真的,我真的不知道……”瑾妃泪水顺颊淌着,“你与皇上说说,我真的是无……无心的……真的呀。老佛爷那日……”

“好了,也许真如你所言,不过一切都过去了。”珍妃仰脸长长透了口气,“皇上性子怎样你也晓得,如今这样,已然万幸了。你是我姐姐,不管怎样,我都会顾及这份情的。”

“妹妹,我——”

“回去吧。”珍妃望眼瑾妃,转身踯躅上了丹墀。“主子。”寇连材轻手轻脚近前,仿佛怕惊醒熟睡中的婴儿价,躬身打千儿轻呼了声。“唔?唔——”珍妃无力地倚在楹柱上,抬袖拭了拭颊上珠泪,声音略显嘶哑道,“你送你瑾主子回去。”

“嗻——”寇连材眼角余光扫了下兀自站在临清砖地上怔怔发呆的瑾妃,无力应声,嘴唇翕动着又道,“主子,寿富寿大人求见。”

“他?”

“寿大人方从天津回来的。”寇连材点了点头,“奴才告诉他万岁爷不在,只他说要见主子您。您看叫进不?”珍妃凤眉皱了下,沉吟半晌方轻吁口气说道:“叫进来吧。”说罢,移步回了殿中。

“奴才寿富给主子娘娘请安!”

橐橐脚步声响处,寿富洪钟价声音传了进来。珍妃在炕上侧身坐着,若有所思价星眸凝视着屋角金自鸣钟,淡淡应了声:“进来吧。”“嗻。”几月光景,寿富清瘦了许多,只精神看上去却十分的旺盛,黑眸中熠熠闪着光,浑身上下亦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劲儿。

“坐着回话吧。”珍妃移眸扫眼寿富,虚抬下手道,“刚回来?一路上可还顺当?”寿富起身谢恩斜签身子坐了,略一躬身,回道:“奴才卯时进的京。托皇上、娘娘洪福,这一路上尚算稳当。”“那就好。”珍妃舒了一口气,说道,“听奴才说你要见我,什么事儿?”寿富细碎白牙咬着下嘴唇望眼珍妃,似乎在沉吟着什么,良晌,忽然“扑通”一声跪了地上。“你这是做什么?”珍妃诧异地睁大了眼,“有甚话儿起来但说无妨。如此样子,要奴才们瞅着传了出去——”寿富“咚咚咚”连叩了三个响头,依旧跪在地上,道:“奴才恳请主子娘娘为社稷计、为苍生计,敦请皇上早下决心,变法维新,以救我大清于水火之中!”

珍妃不堪寒意价身子哆嗦了下,星眸凝视着寿富:“你……你怎说出这种话来?我朝定制,太监、后妃不得干政,你难道忘了不成?”

“恕奴才斗胆,主子娘娘心里可是顾忌老佛爷?”寿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珍妃。

“你——”

“奴才莽言,请主子恕罪。”寿富叩了个响头,“只奴才此心唯天可表,还望主子明鉴。”珍妃起身踱了两步,只却没有说话。阳光映在她的脸上,苍白中透着一股坚毅不屈的神色。“群夷虎视眈眈,大清危如累卵。”寿富满是希冀的目光望着临清砖地上移动的影子,“奴才恳请主子娘娘力促皇上定心维新,拯社稷于倾危之际,救苍生于水火之时。祖宗成例,但利国利民者,持之;但违天背时不合时宜者,亦宜弃之,墨守成规、千载不变,结果只会亡国灭种。”他顿了下,见珍妃犹自一语不发,咬嘴唇沉吟了下又道,“即使舍此不谈,为着皇上处境,主子娘娘也该——”

“日本情形怎样?”珍妃秀眉攒着开了口。

寿富悬在半空的心略略踏实了些:“因着经济危机和与我朝战争影响,日本国内矛盾重重,短期内难以自拔。只其自一八六八年以来所取之成就便英美诸列强亦为之叹服。”他咽了口口水,“想日夷七十年代被迫与英美法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时,何等之软弱?!而今只短短二十余年,却竟国强民富若此,实令人叹服不已。然究其缘由,不外‘维新’二字!我朝现下处境犹如日夷当初,唯一出路,便在法其途而施之新政!”

“这些回头你都写折子上呈进来——”

“奴才返京路上已然写好,请主子过目。另外,革职翰林院从四品侍读学士、日讲起居注官文廷式托奴才与主子带了封书信,请主子一并览阅。”

珍妃持信的手微微抖着,移眸扫眼寿富,问道:“文先生现下情形怎样?还好吧?”“文廷式于桑梓办学立会,倒也过得逍遥快乐。”寿富说着话锋一转,“只对皇上、主子,对目下朝局却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凡大清子民,在此强夷侵辱、社稷危难之时,焉能无动于衷?更况皇上一国之君?”珍妃轻轻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只我朝情形与日夷不同。日夷当初情形虽险恶,然其乱在下,而我朝下乱不说,更有太后老佛爷高高在上,百般掣肘,皇上他也没奈何。倘草率行事,后果怎堪设想?”

“形势危在旦夕,及时变法维新,我朝可兴,我主亦可化危为安。徘徊犹豫,只会导致国丧主——”他戛然收了口,咽口唾沫,接着道,“主子三思,老佛爷恼皇上已非一日,其未有大动作,只在外间形势利于皇上。如不趁此有所作为以加强皇权,只要风声稍息,老佛爷会怎样?溥俊园子里四五位翰林院学士督导,绝不是为了摆设呀。”

“你……这……”

“主子,时日一久,只怕袁世凯那奴才亦会生反骨的。”寿富凝视着珍妃,眼睛中竟已晶莹泪花打着转儿,“如若等到那时,一切可就都晚了!”珍妃见他如此激动,也是心里热浪一拱一拱往上泛,真想说一句“我会尽力的”,只柳叶眉蹙着终没有说出口。扫眼自鸣钟,已巳时过了一刻,珍妃轻轻吁了口气,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先道乏吧。皇上过不多久便要回宫的。”

“主子,奴才求您——”

“快莫如此。”见寿富马蹄袖甩着复欲跪了地上,珍妃忙道,“你先下去,此事非同儿戏,容我再思量思量。”寿富一双眸子望着地上纤弱的影子足有移时,方躬身默默退了下去。珍妃看着他的背影直消逝在月洞门外犹自一动不动,只心里却翻江倒海价久久不能平静。十年了,在这红墙碧瓦间她整整生活了十年了!三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除了光绪海水价深的爱,她又有什么?也许和那些终生难得一亲圣颜的答应、常在相较,她是幸福的;也许她应该有所满足了。然而,她也同样深爱着他,她不忍心看到他受到委屈、折磨以至压迫,哪怕是一丁点儿!变法维新,那也是她渴求已久的,但稍有不慎会招致怎样个结果,也是她深感畏惧的。何去何从,究竟该何去何从呢?炽烈的日光照在潮湿的临清砖地上,热气蔚腾而起,随着微风迎面袭来,珍妃直觉着心中更火燎价难受。扫眼自鸣钟,犹豫下仰着面孔长吁了口气,冲外头轻声喊道:“连材。”

“主子,奴才在。”

寇连材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几乎立刻就出现在珍妃面前,珍妃摆手示意不让他行礼,吩咐道:“要下边备轿,去佛堂。”

“主子,这——”寇连材迟疑了下,“这时辰了,万岁爷不定立马便回宫的,您这还——”

“去吧。”

“嗻——”

头顶烈日,甫出月洞门五六十米远距离,寿富已汗湿了内衣。加之满腹惆怅,更觉闷热难当。直折进长长的永巷,穿巷凉风迎面袭来,紊乱的心绪方稍稍平静了些许。“寿兄。”陈炽在隆宗门处瞅着,一路小跑迎了上前,“怎么样?珍主子她可答应了?”

寿富苦笑着望眼陈炽,轻轻摇了摇头。

“这怎……怎么会呢?珍主子她——”

“这怎么就不会呢?”寿富轻叹了口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你我放了那位上,也一样的。如今只有希望子静(徐致靖字)兄那折子了。”“还有你呢。”陈炽伸手用力拍了拍寿富肩头,“你们两个一齐努力,相信即便不能使皇上立下决心,胸中顾虑亦必可去其大半。你好生揣摩揣摩,待会儿见驾怎生回话稳妥,这大半指望还在你身上,千万莫——”兀自说话间,一个笔帖式快步行来,陈炽遂收口问道,“什么事?”

“刚相爷要寿大人过去一趟。”那笔帖式躬身与二人请了安,道。

“不知是——”寿富漆黑眉毛攒成一团,只话方出口便又止住,与陈炽点点头便脚步橐橐直奔了军机房,在滴水檐下整整袍服,轻咳一声道,“卑职寿富——”

“进来吧!”

“嗻。”答应一声进屋,扫眼周匝,却见刚毅盘膝坐在大炕上。旁边军机大臣王文韶、裕禄以及协办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孙家鼐各坐了杌子上,四人八道目光都瞅着自己,只李鸿章手中湘妃竹扇轻挥,若有所思价隔窗望着外边。寿富躬身一个千儿打将下去,“卑职寿富见过众位相爷、李中堂。”

孙家鼐亦是光绪帝师傅,虽说已经七十多的人了,精神看上去却还好,只是体格峭瘦了些。在杌子上打量着寿富,孙家鼐虚抬下手道:“坐着说话吧。”

“是。谢相爷赏坐。”

刚毅端杯啜了口冰水,在嘴里咕咚咕咚地转悠了几下咽下肚里,慢条斯理地开口道:“你这甚时回的京城呀?”

“回刚相话,卑职卯时进的京。”

“那又甚时进的宫呢?”

“辰时过着一刻。”

刚毅有意无意地瞟了眼屋角自鸣钟,冷冷道:“如此说来,你在皇上那边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皇上不在殿里,你一个奴才待那边做什么?嗯?!珍主子外边风言风语已是够多的了——”

“卑职遇着陈章京,聊了大半个时辰方过去的。”寿富漆黑眸子转了下,起身打千儿插口道,“卑职不知皇上不在宫中,还请刚相爷明鉴。”

“你不知?!”

“卑职一抵京城便直趋宫中,确不闻皇上不在的。”寿富面色平静,一字一句道。“即便如此,陈炽呢?他难道不知道?!”刚毅两眼闪着瘆人的寒光,“养心殿那些奴才呢?他们难道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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