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短又薄,身上的衣服总是穿得中性,再加上胸部本来就比较平,八成让人家当成了男的来爱慕。
每次出去的时候,觉得唏嘘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还有命在。
她其实也不是个勤劳的人,明明可以去五百米外的世纪联华便不会遭到这样的待遇,但是她却不愿意多走几步路。
她租来的公寓是在第六层,过道的灯坏了,一直没有人来修,大白天也是黑漆漆的,她往日觉得黑,便随身携带一个手电筒,用来照明,免得跟个瞎子一般摸索着前行,十分的狼狈。
“小然。”
正要走到过道,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一如以往带着几分冷漠,但独独面对她时,夹杂着三分柔情万千。
这声音明明十年没有听到了,但是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卫如风,她季默然的前夫,烙在她心头一道很深的伤疤。
她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右手很快被攥住,狠狠地一把攥住,“季默然。”
右手的几个塑料袋哪经得起这意外的用力一扯,她手微微一松,几个塑料袋便从她的手中滑落,同一时刻,她整个人被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她甚至能够听到隔着厚厚的大衣,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心跳急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推开这片温暖的靠近,十年,她一个人还是过得好好的,不需要他了。
她也要不起他,十年前,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义无反顾,克服千辛万苦,跟他走到了一起。
那一幕,让她意识到她是多么的傻,她当初应该聆听父母的反对,也不会十年前,觉得连家人,都无颜以对。
卫如风抱得她很紧很紧,恨不得将她整个人揉进怀中,恨不得将她整个人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他的下颔搁在她薄薄的短发上,良久没有出声,她皱了皱眉,觉得一股温热渗入头皮之中。
没有下雨,应该是他流泪了,但是追悔莫及,这又能够说明什么呢?
“小然,我终于找到你了。刚才无意中一瞥,发现公交车下来那个人的背影很像你,我就觉得那个人是你。”
“十年,你消失了十年,那封离婚协议书是从杭州寄出的,这些年,我大意了,将重心放在杭州,殊不知以你的聪慧,又岂会这般容易让我找到。T市,若不是这一次哥哥出了事,我肯定不会想到你会躲到T市来的。”
“小然,跟我回去吧。”
……
卫如风口中全是悔意,但是季然没有动容,她明亮的双眸依旧是那般清澈,但是此刻却流露出对他的厌烦,“卫如风,你我十年前就完了,我十年前是爱过你,但是十年后的季默然,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季默然了,我要是原谅了你,还会呆在这个让你找不到我的地方吗?你别白日做梦了,早日回北京去吧,那里才是你的家。如果你不想逼我在T市消失的话,就不要再说一些根本没用的话了,我一点听的兴趣都没。”
这般绝情的季默然,让卫如风有些不知所措,被她用力推开,他踉跄了几步,正要举步追上去,她却轻轻说道,“若是你跟上来的话,明天我立刻搬家。”
她说的,肯定会做到的,不是威胁,卫如风知道季默然骨子里多少存在这股烈性子。
他望着季默然那一副纤瘦的身躯缓缓俯身,熟练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几个塑料袋,将露在外头的东西重新装了回去,便大步往黑漆漆的走到而去,卫如风的记忆不禁回到那一场荒唐的宿醉……
季默然跟卫如风根本不是一个道上的人,但命运偏偏要将这两个人牵到一起。
季默然之所以来到q大,是因为奥赛物理得了一等奖被保送进来的,她16岁入大学,q答是北京知名学府,以她一个不是北京人,却能够保送到q大,在她老家当时实在是件轰动的大事。
季默然进的是q大物理系,成天跟机械仪器、实验打交道。因为家境不是很好,虽说家里有父有母,但母亲因为早些年生了两个女儿后身体就断断续续不好,提前退休了,母亲本是个小职员,就算拿了退休工资,也少得可怜,是原先本就不高的工资的三分之一。
双胞胎姐姐进的是私立高中,每年要的单单学费就要数万元,那私立高中时寄宿学校,里头什么都负责,加上姐姐是个要强的人,当然是不愿意落人后头。
季默然的父亲是个跑长途的运输工人,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一年到头几乎在外头跑,回家的次数有限,但是就父母而言,季母偏爱的是季默然的双胞胎姐姐季若然,而父亲则是偏爱自己,当然这是相对母亲而言。
季默然从小就是个宁静的娃,不让人操心,父母觉得她是个省心的孩子,既然是乖乖牌,自然不会太干涉她的行为,加上她从小就对学习很感兴趣,每次考试总是第一,这样聪慧的小孩,连老师、邻里都十分喜欢。
季默然被保送,家里自然是欢喜的,因为q大事以全额奖学金将季默然给招进去的,家里少了一笔开支,自然是欢喜的。
季默然上了大学后,发现这个知名学府牛人还真多,她发现同一个物理系,被保送的人不少,除却年龄优势,她还真没有找出比他们强悍的。物理系中被保送上来的孩子家境大多不是很好,而奖学金自然成了他们个个都眼红的东西。
虽说季默然是以q大全额奖学金入学的,但是北京的消费水平高,家里就父亲那点跑运输的钱以及母亲少得可怜的退休金,连双胞胎姐姐的学费都快要缴不齐了,别说母亲那一副每个星期要吃药的病弱身体。
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停药,季默然也开始打工生涯,她虽说有身份证,老家那边只要满16岁,派出所就给办身份证,于是季默然便有了身份证。但是她身份证上的年龄一看便知,有些正是一些的公司都不要这样的兼职工,季默然只能当家教,发传单,做这些最简单的。
季默然因为开支省,还有些钱省下来寄回家里去,母亲自然是欣喜的,女儿上了大学,还会有钱寄回家。
长而久之,若是季默然某个月忘记寄钱回去了,母亲还会打电话来问她是不是出事了,季默然只得苦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十六岁的季默然是懂事的,她知道自己家庭困难,从不与她人攀比。
在学校,她就是寝室、图书馆、食堂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但是她却觉得学习比起家教跟发传单更有趣,至少不用跟人打交道,而且她还喜欢没事的时候涂涂抹抹,画一些感兴趣的漫画。
季默然的大一生活,看在别人眼中,是枯燥而乏味的,但是在她看来,倒是一种新奇的体验,离家又独立,对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来说,一切仿若是一个新的开始。
照理说,修女一般生活的季默然,不太有机会跟q大的校草卫如风有牵扯,但是在季默然大二时,命运的齿轮转错了方向,一场意外的宿醉,让两个根本不可能产生交集的人走到了一起。
那一天,季默然寝室一个室友过生日,全寝室都说要选个酒吧开开眼界,物理系的女生少之又少,季默然住的是混合寝室,平时她也是个安静分子,那天睡在她上铺的那个室友招呼她一定要去,她本想拒绝室友的好意,想到之前自己生日,这个室友还送了自己个洋娃娃,虽然她小时候就不喜欢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了,这些东西倒是姐姐季若然的最爱。
不好拒绝,季默然便答应了,那时加上她正躺在床上背一本厚厚的牛津字典,虽然她聪明,但是英语是她的死穴,她每一回都栽在英语手上了,她听过一堂讲座,那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才华横溢的师兄很自信地告诉台下那一干学子,“学好英语一定要从娃娃抓起,若是没有从娃娃抓起,那么现在还来得及,背一本牛津字典,将会受益无穷。”
虽然那个时候台下很多人都只嗤之以鼻,但是季默然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坎里,回来后,她还真的买了一本厚厚的牛津字典,每天是早也背,晚也背,用别人的话来说,都快要整个人埋进了英语词汇的殿堂,没有人可以拯救她了。
那个邀请自己去参加她生日的室友韩倩倩是经济系的,她们寝室六个人,一个是物理系的,三个是经济系的,还有俩个是计算机系的。
季默然让她们先走,问了个地址,说自己待会再过去,有个快要毕业的师兄说待会有个家教要转绕给她。
其实,季默然是因为两手空空、还未准备好礼物,不想要就这样跟着她们一起去,买礼物周遭站着一干人,那不要尴尬死,至少她季默然是无法忍受的。
季默然去礼品店花了五十块买了个陶瓷娃娃,包装好了,便去了她们定的那一家浅浅酒吧。
浅浅酒吧,季默然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就芊芊两字,她还蛮喜欢的。
到了酒吧门口,嘈杂的喧哗声已经一片,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让她刹那觉得自己的耳膜就要破裂了,若不是身后有个男的说,“前面的,让一下。”季默然估计还傻站在这里发呆。
季默然转头,发现后天有三个男生,第一个就是叫她让一下的男的,长得高高壮壮,让她一下联想到大猩猩,第二个长得不错,看上去就算一个很阳光的男孩,但是此刻他坚毅的下巴略微抬高,让人觉得他不如表面那么好对付,或许比起第一个跟第三个,反倒是第二个比较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