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J3.6mm〗
再次见到唐璐,李文其并没有那种穿越小说里用滥了的恍如隔世的感觉。十一点半,当他的房门被一丝不安和兴奋的声音轻轻敲响的时候。李文其放下手头的一本电影杂志,从容地走到门边,下意识朝猫眼望去,大概是她吧。打开门,唐璐一身职业装扮:藏青色短西装、裁剪特别的西裤,罗马式细高跟让她比想象中要高一些。她的中短发型和视频里的一样,不一样的是,她把刘海掐在了脑后,是那种为实现计划,会在底下做好充分准备的效率型装扮。
唐璐见李文其怔怔地看着,笑着说:“看完了吗?觉得可以就让我进来呗。”
李文其这才不好意思地请她进门。
唐璐轻巧地跨过李文其打开的行李箱,在凳子上坐下,椅背上还挂着他刚洗完的袜子。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文其也坐在她的对面,先前预想的轻微尴尬感瞬间没了:“嗯,和导演晚上见了面,回去就要开始配乐了。”
他好像获得某种自我提示,起身跑到唐璐身后的桌面,取来MUJI,翻看记录电影的那一页,递给她。再次靠得这么近,他似乎从没有忘记两个人在一起时那种亲密合拍的感觉。
唐璐随便看了看,慢慢合上说:“李文其,你就是你,永远关心的是你自己。”
李文其不好意思地笑笑,和他在一起过的女人刚开始都被他的这一点吸引,分开也是因为受不了他这一点。何必呢?
“我不怪你,以前我们都不成熟。现在,我们都过得挺好的。有时候,回想起来,我还是挺感谢那份回忆的。”
李文其觉得唐璐不会提过去呢,现在她不单提了,还整个拔到一个释怀的高度。
“还能说什么,能这么想,代表我们都成熟了!对吧?”
唐璐意想不到地起身,坐到李文其的身边。真诚地说:“我只是想让你为我做一件事。我真的需要你的支持!”
李文其有点感动,心中涌起一丝久违的好感:“你说吧!”
“明天晚上,十进八的比赛,希望你能在台下陪着我。我真的需要你的支持!”
唐璐的眼泪都快涌出来了,李文其怜香惜玉地边安抚她,边说:“我以为是什么呢……这……绝对没问题!我后天才走,明天一定在台下支持你!”
唐璐便顺势躺在了李文其的怀里,只一会儿,就起身整理整理,恢复到先前的利落状态:“那说定了,明天我的助理会联系你的,那我先走了,一会儿找不到我,导演没准儿会把我Kick out的!”她冲李文其笑了笑,拿起Chanel手包,就往外走,他回过神来,才跟出门去。她回头眨了眨眼,很快被对面过道的电梯一口吞掉。李文其呆呆站在门口,为了和唐璐见面,他还装模作样地跟花椒说自己睡了,本以为她会多待一会,结果刚来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兴许节目组真的有严格规定呢。
回到房间,他一头栽到床上,心里轻松了不少,有滋有味地回想起以前和唐璐在一起的风流韵事。那个时候,每到周末,他就和几个朋友一块儿去泡吧,唐璐是那个酒吧的驻唱,李文其觉得她的声音很有特点,在底下跟她聊起了音乐,意外发现,她就是他爸妈供职的音乐学院的学生。后来,她约他一起出来,他们很聊得来,玩起了暧昧,这便有了音乐会上披露的那些聊天记录,那种暧昧的关系,回想起来,还会让他心跳加速。和她做爱,他从不戴套,第一次戴了,她还用嘴把它整个剥了下来,李文其想到了趴在身上的那副淫欲模样,在他所经历过的五花八门的房事里,唐璐的功力绝对名列前茅。
李文其想入非非,脑补这些东西,当然没什么好处,但是,一个人默默重放那一幕幕激情的场面,总能让他找到创作灵感。他是天才,应该被人允许特殊对待。
第二天,他按照约定,和唐璐的助理联系上,被带去了电视台外景棚。台下的人很多,举着牌子的亲友团、兴奋地拍着照片、等待开场的粉丝。舞台上一片繁忙,导演指挥着摄影机,舞台监督安排着布景和选手出场的位置,灯光、音响、现场乐队也到了最后的调试阶段。接他入场的人很快就去忙别的事了,李文其之前还想去见见唐璐,转念一想,她应该在后台紧张准备,就按票落座等待着。
十分钟以后,台上传来舞台监督的声音,像个导游一样,拿着扩音器,大声说:“各位观众,请安静了,‘超级声浪’决赛十进八,即将开始,请各位支持者们,待会都踊跃一些,全国观众也都会看到你们的表现!”
说完,他轻巧地跨下舞台,现场响起了“超级声浪”的主题曲,李文其估摸着,这个时候电视那边开始同步播放开场画面了。在一片伴随着节奏的电子灯的炫目闪烁下,决赛迎来华丽的开场,李文其身边的歌迷开始起立尖叫,他也迫不及待地起身,舞台上每一位十强选手的精彩亮相都令人目不暇接。娱乐节目的导演应该是世界上最有想象力的一群人,不大的舞台,搅上灯光、LED屏的动画效果,像是在天上地下地翻转。
乍没看清,实际上是观众席里突然爆发出的一阵阵“唐璐”“唐璐”的叫喊,李文其才在舞台上找到了她。和昨天的中性装扮差不多,她手持一根拐杖,像是登台表演百老汇歌剧的歌手。她原来穿戴都很女人,台上这种标签式装扮,应该是导演组的意思,为的是加深她在歌迷心中的印象吧。
开场舞具有爆炸性的效果,主持人几乎是踩着爆破成功后的烟幕走到了台上,刚刚空空的评委席,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几片湿湿嗒嗒的花瓣似的身影。感谢完赞助商,主持人宣布决赛第二轮正式开始。没想到,第一个上场的就是“拥有痴情声线的唐璐”。
她的亲友团欢呼起来,喜欢她的人一定不少,这一点李文其在网上就可以感觉得到。唐璐缓缓从幕后走到舞台中央,她环顾了观众,深吸一口气,说:“在演唱这首歌之前,我想告诉在座的评委老师、观众们,此时此刻,我的世界上唯一的他就在台下,他答应来听我唱这首歌,虽然我们已经重新开始了各自的生活,但是,也就在这里,我还是想说,我很爱他,谢谢他的到场!”
李文其还没来得及反应,幕后响起了主持人声音:“导播老师,这哪里是茫茫人海,赶紧让唐璐同学看看那张曾经爱人的微笑吧!”全场观众骚动起来,这时,大屏幕上,突然出现了李文其的脸。他坐的位置是被事先安排好的。李文其周围的人尚在美好的气氛中惊叹,他呢,觉得面前飘忽而至的镜头像个行刑的猎枪,他像个被要求从容就义的革命者,犹豫了一阵,只好摆了个可能是他这辈子一个最烂、最僵硬的笑容,又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挡挡,像在拭汗。前面的人群,突然不断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看着自己的那张大脸,又慢慢交叠出唐璐热泪盈眶的特写画面。他突然想起,罗立曾经跟他说过结界
结界:佛教用语,此处专指2006年推出的动画《空之境界》中的真正结界实质,即为虽然什么都没有却给予其他人谁都不可以靠近的强烈指示,一个自我世界构筑的空间。
这个东西,他突然有种自己被这个小型空间封存起来的感觉。“谁他妈开启的这个玩意儿,赶紧放我出去”!
唐璐唱得很动情,可能是现场造势的影响,四位评委都给了她通过,她也可以无须PK,直接晋级下一轮。李文其趁现场观众移情别恋到下一位演唱者的间隙,逃出了录制棚。他没有去后台找唐璐,突然觉得世界昏暗,如果花椒看到这个视频,她会怎么想?李文其是骗子,没错,李文其,昨天今天都骗了她,她以为他还在和导演商量配乐的事呢!他快步离开那座外景棚,外面还是阳光璀璨、暑热难耐。他在想,要不要回去找到她,然后叫导播把刚才那段闹剧删掉?他几次停下脚步,回过头,只是觉得棚子越变越小,最后在一个拐弯处被建筑物挡住消失不见了,结界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