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莉一打开手机就收到了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白天你是天上的日头,晚上你是心中的太阳,让我时刻温暖。这个比喻不错,现在已是冬天了,南流市这座南方的小城温度不高,近段日子最低气温12度,最高气温也没往20度上去。早上呼呼的风扑面而来,吹得脸生疼生疼的。
早上左小莉很少出到空旷的地方让风吹,一天里她甚至都可以不迈出饭店半步。饭店有15层高,左小莉住在饭店的5楼。5楼是会议室,会议室的旁边是几间辅助用房,辅助用房没有什么辅助的作用,就让左小莉她们十几个姑娘住了。三楼是大餐厅,左小莉就在那里上班。
左小莉有个习惯,早上上班迈出门了才把手机打开,揿下了开关便把手机塞进裤兜里。还没装进去,就传来几个简短的音符的声响,那是短信息的提醒声。左小莉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这些天左小莉盼齐鲁的电话都快盼疯了。
银白色的手机在走廊的灯光映照下亮锃锃的。左小莉按下了信息读取键,信息不是齐鲁发过来的,倒是她开始变得有些烦的吴昊。吴昊这些天可是天天给她信息,有时一天两三条,左小莉对吴昊的信息也不敢怠慢,快快地看,看了就删,生怕留下痕迹让齐鲁知道。
左小莉对着手机笑了笑,心里说你来迟了。齐鲁也对左小莉说过类似的话。齐鲁说,你是我幸福的源泉。不管是把自己比作太阳,还是幸福的源泉,都说明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是多么的重要。看着这样的信息左小莉心里很是受用。
但现在左小莉却没有感到自己是能给人温暖的太阳,也不是能给人幸福的源泉。齐鲁才是她的太阳她的幸福之源。这种感觉开始倒挂了。雅茹说,女人就是悲哀,一躺进男人的怀里就把自己给忘了就把女人不作女人了。
雅茹是上个星期给左小莉作这个教育的,她俨然一个老师一个长者的样子说那番话。当时她们坐在房里看电视,左小莉给齐鲁打了两遍电话都打不通,左小莉接着再拨号,边焦急地说这个齐鲁怎么搞的,老是不在服务区。雅茹伸手把左小莉的手机抢过来丢到床上,说作女人的不要像蛇一样缠着男人,要让男人来缠你。雅茹比左小莉还小两岁。雅茹说的时候,左小莉一点不恼,脸上挂着笑,雅茹还年轻,那懂得人的情感呢。
雅茹看出了左小莉心里的想法,说小莉姐,我比你小,但男人那臭样我看得多了,你一让他敬着他他就把自己看成了万物生长不可少的太阳,你不要把齐鲁宠坏了,不要让他从奴隶阶层翻身到将军阶层,否则的话你作为女人的一生就完了。
左小莉就没有再给齐鲁打电话,却盼着齐鲁打电话来,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齐鲁没有给她问候,一个短信息也没有。左小莉和齐鲁上次见面是在二十多天前,以前分别之后,齐鲁隔三差五的会打个电话过来,可这次分别后就再也没有了齐鲁的信息。这能不让左小莉急吗,而且左小莉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
那是她和齐鲁之间的事情,左小莉没有告诉雅茹,如果让雅茹知道了,雅茹又非得教训她一顿不可。
来到餐厅,雅茹她们已开始张罗着早餐了,左小莉在雅茹的旁边坐下。早餐是瘦肉煮面条。她们的三餐都由饭店包了,早餐是面条、包子、肉粥,一天一个样,一个星期内不会重复。左小莉没有食欲,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雅茹看了看左小莉,说怎么不吃了。左小莉揪了揪面条,说味道不对胃口,吃到嘴里老觉得没味。
雅茹喝了口面汤,喝得津津有味,说你是被爱情的蜜糖灌醉了吧,刚才是不是齐鲁来信息了?
左小莉摇了摇头。雅茹不相信地望着左小莉,目光像把刀子。左小莉知道雅茹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只得实话告诉雅茹,是吴昊发过来的短信。
雅茹听了就怪怪地笑,那笑有些暧味。
雅茹的笑一直在左小莉的脑子里闪动,让她大半天里的工作都变得有些不自在,客人点菜的时候,雅茹怪怪的笑又走了出来。一看到雅茹的笑左小莉就走神了,客人点了两个菜她也没有记下来。客人是熟客,拍了拍左小莉的肩膀,说小莉,是不是还迷醉在昨晚的春情里呀。左小莉回过神来,骂了客人一句,其他的客人就爆发出一阵浪浪的笑声,并说了一些不晕不素的话。
来吃饭的人都把她们看成是有钱就能上床的小姐,爱在她们的手上、头上胡摸一把,起初左小莉不习惯,后来就见惯不怪了。饭店就这样的环境,除非你不在这里干。况且人家又不是往秘密的部位去动,当然也有一些好色之徒剩人不备假装无意地往她的胸脯上碰,遇到这种人也只有自认倒霉。宾馆饭店是鸡聚集的地方,客人有那样的目光和那样的想法左小莉不怪。可雅茹也把她当一个随便的人了,她那怪怪的笑分明在说她和吴昊也有一手。
左小莉和吴昊是同学,两个月前的一天,左小莉和雅茹上玉林的工业品市场逛,回来的路上邂逅了吴昊。吴昊在一间瓷厂里工作,他在学校的时候就开始追左小莉,那时候吴昊像个瘦猴子,左小莉根本不把他放在心里。几年不见,吴昊长得有棱有角,用时下的话说叫帅呆了。回到酒店,雅茹说,先是一个齐鲁,现在又一个吴昊,小莉姐,世界上长得标致的男人都拜在你的石榴裙下了。左小莉瞟了眼雅茹,说如果你喜欢,我把她介绍给你,有齐鲁一个我就够了。
雅茹说,人家可是对你情有独钟。雅茹说的没错,在车上,吴昊就表达了对她的爱意,后来吴昊多次到饭店里找左小莉,请她出去喝茶和唱歌。一次喝茶的时候,左小莉明确地告诉吴昊,说她有了男朋友。吴昊听了一点不觉得奇怪。吴昊说,只要你不嫁,我都还有机会,就是你嫁了人,只要你还不是老太太,我同样也还是有机会。听着这个话,左小莉是好一阵的感动。
知道了吴昊的想法,左小莉再也不敢和吴昊出去,吴昊再来约就想方设法地躲,实在躲不了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去推辞掉。吴昊见这套不行,就改用短信攻势,天天给她发短信,有时候天未亮就发过来,有时是吃饭的时候,有时等她睡下床了,手机又呼呼地响,没有一个固定的时间,反正是天天发,锲而不舍。
快下班了,左小莉又收到吴昊的一条短信,吴昊说他已来到饭店的楼下,一会就上来找她。左小莉马上给吴昊回了条信息,说自己不在饭店里。不到一分钟,吴昊的信息又发了过来,说他已问过服务台了,知道她就在上班。看来吴昊是有备而来。左小莉撩开窗帘布往下看了看,果然见吴昊就在楼下,手里还拿着一束玖瑰花。左小莉急匆匆地来到餐厅,拉过正在收拾碗筷的雅茹。
雅茹边走边说,干嘛呀。
左小莉把雅茹拉到餐厅的一个角落里说,吴昊就在楼下,说要见我呢。
雅茹说,她要见你,又不是想见我,拉我干嘛。
左小莉急了,还开什么玩笑,我都急死了,快帮我想想不见他的办法。
雅茹说,吴昊又不是老虎,见见他又不会把你吃了。
左小莉说,他不会吃我,但我见他了他就以为我给他机会,我的脚可不想再踩上他那条船。
雅茹皱着眉头,说人都来到楼下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一会我跟你下去,帮你挡一挡。
收拾好桌子,又草草地吃了饭,左小莉就和雅茹下楼去。吴昊却捧着花束早早地等在了餐厅的门外,让左小莉和雅如都吃了一惊。见左小莉迈出来,吴昊紧走两步,恭恭敬敬地把花束递上,后面也有几个姐妹出来,弄得左小莉非常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雅茹急中生智把花束拿了,说吴昊你搞什么名堂,今天什么日子搞得送花这样隆重。
吴昊说,在有情人眼里天天都是好日子,天天都是可以送花的。
那几个姐妹看了她们一眼就往电梯走了进去。左小莉的脸泛起一阵红,然后板着脸,严肃地说,吴昊,你是不是疯了。
左小莉说完,就拉着雅茹迫不及待地向电梯走去,在电梯关上的那一刻,传来吴昊含情脉脉的话:左小莉,我爱你。
还是没有齐鲁的消息。
左小莉一直要坚守的事情还是无可奈何地暴露了出来。其实这种事别人知道只是迟早的问题,谁也不能阻止事物客观规律的发展。最先知道左小莉这个秘密的是雅茹。吃晚饭的时候,左小莉还是没有一点的食欲,扒了几下饭就放下了筷子。这些天左小莉总是吃得不好,没有一次吃过一碗饭的。
雅茹说,是不是累坏了。入冬之后,各种喜庆宴席明显多了起来,饭店进入了一年里最旺的季节,工作量比平时多了上倍,有时一天要做几家的酒席,把餐厅和包厢挤得满满的,一些散客根本无法进来就餐。
左小莉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
雅茹说,不会呀,我倒觉得近来的味道比以前的好多了。
左小莉说,可能是我的味觉有问题吧。
左小莉招呼雅茹她们慢慢吃好,自己先上房去,刚站起来,肠胃里是一阵的涌动,喉咙也怪怪的又开始想呕吐。左小莉张了张嘴,“哗”地叫了一声,雅如忙站起来扶着左小莉,问左小莉是不是感冒了。
雅茹扶着左小莉往冼手间里去,一边说,天转凉了还穿得这样薄,单要风度不行,也得要温度的,弄出病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左小莉说,没事儿的。说着又是一番想呕吐的辛苦样子。
来到了冼手间,左小莉折腾了几回,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待平稳了下来,雅茹忽然明白了过来,说,小莉姐,你是不是“中标”了。
左小莉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雅茹说,是齐鲁那小子的?
左小莉说,不是他还有谁。
雅茹急了,小莉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让我把他给你逮来。
左小莉说,你不是不让我缠他吗。
雅茹说,那是两种不同的情况,这个时候他是不能不在你身边的。
雅茹说着就要给齐鲁打电话。左小莉说,不用了,我天天找都找不到他,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关机。
雅茹说,齐鲁知道你有了他的孩子了吗。
左小莉说,电话都打不通,我怎么告诉他呀。
雅茹说,这小子等我见了他绝不会轻饶他。
上到房间,雅茹说喝口水润润喉咙吧,说着就取过左小莉的杯子。茶壶里没有了开水,雅茹让左小莉先躺下休息一会,她去开水间打水。雅茹走后,左小莉面朝墙壁躺了下来,眼里有两眶泪水在滚动。雅茹说得不错,这个时候,她是最需要齐鲁在身边的,那怕看上一眼,说一句话,她也满足了。可是齐鲁不在,连一个影儿也没有,他没有分享她的幸福,相反,他让她此刻的幸福快要变成了一个痛苦。隐隐之中左小莉真怕她所面临的是一个恶梦。
第二天,雅茹陪左小莉来到了齐鲁的单位。雅茹说,就是到天涯海角也要把这小子找出来。
齐鲁在一间广告公司做文案设计,左小莉来过齐鲁的办公室几次,在公司的门口碰到齐鲁的同事小白。见到左小莉小白愕了愕,目不转睛地看着左小莉一会,像看一个太空来客。小白很快恢复了别样的眼神,问小莉什么时候回来了。
小白的话让左小莉掉进梦里找不着东南西北了。左小莉绞尽脑汁地搜索着自己过去的言行,自己并没有作过出行的计划,也没去那里那里的打算,更不有不在这个小城呆的想法。一直以来她都在这小城里吃喝拉撤,或者说在饭店里呆着,最远就是去过邻近的玉林市逛了两三次,家也只有在春节的时候才回去几天,现在离春节也还远着呢,小白怎么突然说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左小莉一时不知怎样的回答,就笑了笑,说小白我能去那里,南流这地方蛮好的,如果你公司要我倒是可以考虑过来。
雅茹也笑了,说小莉姐你想开夫妻店呀。
小白瞟了眼雅茹,说咱公司藏不得龙虎,翅膀硬了一个走一个。
左小莉隐隐听出了小白的话中之意,脑子里轰地响了一下,莫非齐鲁不在公司做了?
小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对左小莉的问话就吱吱唔唔着。一旁的雅茹急了,嚷道,在不在说呀。小白看了看左小莉,摇了摇头。小白接着告诉左小莉,齐鲁一个月前就离开了公司,到海珠市去了,据说在那里齐鲁自己做老板,也是做广告。
左小莉听了,差点昏厥过去。雅茹急忙扶着左小莉,一个劲地劝着,在回来的路上,左小莉神情恍忽,目光呆滞,欲哭又哭不出来。雅茹知道这种欲哭无泪是最悲痛的,出现这种表情肯定是遇到了锥心的痛,是痛心疾首的悲哀,是一生都不能饶茹和原谅的错误。所以一路上雅茹像哄一个小孩子似的哄着左小莉,每说一句话也是深思熟虑了才说,生怕自己说错了话刺激了左小莉的情绪,那样她就更难收拾局面。
还好,一路上左小莉没有惹出雅茹认为的麻烦来。回到了饭店,左小莉才伏到床上泣不成声,泪水把她浇成了一堆稀泥,任雅茹怎样的说都听不进去。待左小莉的情绪渐渐平静后,雅茹从左小莉断断续续的诉说中还知道齐鲁不但夺去了左小莉作为女人最宝贵的东西,还拿走了左小莉苦苦攒下的几千元。
雅茹说,小莉姐,钱去了还能再来,目前你最重要的是要对你的前途作一个考量。左小莉明白雅茹的意思,她的肚子是不能等的,她的肚子一变形,大家就会知道她不再是一个少女,是一个跟了男人的人,以后她的爱情就有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困难,甚至于葬送她一生的幸福。
左小莉说,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咋样?
雅茹说,正困为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才要好好的想一想,这种事情是不能忽视和麻痹的,那是关系到一生的事情。
左小莉用手摸了摸肚皮,隐隐中她也感觉到肚子有了变化。手在红色的衣服上滑过,手感到的是一种凉爽和柔软,心里却没有了往日的幸福,仿佛在摸一个蹭脱了皮的伤口,再过一些日子,她的衣衫再也不是隐藏秘密的外壳,到那时候,这个伤口就已是溃烂长浓了。雅茹的话再明白不过,是要左小莉在伤口还未溃烂的时候,趁早下药把伤口控制住。
左小莉一听要她把肚子里的那点血脉拿掉。泪水又如雨而下,她从来没有好好地想过这样的问题,左小莉不住地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面对一串串的问号,雅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她是雅茹不是左小莉,左小莉的事情她能作决定么?不能,她只能给她一点自己的想法了,只有她自己的事情她才能作主。
左小莉哭了一个上午就没事了,工作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妥的迹象,这让暗暗关注她的雅茹放下了悬着的心。
吴昊又来约左小莉出去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