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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冲突

“女的,我背后这个。”

发觉尹正纲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身后,杨攀也回头看了看,见一桌四人全是平头短发,又是一身衬衫西裤,回头对尹正纲低声笑道。

他的江湖经验何其老道,转头便闻到一股女子特有的馨香,哪里会猜不到这人是女扮男装。

尹正纲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还是时不时拿眼瞟着对面那个中年人。

“是不是觉得那人很眼熟?”杨攀又回头看了看,问。

尹正纲还是点头。

“我也觉得,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尹正纲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神色有些谨慎起来,杨攀会意,闭上了嘴。两人刚刚从爪哇逃出来,又做下那么大的事情,荷兰人、岭南会馆满南洋悬赏买他们的人头,不得不处处小心。

“听说了吗二哥,荷兰人在爪哇已经抓到一千多个逃亡矿工了,还绞死了几个为首的?”

两人刚一安静下来,便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

“为首的?”那中年人温和地笑了笑道:“真正为首的他们恐怕连影子都没见到,这次荷兰人亏大了,七千多人才抓回来一千多。”

“不管怎么说,只要那姓尹的和姓杨的抓不到,荷兰人都算丢脸。”坐在左边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笑得有些不屑。

“我提议,为爪哇‘八八暴动’的矿工们干一杯。”背对杨攀的女子举起杯子。

四人愉快地笑起来,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杨攀看着尹正纲,一脸的古怪,尹正纲倒忍得住,嘴角只是微微翘起,低头装着烫菜,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要说最丢脸的,还是岭南会馆,连大佬的舅子都被杀了,会馆上千门徒去追,两个多月居然只抓回十来个人。”放下酒杯,戴眼镜的年轻人道。

“那也是活该,那些什么会馆、同乡会,专喝自己同胞的血,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不许别人反抗他了?死个舅子都算便宜他了,依我的性子,杀了那万泉生都是该的。”女子的声音虽然年轻,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煞气。

“你看看你,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上首的中年人苦笑着摇头。

“我说的有错吗?”女子不服气地道:“当年垄川、泗水血案,义兴会和海山会一场大战,整个南洋都知道他们是为了抢地盘,可到头来呢,死的都是些平民百姓,那些百姓平日也都给两会交保护费,可祸事临头,谁保护他们了?死了连尸体都没人料理,要不是我们发动华商捐款,把受伤的人安置了,到最后还不知道死多少人呢。”那女子越说声音越大,说完后一抬手,把一满杯酒倒进嘴里。

听得她这话,尹正纲心里一动。

“好了好了,五妹你呀,比大哥还愤世嫉俗。”中年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那吴牧仁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你仔细说话。”

“那又怎么样?”女子把脑袋一扬,语气很是不屑。

“打住,打住。”眼镜青年叫唤起来:“咱们换个话题,小秋你是有身份的人,咱们可都是平头百姓啊,体谅,体谅。”

“缩头缩脑……”女子咕哝着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眼睛青年也不介意,咧嘴一笑,随即又正色道:“芝格托克矿区这次暴动,怕是历年来规模最大的了,为首的两个带头大哥,现在岭南会馆的赏金已经开到五万,荷兰人的赏金已经开到三万,自南洋有侨民以来,算得上头一份了吧,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可让人费解得很啊,七千多人,十几个矿场,嘿嘿……”

“是啊,五小姐,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右首的人四十岁左右,只是皮肤稍黑,还留了胡须,看上去要老一些。

“是啊五妹,说说。”上首的中年人也笑问道。

“老郭什么时候成包打听了。”女子的声音沉沉的。

“我只是……”叫老郭的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左首的年轻人推了下眼镜,好奇地问道:“小秋,听说那姓尹的膀大腰圆横眉怒目,力气大得可以放翻一头牛,姓杨的更不得了,少林寺里做过和尚,一身横练金钟罩刀枪不入,是不是真的……”

“咳咳……”杨攀被酒呛得直咳嗽。

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四人都向这边看了过来,尹正纲赶紧低下脑袋,在锅里来回荡着那片牛肚。

“听够了?”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绕到两人桌前。

“姑娘见谅。”尹正纲见躲不过,只得放下筷子,站起来拱手道:“在下兄弟并非有意偷听诸位谈话,只是……只是诸位的声音实在大了点。”

“你知不知道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女子见是尹正纲站起来回话,便走了一步,到他跟前,一双湛亮通透的眸子盯着他,稍有些圆的脸庞上,罩着一层粉色寒霜。

尹正纲愣了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五妹,算了。”中年人赶紧过来,拉了拉女子衬衫的衣袖。

“那姑娘又知不知道,大声说话吵到别人吃饭,也很不礼貌?”杨攀也站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子。

“臭小子,嘴巴倒硬。”女子转头看着杨攀,眸子里掠过一道冰锋。

兄弟俩都愣了愣,感觉古怪得很——这小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十多岁,居然叫别人臭小子!

“臭丫头,仔细说话。”杨攀的性子哪容得下她这么张狂,一愣之后,脸色就变了。

尹正纲一见这架势,心道不妙,又要打架了啊,忙绕过去,把杨攀拉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见谅见谅,真不好意思。”

那女子似乎不依不饶,就要追过来,中年人赶紧拉住她,脸上也拿出了威严的样子,喝道:“五妹,大哥不在,你就不听我的话了么?”

“二哥……”女子一跺脚,愤愤地道:“你听见了,他骂我臭丫头。”

她方才还跟杨攀横眉怒目,一副好斗公鸡的样子,让人几乎忘了她是个女的,此刻跟自己哥哥撒娇,才终于显出一些女子的娇气来。

“哈哈……”还没等众人回过神,那与她同桌的眼镜青年拍着桌子大笑起来:“小秋,你可不就是个臭丫头么。”

“梁晋……”女子柳眉倒竖,指着青年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边两兄弟也被那眼镜青年的话惹得想笑,却又知道不能笑,只好死死地憋着,难受无比。

中年人见妹妹又要发怒,赶紧好言相劝,半天才把这女子劝回去,重新坐下,只是跟她换了个位子,不让她挨着杨攀坐了。

尹正纲见事态平息,又跟那中年人道了歉,才拉着杨攀回自己座位,坐下继续吃东西。刚才的插曲搅了不少兴致,两人都不再说话,虽还是一边烫火锅一边喝酒,情绪却低落不少,尤其是尹正纲,显得心事重重。

倒是隔壁那桌,似乎并未因方才的不快而影响心情,不过沉默了一会,又开始说笑起来。

一个多小时之后,那桌四人起身,叫老板来会账,尹正纲突然站起来走了过去。

“几位请了。”他面对着那中年人,拱手道。

“你又想干什么?”女子翻着白眼。

“五妹!”中年人冲女子低喝一声,转头对尹正纲淡淡一笑,道:“这位小兄弟有何见教?”

“不敢。”尹正纲面带诚恳地笑了笑,道:“请恕在下莽撞,方才听这位姑娘说……”

“叫小姐!”女子没好声气地道。

“是,小姐,对不住……”尹正纲额头冒出一阵虚汗:“方才听小姐说,当年垄川血案,受伤的人都安置下来了,不知小姐可否告知,那些人都安置到哪里了?”

“你是什么人?”女子脸上露出警惕之色。

“在下尹正纲,老家在福建,刚从国内下来,十年前家父母下南洋,在垄川开杂货铺谋生,两年多前失去消息,在下多方打听,得知垄川血案时,家里的店铺也未能幸免,事后家父母离开垄川,来了马来亚,只是不知在什么地方。”尹正纲并没有什么隐瞒,他也知道跟陌生人说得太多,在别人看来会很唐突,只是心忧双亲安危,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寻亲?”中年人看了看尹正纲,见他神色甚是诚恳,心想应该不是说谎,便笑了笑道:“这事是我五妹他们一力操办的,她应该清楚。”

女子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道:“当年两城撤出来的闽人有几千人,安置起来很麻烦,所以并没有登记姓名籍贯,我也无从查起。”

“无妨,小姐只需要告诉我他们都安置在哪些地方即可,我可以一处处去找。”

“大部分都安置在槟榔屿和星岛两地,受伤的在养济院里,没受伤的都在棚户区,两地养济院和棚户区加起来几十处,你慢慢找吧。”女子硬梆梆甩下这话,转身便走。

“多谢!”尹正纲冲她背影深深一揖。

“告辞!”中年人面带歉意地对尹正纲一拱手,和两个同伴跟着去了。

“不行了不行了,喝杯冰水歇歇。”杨攀无力地挥着手,在路边一个冰水摊子的小凳子上坐下来。

自从那晚从那女子口中打听到消息之后,这几天来,两人没日没夜地在槟城找养济院和棚户区,好在这些地方都有明显标志,大多数人都知道怎么去,所以找起来也不麻烦,只是槟城的养济院和棚户区太多,加之两人又是步行,这大热天的确实够呛,没几天就有些吃不消了。

头几天两人找了六七处地方,也确实打听到一些消息,只不过那些消息的用处有限得很,从当年那场变乱里逃命出来的人是找到几个,却都说没听过尹抱甲这个名字。

这么一来二去,别说杨攀,连尹正纲自己都有些气馁。

“槟榔,买槟榔呐!”

坐在冰水摊的阳伞下,尹正纲正沉思着,猛听得这么一声喊。

槟榔!

“你该去西北,槟榔成熟的季节到了。”

“去吧,那里有人在等你,不要害怕,孩子,我会看着你。”

……

“大婶,请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养济院?”尹正纲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槟榔街就有一家,好多年了,听说快拆了。”

尹正纲从口袋里摸出一毛钱扔到桌上,拉起杨攀就走。

“找钱,找钱……”

尹正纲根本不顾杨攀的叫唤,发疯似的向街尾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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