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在外面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带着一身的烟酒臭味回到了家,他走进浴室,正欲脱衣服洗澡,却看到浴室里有些暗红色的液体,颇让人触目惊心,那让人想起来一个孩子,一个未成型的孩子。
林朗赶紧打开莲蓬头的开关用热水冲刷那摊红渍,他蹲下身子一看,原来这是母亲的染发剂。
已过半百的母亲,她的光鲜、她的高贵都是这些化学剂染出来的,这个事实并不丑陋,可是在被一一分解的时候都会很残忍,这让林朗忆起来旧年母亲在父亲外遇时蒙被子痛哭时的眼泪,也让他忆起母亲坐在公司的皮椅上投向他的疲倦的眼神……
李爱凤忐忑地回到家,她推开房门,灯亮着,叫了一声:“阿朗?”
她走到床边,看到儿子林朗正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已经睡着了。
林朗在外头跌跌撞撞,受了骗,得了伤。爱情是骗人的,人心是磨砂的,朋友是稀少的,在他无处可去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身份是儿子,他现在决定回到母亲身边求一宿安稳的梦。李爱凤顺着床头灯的光束看去,林朗的眼角挂着泪水,男人30岁了又怎样?那受伤之后流出的泪水也依然是晶莹的。
天亮时,林朗先李爱凤醒来,他蹑手蹑脚地下床,洗漱之后去厨房煮了一顿早饭。他把早饭端到了母亲的床前,睡眼惺忪的李爱凤有些错愕。
“阿妈,我向你赔罪了,以后,以后我会听你的话,全都听你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林朗蹲下身子,搂住李爱凤的脖子。
李爱凤想说点什么却无从说起,那滚滚而下的眼泪为她做了表达。
林朗的手机终于开了,大美也记不得这两天给他打了多少个电话,没有100个也有90个了吧?
“你死哪儿去了,你不知道晓楠情况很糟糕吗?”
“我不想知道她的任何事。”林朗说得毅然决然。
“你大爷的!你当晓楠是什么啊?你当我们女人是什么?”大美连带被勾出对尉迟云帆的怨恨。
“那请替我问她,孩子是不是我的?”林朗说,既然不让他糊涂活,那就给他明白死。
“你以为晓楠是什么人啊?什么人?她除了你还有谁?”大美自是火冒三丈。
“你是她最好的姐妹,可你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全部,你知道张鸿亮吧?他们,他们……”林朗话到嘴边,痛落心间。
“林朗啊林朗,你是人头猪脑啊?”大美大叫,一则怒一则喜,怒他瞎吃醋,也喜他瞎吃醋,这原来只是一场误会。
大美和林朗在电话里把那10万块钱及张鸿亮外遇的种种给说开了,林朗失神地握着手机,身后的李爱凤问道:“阿朗,你怎么了?”
林朗回头,反问:“阿妈你是不是去找晓楠了,还把她阿爸推下楼?”
“你刚刚不是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那个茶山媛子儿了吗?”李爱凤不以为意,反正儿子现在也认定叶晓楠是狐狸精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问你有没有?”林朗大叫。
“是,又怎么样?”
“你,你怎么这么糊涂!”林朗抓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夺门而出。
病房里叶母正在给叶晓楠喂饭,叶晓楠是躺着的,昨天用力过度,导致子宫下坠,现在要全天卧床静养。林朗走了进来,叶晓峰拦住他,说:“姓林的,趁我阿爸不在,你赶快给我滚!我们谁也不想见到你!”
“我……”
“你死远点儿!”叶晓峰奋力推了他一把,林朗撞向了门。
大美正巧进门,劝道:“晓峰,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没准大家以后还是一家人呢!”
“一家人?叫我阿爸坐轮椅来吃他们的结婚酒吗?”叶晓峰怒喝道。
叶晓楠看向林朗,这个可笑的男人啊,大美刚刚告诉她那件可笑的事,所谓的误会,而这个可笑的男人该勇敢的时候很懦弱,该退避的时候又那么勇敢。他仿佛惯于在错误的时间做错误的事。
“阿妈,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他说。”叶晓楠终于出声了。
大美拉拉叶晓峰,三人终于走出了病房,门被轻轻地带上了。
“晓楠,我……”林朗支吾道。
“医生说我子宫内壁脱落,也许以后很难要孩子。”叶晓楠带着笑对他说。
“我不在乎,真的,我不在乎。”林朗握住她的手。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叶晓楠抽回手,“可,我阿爸在乎,我阿妈在乎,你阿妈在乎,你表姐在乎,成文在乎,也许阿武也在乎!”
“我……”
“在我失去宝宝的那一刻,我才知道爱情之轻;在我背起我阿爸的那一刻,我才体会到亲情之重。所以我选择不在乎你,而去在乎他们。”叶晓楠转头看向窗外。
“我会对你好的,我会,我会让你的家人对我改观的。”林朗垂死挣扎。
“难道叫我阿爸坐轮椅来喝我们的喜酒吗?”叶晓楠看向他,那眼神是凄绝的,没有希望的。是啊,还有什么希望呢?连带父母都变得伤痕累累了,这样的爱情还有资格被祝福成婚姻吗?
林朗沉默着离开了病房,昨夜安稳的一觉并没有整顿好他的疲倦,他靠在车子的方向盘上觉得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