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点,温州城里那一处处锁着房子里,大部分的人在酣睡,做着甜蜜的梦、凶险的梦,也或者无梦。
这里的午夜,几杯酒、几个友、几片碟、几首歌,就能驱走我们的寂寥,我们以为活得很丰盛、很热烈。
可是凌晨时分,酒已经酸了、友已经倦了、食已经尽了。这些锁在房子里的人若还醒着,就要一一接受寂寞的检阅。
林朗坐在窗台前,看着外头依稀的灯火,想起了很多事情:林小飞偷渡去了意大利,这座城市让他有很深的疲倦感,他要被人言簇拥,吃力地娶老婆,更吃力地供房子,他索性逃离这种劳累,去国外以闯荡的方式避世;叶晓楠婚后去了上海,她仿佛在从事圈地运动,她把自己的消息圈了起来,他连听说都不得了;云帆常常出差,或者被张大权提去应酬一些暴发户,他和云帆已经多日没见了。林朗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找晨晨去龙虎豹打打“街头霸王”。
林朗的母亲李爱凤此刻就睡在他的隔壁,可他们近日甚少交谈,谈什么呢?除了工作他们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今天晚上李爱凤终于怒了,她把碗一摔,骂道:“哪怕你和我吵一架,你不要老冷着脸对我!我怎么你了?”林朗默不作声,把饭吃完,进房间看碟了。这就是他的母亲,生气的时候可以把碗摔了,可以把别人老爸的腿给摔了,可以把儿子的幸福给摔了,叫林朗和她说什么呢?
这会儿李爱凤也醒着,昨晚把冷气调到16度,现在她被冻醒了,她打开床灯,看着静默的家具,她想起了林朗的爸爸,想起了旧年,想起了今天摔碎的那只碗,想起来儿子的冷面冷语,她突然鼻子发酸,她伸手把空调的温度调到了28℃,寂寞空闺里,寂寞让人怨叹,寒冷让人厌世。
此时的叶父也醒了,楼下的小狗一吠他就醒了,他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向枕边的叶母,她也醒着吧?晓楠晚上打了一通电话来,说公司很忙,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看他们,这个消息不小心掐灭了他们的睡意,夜真长啊!而等待更长!
此时的尉迟云帆也还没睡下,张露露刚从外头喝酒回来,他总是要大半夜去接她回家,那是张大权的交代。此刻她正在浴室里哗啦啦地洗漱,她还哼着歌,黑夜从来是她的白昼,反正别人的感受不是她的感受。
尉迟云帆迈步去了书房,公司的Soya系列化妆品刚刚投入市场,北方的销量已经报捷,他的事业似乎渐入佳境了,可是他把头压在了桌子上,他感到难受,今早收到网上书店快递来“焦糖”的新书,他一口气看完了,书中有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是痒,爱一个人是痛。”那是大美的感悟吗?那大美还爱吗?若爱,还痛吗?尉迟云帆躺在床上,躺在浑身香喷喷的张露露身边,脑子里却被纷乱的旧事纠缠。
“你过去一点儿,挤得我怎么睡啊?”张露露突然出声。
尉迟云帆把身子往外一挪,张露露却又出声:“你离我这么远?你是不爱我了吗?”
尉迟云帆唯有苦笑,这就是他的婚姻,而他像一个忘了时间的钟,怎么走都是错的。
尉迟云帆,或林朗,或李爱凤,或别的什么人,他们现在都是富有的,可他们并不快乐!财富到底是这座城市的守护神,还是城市里那些爱情的瘟神?让他们的爱情朝不保夕。这座城市的白天,繁荣是虚的,这座城市的午夜,热闹也是假的,只有凌晨的惆怅才是真的、实的。
我们为这处房子安上防盗门,甚至是防盗窗,把自己锁在房里,是那么样的自作多情啊,其实那些廉价的寂寞是无人要偷的。
林朗抬头看向天空,这座耀眼的城市,却看不见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