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诚恳而忧伤,那一瞬间,我却忽然忆起了影幻,忆起她曾对我说过的同样的话,她说:“我们有各自的使命,这是从出生就开始注定好了的。可是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主人也不会害你,我们都不会害你的。”
为何会这样,难道影幻口中的主人,就是他?
眼前黑暗突然而至,让我瞬间抛去了眼前的烦乱,沉沉的走入了睡梦里。梦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火红的梅花点缀其中,分外妖娆。
一袭华贵衣衫的我,独自走在这样的胜景中,任雪花落在我的发髻上,落在我的衣衫上,慢慢融化成晶莹的水珠,缓缓的渗入肌肤。
可是我为什么那么那么小,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满脸的稚嫩纯真。而不远处走过来的那个少年,是明羽么?十三四岁的年纪,银白色金织双龙戏珠的贡缎长袍愈发衬出他完美无瑕的玉颜,微微一笑,俊如谪仙。
他柔和的看着我,用如同琴音奏鸣般的声音问我:“你就是皇兄说起的那个奚悦公主?啧啧,的确很漂亮。我叫北冥羽,是冥国的二皇子,你可以像皇兄一样,叫我羽。”
“羽?”小小的我歪起脑袋,装出一副大人的神情打量着他,道:“是‘北岭有燕,羽若雪兮’的羽吗?切,你一个男子,为何却取这样一个女性化的名字?你们北冥国难道真的只知道东征西战,不知道读书习字么?看来,我们奚国人说你们是勇夫,也不无道理。”
“什么勇夫,你不要信口雌黄。”小小的少年,已经懂得了自尊。如今听一个小女孩这般笑话自己和自己的国家,自然是生气的要命。
他手指着小小的我大呼:“你别看不起我们冥国,你的母妃还不是冥国的人,你的身上也留着冥国的血,将来,你还要嫁来我们冥国做妃子呢。”
“做梦呢吧你。”小小的我不屑的瞟他一眼,道:“莫说本公主不想嫁人,便是嫁人,也不会嫁给给你们冥国有勇无谋的男子,我要嫁的驸马可不光是勇敢善战,还要智勇双全。哼,况且,你们冥国冷的只能有梅花,却不能种植桃花,本公主最喜欢桃花,没有桃花的地方,我最讨厌。”
“你?”小小的少年气的涨红了脸,跺着脚边往回跑边喊:“我偏要你嫁,我这就去跟父皇说,我要娶你为我的皇妃,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冥国。我还要在冥国遍种桃花,让你一辈子都不舍得离开。”
“少做梦了,小屁孩。”我轻蔑的瞪一眼他跑开的身影,自是懒的追他的。
“悦儿,站在这里做什么?”身后,有温柔的声音轻声的唤我,我回身,便看到一个俊美的女子翩然而来,华丽的石青色彩绣雏凤的吉服彰显着她无人能及的高贵,以及那令人眷恋的倾城绝色。
“母妃。”小小的我对着那名女子微微福身,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没什么,刚刚碰到了一个叫北冥羽的小臭孩,他说要让本公主嫁给他为妃。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就想要讨老婆了,真可笑。”
女子温柔的笑着,爱怜的拂去我发髻的落雪,道:“是啊,这世间的孩子,哪一个如我悦儿般成熟?不过你放心,悦儿是不会嫁给那个叫北冥羽的孩子的。我的悦儿要嫁的只能是太子,将来冥国的主人。悦儿生来就是皇后命,任何人也无法改变你的命运。你生来,就是为了冥国的兴衰而存在的,旁人无法涉及。”
“母妃为什么这么说?”小小的我蹙着眉头,用一副与年龄极不相称的疑虑问道:“我们不都是奚国人么,为何是为了冥国而活?对了,刚刚那个北冥羽还说母妃是冥国的人。可是我记得,母妃是奚国丞相的女儿啊?丞相大人可是我的外公,他对我是最好的人了,是不是?”
女子轻然微笑,宠溺的抹抹我的头,意味深长的道:“有些事情,等你长大了就会懂得了。”
有些事情,等我长大了就会懂得了。这是对我的忠告,还是对我命运的安排?我不得而知,而我的梦,亦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我蓦然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我安然的躺在我的莺羽苑了,像往常无数个清晨一样的静静醒来。好似曾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没有明羽,没有凌长玉,只有一旁背对着我整理房间的青鸢,正耐心的等待着我的醒来,等候着我的召唤。
我挣扎起身的声音提醒了青鸢,她忙回过身来冲我一笑,道:“姐姐,你醒了。”
我点点头,就着她搀扶着我的双臂坐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道:“我怎么会这里?”
记忆里,我是被明羽带去了城郊的树林,在那里,我亲眼看到他烧死了凌长玉,听到凌长玉叫他北冥羽,然后我便什么不知道了?难道,是他送我回来的?那么我的疑问呢?何人能回答?
青鸢一边拿了衣服来为我穿上,一边道:“姐姐还说呢?昨日姐姐晕倒在院子里,若不是影幻姐姐发现了,还不知道要吓坏多少人?昨日大夫来看过可交待了,说姐姐有孕身体虚弱,要多加休息才好,以后,万不可多加劳累,更不得独自外出。而我呢,就要时刻跟随着姐姐了……”
晕倒在院子里?我蹙眉沉吟了半晌,问道:“影幻呢?”
青鸢皱眉想了一想,道:“影幻姐姐说有事情要去一趟灏宇轩,看她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我因为要等着姐姐醒来,所以也没有多问。况且,影幻姐姐一向神神秘秘的,我便是问了,她也未必会告诉我。所以,我也懒得在多费那些口舌了?怎么了?姐姐找他有事么?”
我无力的摇摇头,还是不放心的追问:“她去灏宇轩做什么?王爷回来了么?”
“还没有?”青鸢递了一块毛巾给我净脸,继续说道:“王爷昨夜一夜未归,说是有大事要与皇上商谈,很早便派人前来通知姐姐了。不过因为姐姐睡着,便没有叨扰,想来过了一夜,王爷也该回来了。”
我闻言顿觉心下不安,龙毅还未回府,那么影幻为何急着去灏宇轩呢?难道,她要做对龙毅不利的事情?不行,我得去看看。
想到此,不顾青鸢的阻拦,我翻身下床,急匆匆的走入灏宇轩。那一刻的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阻止影幻一切的行动,我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龙毅,绝对不可以。
灏宇轩,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静如斯,因为这些日子龙毅一直宿在我莺羽苑,所以更不需要侍卫的守护了。我站在门外,犹豫的要不要进去,毕竟我没有看到影幻的身影,不确定她是不是在里面。
正犹豫间,却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继而是影幻痛苦的声音传来。
我担心影幻的安危,容不得再多想片刻,便赶紧的跑了进去。只见书房里被翻的到处都是,书籍纸张都胡乱的扔在地上,好似在此处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