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他似乎极为高兴。伸手拍拍我的手背,暧昧的道:“本皇的心思你最懂,所以,本皇一定不会让你失望。放心,该是你的东西,本皇会会给你。”
我错愕的抬眸,他却已经起身,朗笑着踏步而去。只留下一个洒满阳光的背影,摇动着斑驳的光。
那一刻,我的心里忽而生出一种恐惧,我总觉得,北冥佑绝对不是我现在看到的样子,他的内心里,一定在辗转着一个惊天的阴谋,那个阴谋关乎天下,关乎北冥羽与我。可是,我依旧没有办法看清楚他,就像现在,我连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而站在这里都一并迷茫了。
大殿里,又传来走路的声音。我抬头,便看到花摇抱着几包草药进来,对着我微微一福身,道:“启禀娘娘,刚刚羽王殿下派人送来了几幅草药,说对娘娘的脚伤有好处。”她说着,偷眼看我的反应,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娘娘,要不要奴婢为娘娘煎来泡脚?或者,是让太医院的人来瞧瞧?”
“不必麻烦了。”我淡淡的道:“就用它们来泡脚吧。”或者,这个皇宫里的人都会害我,但北冥羽不会。不管昔日种种如何,今日的他,总会给我一种这样的安全和信任。可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还能持续多久,当我终于开始耍弄那些阴谋诡计的时候,谁还会真正的陪在我身边,包容我的一切?
“娘娘……”花摇依旧站在那里,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难言的困惑。见我抬眼看她,她才硬着头皮小声的道:“可是,刚刚皇上看到了这些草药,问奴婢是从何而来,奴婢不敢撒谎,只得照实说是羽王殿下送来的。皇上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只说,娘娘许是不肯用,让奴婢扔了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几若不闻。我心里明白她的害怕,也明白北冥佑的心思。忽然间的,好像真的很累,不愿意再去思考这些事情。我起身,不耐的挥了挥手:“那就扔了吧……”
那就扔了吧……我本就不在意他的关心,何须再为此烦扰?北冥羽,注定是我与北冥佑之间无法解开的心结。只不知这一生,我们是否就此渡过……
因着脚伤未愈,原本就不爱出门的我,愈发的憋闷起来。每日里只依旧不厌其烦的画着我心中的桃花,时而娇艳,时而凋零,满满当当的堆砌在一旁的桌子上。桃花,是这个世界上最薄命的花,可是却因着这薄命,反而结出了最甜美的果实,这不是桃花的悲哀,而是它释放生命的本能。
纸上的桃花愈发美艳,却早已没有了昔日的灵动。它们在我的笔下,只是一种莫名的宣泄,我的爱与恨,都悉数的融入在了它的花瓣之中。恍惚记忆中,我亦曾这般忘我的绘画这一树的桃花,那时的我心存期盼,盼着我心中的那个男子自冥国回返,与我一起把酒言欢,醉赏桃花……
龙毅,这个让我又爱又恨得男人呵……没有了帝位的尊崇,现在的他过的该是何等的落寞?他原本就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况且昔日里,他与盈妃又是那般的不合,如今身份之别已定,骄傲如他,如何承受的起这般落差?龙毅,此刻的你,是否正怨念着自己的父亲呢?可惜,他早已听不见了。
微微的一分神,原本艳丽的花瓣上兀的绽放起一片墨渍。我有些心烦意乱的将那画纸扔向一旁,开口想唤花摇进来将它们收拾出去。还未曾开口,便忽而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杂乱之声,有人在高声的叫嚣着:“混账东西,怎么又是你?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要冲撞我们娘娘?”
我眉心一拧,心里恼怒着不知是哪宫的主子这般嚣张,竟敢在我昭阳宫外耀武扬威。正想着,便看到花摇急匆匆的过来,见我蹙眉盯着门口,忙道:“启禀娘娘,是安太妃,好像是不小心撞上了俪贵妃,俪贵妃便不依不饶起来。晴美人在一旁说了几句话,便被俪贵妃痛打了几巴掌。”
我握笔的手微微一颤,不解的道:“安太妃一直身居减出,怎回跑到这里来?”
花摇亦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摇着头回道:“奴婢也不甚清楚,只看到安太妃提了一个食盒,好似是往咱宫里来的。食盒里面盛着不少的桃花酥,不过,都被俪贵妃扔到了地上,散了一地。”
一听“桃花酥”三个字,我拿笔的手木然一顿,旋即想起那日在永乐宫外,她对我的承诺:“你想要吃什么,告诉母妃,母妃给你做。我的女儿最爱吃桃花酥,我这就去做,你记得来吃啊……”
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的期盼,而我,却早已忘在了脑后。或者,即便是我记着这些,我也一定不会前去的吧。毕竟,他只是北冥羽的母妃,与我无关。可是,一想到她那日那般恳切的样子,心里反而愈发不忍起来。不假思索的放下手中的笔,我扶着花摇的手,匆匆步出殿门。
殿外阳光正浓,暖暖的如爱人温和的目光一般,散满了两旁正准备吐露新芽的芭蕉树。芭蕉树下,白雪颜正笑意盈然的看着一群穿着周正的宫女太监们痛打着晴乐,晴乐不敢吭声,只拼命的护着自己的头,蜷缩在地上任人践踏她的头发散乱着,所以看不到脸,但我想,她此刻眼里的愤怒,应该多过眼泪吧?
而此刻的安太妃正怀抱着一篮子的桃花酥,战战兢兢的看着众人痛打晴乐而不敢多言。她只是看着,目光中的恐惧熠熠成殇。蓦然回头的那一刻,她看到了我,旋即猛的扑过来,将怀中沾了尘土的桃花酥递给我,满脸恐惧瞬间化为欣喜:“桃花酥,桃花酥,母妃给你吃的。”
“这么脏,快拿开。”一旁的花摇恼怒的挥手将那块桃花酥扫落在了地上,落在我的身侧。
安太妃一怔,风韵犹存的脸上愈发彰显出委屈之色,她失望看着那块被扔在地上的桃花酥,诺诺的伸出手去。而我,却已早她一步弯腰捡起,放在嘴中轻轻一咬,兀自在她错愕的眼睛里绽开一抹亲切而温和的笑意:“很好吃,谢谢安太妃,这是本宫吃过最好吃的桃花酥。”
安太妃睁大双眼,旋即含泪而笑,将手中食盒中的桃花酥悉数递到我面前,口中含糊着说着:“你吃,你吃。都给你,都给你,母妃会做,母妃再给你做。”
我笑着将食盒接过来,复又递到花摇的手中。然后吩咐花摇身后的宫女:“送安太妃回宫。”小宫女领命,忙扶着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的安太妃离去。我站在原地,等看到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之后,才幽幽侧身,将清凉的目光移向面带不屑的俪贵妃。
痛打晴乐的宫女太监们早已住了手,个个恭敬的站在俪贵妃的身后,一副乖巧的摸样。若不是趴在地上的晴乐狼狈至极,鼻青脸肿,又有谁会相信刚刚这里曾发生过暴行呢?而他们殴打的,还是北冥佑的妃子,只不过,这个妃子很不受宠,而且位份低下而已。看吧,这就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