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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舒心而笑,视死如归

见我一脸不解的东西,她却笑着不再做任何的解释,只静静的褪下手腕上那只赤金玲珑草嵌四珠的手镯,道:“从一开始,我就属意你为羽儿的妻子,可惜,你们总是不停的错过。这只镯子,是我当年入宫时母亲给我的嫁妆,也是我现在仅有的一件东西,我把它送给你,也等于把羽儿交给你。“

我微微一怔,不明白此刻她给我一只镯子干什么,况且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我们根本就够不着对方。她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沉思了半晌之后,便见她从衣服上撕了一大片布下来,将镯子缠了一圈又一圈,等到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她便用力的朝我的方向掷了过来。我赶紧下意识的去接,不想她投掷的力量有些大,我又摸不准方向,镯子一下子便落在了满是稻草地方,“哐当……”发出一声脆响。

我吓的忙弯腰去捡,还好,没有摔坏。正准备告诉她一声的时候,却听她又说:“你要好好保存这个镯子,它上面的七颗珠子是可以活动的,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把他们摘下来,换成珍珠或者是翡翠珠子都可以,记得,换的时候要让羽儿帮你,要一颗一颗的拿下来,最好啊,是先放在水里洗一洗。”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似乎是陷入了无限的沉思之中,我木然的拿着镯子,若有所思……

阴暗的牢房里没有黑天与白日,我木然的数着他们送饭的次数来确定到底过去了几天,可时间在这样的地方似乎总显得过于缓慢,半个月,对于一个不见天日的人来说竟是这般难熬。自那日谈话之后,我与安太妃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很多个时候,我们只是互相面对着发发呆,然后不知不觉的陷入深思。

终于,还是等来了那个中年的道士,在那样深沉的夜里,他像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用一袭灰色的道袍裹住自己有些老态的身躯,手里照旧提着一个红木食盒,看起来总显得沉甸甸的样子,脚上穿的木屐的声音在沉寂的牢房里回荡出了很远很远……他首先看向的是我,用他静然而悠远的目光匆匆的扫了一眼,继而扭头冲着安太妃笑言:“你倒是算准了我来,竟没有睡下。”

安韵婼笑着起身,走至牢门的空隙之间,道:“这么多年了,你每每都是隔半个月里看我一次,我如何是算准了,只不过是习惯成自然了而已。”她说着,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药酒,道:“这么些年,喝了那么多的药酒,却好似一点办法都不管,每到夜里,腿疼的撕心裂肺。”

中年道士闻言唏嘘不已,自责道:“便是我无能了,这些药酒原本就是治标不治本,你这个风湿,是在牢房里长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唉……我无法带你出牢狱,总想着为你减轻一点痛苦也是好的。谁知,我竟是连这样的能耐都不曾达到。让你要忍受这样的痛苦,真是、真是我无能啊……”

“你别这样说。”安韵婼笑的宽慰:“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如今能苟活这五年,又有你悉心关照,每每还能听到羽儿在外面的境况,这样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只是如今,羽儿再次蒙难,我这个做母亲却深陷牢狱,只怕无论如何也帮衬不上了。想起来,我便觉得对不起羽儿。”

“刚刚你还宽慰我,如今偏又为了儿子自责起来了。”中年道士叹息着,将手中斟满药酒的酒盏递了进去,道:“儿孙自由儿孙福,你为羽儿做的也不少了。当年,若不是为了保住他与少主的性命,你如何会被困在这牢狱之中,过了五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呢?”

安韵婼苦笑着摇摇头:“身为母亲,哪一个不是为了孩子着想。”她说着,目光转向我身上,与我凝神片刻,道:“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能帮她,但是他最爱的女人应该可以。”她示意中年道士看向我这边:“她就是前些日子被北冥佑关进来的皇后娘娘,也是羽最爱的女人。”

那中年道士闻言吃了一惊,手中的药酒都洒了出来。他一边胡乱的擦拭着身上的酒渍,一边有些不相信的道:“我原以为羽儿说北冥佑关押了自己的皇后是骗局,想不到,真的被关押在了这里。”他说完,猛地起身站了起来,忧虑的道:“如此说来,羽儿岂不是有危险?”

“这就是我一直盼着你来的目的。”安韵婼一把抓住中年道士的衣袖,道:“北冥佑吃准了羽儿放不下她,知道若是她被关押或者有什么危险,羽儿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可只要羽儿一旦出手,便必定坐实了以下犯上或者谋权篡位的罪名。到头来,恐怕就只有一死了。”

中年道士沉重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羽儿这些日子坐立不安,与我说话之时亦透露出目空一切的坚韧。想来,他自是有了放弃一切的想法,怪不得,他会如此焦心了。”他的目光微微一冽:“你今日这般急切的盼我前来,是希望我能够救她出去?韵妹妹,你可是想好了?”

安韵婼微微叹口气,道:“我能为羽儿做的,也不过如此而已了。你记得,明日戌时,你带两个宫女前来便说是给我换身衣服,然后,你带着她离开这里。只有她离开这里,羽儿才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落入北冥佑的圈套。也唯有这样,才能保证羽儿平平安安的,不会枉死他人之手。”

中年道士闻听一脸的迷茫,不解的问道:“你在这里五年之久,每每都是我一人前来,明日我突然带两个宫女来,可能不会轻易的放进来。况且,往日里我都是半月才来一趟,如此明日再来的话,总是会引起他人的注意的。要不然,我回去之后,暂且跟羽儿商议一下。”

“不可。”安韵婼忙厉声制止:“羽儿的秉性我清楚,若知道他的母亲跟他最爱的女人都被关押在这里,他一定会前来营救的。天牢守卫森严,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擅闯?若他领了兵马前来,自然也逃不过谋权篡位的罪名。如今,只有我的办法才能报他平安,你且听我的,明日戌时。”

中年道士不忍再多推脱,只用力的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的道:“可是韵妹妹,为何我总觉得心里不安。你这般周密的安排下去,我倒觉得,就好似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一样呢?”

安韵婼笑的摇了摇头:“怎么会,若有可能,说不定你以后再也不必等半个月才能来看我一趟,而是,你想什么时候去看我,便什么时候就能看到我了。放心吧,为了羽儿,我不会做傻事。”

许是知道他拗不过她,他只得郑重的点了点头,伸手又端了一杯药酒过去:“好好好,但凡是你说过的话,我总也无法反驳,也不忍反驳。总之,你愿意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好了,为了你,为了羽儿,便是下刀山我又何曾皱过一下眉头呢?我拿羽儿,是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疼爱的。”

安韵婼舒心的笑着,笑的眼角出划过了一丝水花。她拿着那杯药酒对着我的地方轻轻举了一举,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忽而涌出了一丝不舍,正如中年道士所言的那样,太妃此刻给我的感觉,亦是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难道……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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