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菊衣,这是你该说的话么?不成体统!”中年道士厉声喝诉:“这里不用你守着,去外面帮你李叔赶车去。”菊衣一时气不过,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中年道士一个伶俐的眼神逼得的不敢再吭声,只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赌气的掀帘走了出去。
中年道士见菊衣离去,有些愧疚的看我一眼,道:“她们是当年太妃教导过的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且忠心护主,一心都只系在羽儿身上。如今见你不肯依附羽儿,说的话难免有些过头了,还请少主不要见怪才是。毕竟,她们也是希望你跟羽儿能双宿双飞的。”
我冷冷一笑:“国师也觉得我跟北冥羽应该双宿双飞么?若我们真的能双宿双飞,昔日何必吃那么多的苦,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大圈,难道说回去便能回的去吗?”
中年道士微微的叹口气:“聪慧如你,自然是知道这条路极为艰辛的。北冥佑野心勃勃,他自然是不愿意将你拱手让给羽儿。如今冥国与龙国的战事一触即发,他更是希望能够拿你来挟制龙国的龙毅。他的算盘打的最为精准,自然,我们也都能猜的到。可事已至此,难道,你还要退回么?”
我摇头:“我没有退,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北冥佑一心成为天下的霸主,为了这一个梦想,他不惜牺牲任何一个可能对他有价值的人。我与羽,都是他这场阴谋的牺牲品,我也许做不了太多,但我不希望羽再为我而送命,我答应过太妃,要好好的守护他。”
中年道士静静的看着我,似乎是思虑再三,他终于开口:“北冥佑想要成为霸主不假,可是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成为天下的霸主,那个人就是羽儿,而你,就是成全他的人。”
“我?”我惊异不已,瞪眼看他。
他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是,你是金匮星转世,是可以翻云覆雨的神灵。当年你的母妃带你来冥国的时候,我便算出你将母仪天下。也正是这个原因,北冥佑才千方百计的娶你为妻。只是,当时你与羽儿两情相悦,为了不让羽儿娶你为妻,他才用计让你嫁给了凌山家族的二公子,后来,又辗转去了龙国。”
我木然凄笑:“当日,就是你的这句话,才让我经历了这么多的苦痛?”
他却摇头:“不,你的苦痛是与生俱来,与任何人与事都没有关系。你命中金贵,可若成为人上之人,必将经历一番旁人无法想象的苦难。这就是命中注定,与旁人无关。”
“可是。”我还是问出我的疑虑:“我最后嫁给的还是北冥佑,按理说,他才是那个统一天下的人啊。”
中年道士再次叹息着摇头:“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你所嫁之人才会统一天下,只有真心爱你,愿意为你舍弃一切的人,才有资格沾染你的福气,成为着天下无人可敌的霸主。你且回想一下你的人生,你经历了这么多的悲欢离合,到底,谁才是为你付出最多的那个人呢?”
“为我付出最多的人?”我默默的自言自语,是啊,这个世界上,谁才是为我付出最多的人呢?龙毅、北冥佑,还是北冥羽?我总以为,我曾历经的这三个男人中,没有人是真心对我的,我最深爱着的龙毅曾那般残忍的对待我,而北冥佑呢?自始至终,他都是在将我当作一颗棋子来利用。至于北冥羽……
或者,我对于北冥羽的感觉总是矛盾的,那一杯夺魄散让我忘记了与他在一起的海誓山盟,可是从再次相见开始,他就总是给我一种安心的温暖。不论他曾经为我做过什么,至少在我现在看来,他除了隐忍对我昔日的伤害之外,从不曾再多一点的要求,不是么?
羽王府,干净整洁的小小院落里种满了盛开着的桃花。此时的冥国已进入八月,天气早晚有些清冷,可这里的桃花却依旧像春日里一般静怡盛放。在踏入院门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桃花坞,粉色如少女笑颜的花朵在枝头微微颤动,诉说一生都无法解脱的爱恨情仇。
恍惚中,忆起那个小小少年,他站在雪地里对我大声喊:“我要娶你为我的皇妃,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冥国。我还要在冥国遍种桃花,让你一辈子都不舍得离开。”可惜,我没有成为他的皇妃,可他要为遍植桃花的诺言却没有因此而放弃。只是,即便现在桃花依旧盛开,但我们的心性,却早已不是少年时的样子。如我这般伤痕累累的心,又如何能抵御你此刻的情怀?羽,对不起……
“岚儿……”一声焦急的呼唤伴着急促的步伐由远及近,下一秒,我便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伴着熟悉的桃花清冽甜香:“岚儿。”他用力的将我揽入怀中:“还好,还好,他们把你救了出来。我就知道,我的岚儿吉人天相,定然不会在那个牢房里待一辈子的,而且,我也不允许你待一辈子。”
“哼……”一声轻微的冷哼,在我的身后响起,菊衣万般气恼而小声的嘀咕:“说不定,人家还愿意一辈子待在牢里呢,里面一日三餐定点定时的,又饿不着又累不着的,岂不是更好?”
“菊衣!”中年道士再次厉声喝诉:“住嘴!”
北冥羽侧目看了一眼菊衣跟中年道士,并没有多做深究,只轻轻的拉住我的手,温然笑道:“这些日子你待在里面总是受苦了,来,我让她们给你准备了换洗的衣服,你先去洗个澡,然后换了衣服睡上一觉。”他说着,急切的吩咐身后的婢女:“梅衣,快去准备东西,顺便让膳房做一个爽口的小菜来。”
“王爷莫急,竹衣已经去了。”被唤作梅衣的女子温婉的一笑,上前搀扶住我的胳膊,打趣的道:“一听说卿叔要去救少主回来,王爷就坐不住了,一会儿让下人准备衣服,一会儿又打扫房间。若不是卿书告诫我们要牢牢的看住他不让他出府,只怕刚刚进门的,就不是少主一个人了。”
“是么?”我淡淡的笑着,深深的望进他漆黑的瞳仁之中:“我倒不知道,我在你的心里这么重要。”
我的话,淡然而不带丝毫的感情,饶是一院子人的热情都被我彻底的熄灭,菊衣一脸不屑,梅衣满脸惊异,只有中年道士黯然叹息,不曾表露任何的感情。北冥羽静静的看着我,问道:“怎么了岚儿,你不喜欢这里么?你看,这里的桃花都盛开着,这是你最喜欢的花,是我答应为你种的。”
我笑,笑的薄凉而凄然:“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说:桃花花期短,是因为他们要留出足够的时候孕育果实,而桃花坞里的桃花却只能一生为花,无法成果。所以,一味的延缓他们的期限,未必就是好事。羽,你只记得你现在种植桃花的心意,却忘了今时今日的我们,早就错过了桃花应该出现的季节。”
“岚儿……”北冥羽错愕的看着我,目光莹然而哀伤。他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搬住我的肩头,幽幽的望着我道:“我知道,昔日的我瞒了你很多也伤了你很多,可是岚儿,现在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只想要给你幸福,让我们放下一切,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