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含悲而笑:“我嫁给了羽,如今,是这冥国的皇后。”
“羽……”母妃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黯然的眼睛里散发出星星点点的欣慰:“是的,羽,唯有羽,才是真心待你的。还好,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羽还是在你身边的……悦儿……这样……母妃就……放心了……”糊涂了五年,如今一朝清醒,或者,只是为了来验证女儿的幸福吧……
那附在我脸颊上的手,随着话音的遗落,慢慢的滑了下去。带走了原本还残留的一丝温暖。“太妃……”晴乐的哀伤撕心裂肺,却再也唤不回那个沉睡的妇人,一代佳人,香消玉殒。或者,死于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所以,她的嘴角才可以遗漏出这般美好而欣慰的笑容,死而无憾……
我转身,踉跄的往门外而去。我的母妃死了,这个永乐宫里,再也没有我值得我逗留的东西了?
“娘娘……”晴乐在我的身后,用沙哑的声音问我:“太妃娘娘殡天,这件事情,我们要先告知皇上么?毕竟,太妃也是羽王殿下的母妃。殿下他……理应过来尽孝的。”
我摇头:“此事不必惊动皇上和羽王,你且让人备下棺椁,好好安葬便是了。”北冥佑一心顾及战争,不会因为此事而分心,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北冥羽此刻深陷牢笼,告诉他只会让他更难过,况且,他没有办法走出那里,万一他一心出来,只怕会伤及到他的性命。这些,我不得不思量。
晴乐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顿了一顿,却终究没有再吱声。我缓缓的步出永乐宫,步出这个困了我母妃五年的地方。五年,一个女子的青春又有多少个五年?恰如我与北冥羽,错过的这五年里,又将沉淀了多少的喜怒哀乐。五年,还不足两千个日夜,却足以让我遍体鳞伤。
眼角的泪不知道是怎么滑下来了,等我惊觉的时候,已经浸湿了胸前的衣襟,可我却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对于这个母妃,我根本就没有多少的印象,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抑制不住的悲伤还是如波涛般蜂涌而入。那是从心里升腾起来的哀伤,无法自控。
脚下不停的走着,初冬的冥国皇宫里已尽显凄凉,脚下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音,如心底痛苦的哀鸣。也不知就这样走了多久,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的竟然到了天牢外。我心里一颤,难道,我下意识里竟是想要见到北冥羽的么?在我悲伤的时刻,我想到的竟然是他?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蓦然的转身欲走。却突然看到不远处闪过一个身影,一袭青灰色的道袍,脚踏厚重的木屐,手中还提着一个木质食盒,正往天牢的方向而去。我木然一怔,这不是那个中年道士么?看他形色匆匆的样子,难道,是来探望北冥羽?不知道这个道士是怎样的神通广大,每次出入这里都如进入无人之境。也许,这也是上次他可以轻易带我出去的缘故吧。
想到此,我骤然一笑,若他真的神通广大,或者,也可以祝我一臂之力啊!
我见中年道士进了天牢,便知道他一准是去探望北冥羽的,遂站在一旁的树后等着他。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提着空了的食盒匆匆的走出来,神色哀凉。看到我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蓦然一怔,继而紧张的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才急急的将我拉至偏僻之地,小声的埋怨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万一被北冥佑知晓了,你可知羽儿该有多危险?他会被北冥佑迫害致死的。”
我笑着回他:“放心,我只是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恰巧看到了国师你,所以,想跟国师聊聊而已。”
中年道士有些不耐烦的瞟了我一声,道:“我与你有什么好谈的?如今,你一心为北冥佑打天下,很快便可功成身就了。而羽儿,却还被困在天牢里,不见天日。刚刚我去看了看他,看他那般落寞的数着日子,便是如此,他还要问问我:伊岚可好?唉……他的心呀,再容不得别人了。”
我闻言心里着实难过,却也只不动声色的笑笑,问道:“国师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救他出来?”
中年道士蹙眉看了我一眼,摆手道:“自是不必了,如今北冥佑一心应战,羽儿在牢房里反而是安全的。”他叹息着:“当日你亦是明白这点,所以才这般决绝的离开羽儿,任北冥佑将他收押。可是,若到时候北冥佑真的统一天下,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放了羽儿呢?莫说羽儿处处优秀,便是你在他的身边,便等于时时刻刻的提醒他昔日发生的一切,他是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国师说的不错。”我由衷赞叹,抬眸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可过去的毕竟是真的过去了,我们现在再忆起,也不过是徒增伤悲而已。不过也正如国师所言,北冥佑现在为了收复人心,暂时还不会杀了他。至于以后,能够统一天下的还不一定就是北冥佑呢。国师在我的面前,何必要长他人志气呢?这些年来,你为了羽运筹帷幄,还是有一定实力的,不是么?”
中年道士闻言却只是叹息着摇头,道:“我运筹帷幄,也不过就是依照韵妹妹的意思,来保全羽儿的平安而已。我们对于皇权,从未有过觊觎。况且,自你离开羽儿之后,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了。就算是现在,让他在自己的性命和你的幸福之间选择,我相信,他选的永远都是后者。”
对于这样的说辞,我没有不信,却也没有表现出相信,只笑道:“国师这么说,是因为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吧?一个人屈居他人之下多年,有些棱角被磨平了是很正常的事情。正如北冥羽,他为了我的确可以牺牲自己,可他却忘了,即便他牺牲了自己,也不一定便能换来我的幸福。”
国师认真的看着我,稍许才问:“听你的语气,似乎……你有别的打算?”
我笑,笑的疏离而坚韧:“我没有别的什么打算,我只是希望,能把北冥羽应该得到的东西夺回来而已。不管是皇权还是天下,能够拥有它们的主人,只有我伊岚认定的人才可以。”我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国师:“昔日你说过,能够统一这天下的,是北冥羽,这句话,是真的么?”
中年道士没有立刻回答我的话,只蹙眉沉思片刻,才无奈的道:“羽儿的确是真命所归,可是现在,他为情所困,一时之间,恐怕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况且,想要翻云覆雨,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在北冥佑的身边,若想要跟他背道而驰,只怕你自己也很危险。”
我笑着摇头,上前几步盯着中年道士的眼睛,沉声道:“我不在乎什么危险,也不在乎他是不是有这个心思,我在乎的,是你肯不肯帮我,还有北冥?”看他满脸疑惑的样子,我便将衣袖中的那枚不知道用途的印章拿了出来,道:“这个东西,是当日安太妃交给我的。”
中年道士只撇了一眼,便神色大变,惊骇道:“这枚龙符怎么会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