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北冥佑真的动怒,宿古忙上前道:“皇上也不要怪罪娘娘,娘娘昔日怎会料到会这样。只怪那龙毅狡诈,当日得悉他广罗药材,原本我们只以为他是为了给娘娘治病,谁知他竟是制着药包。后来,他深夜前去要带走娘娘,想来也是为了麻痹我们而已。这个龙毅,我们当真是小看了他啊。”
龙毅,那个口口声声说带我离开的龙毅,原来,也在利用我,是么?我前一刻还在担忧他的心,这一秒变成了愤怒的仇恨,我用力的握紧手中的药包,坚硬的药材硌疼了手掌,一直传达到了心底深处。
北冥佑依旧在怒不可竭:“早知道你对龙毅余情未了,昔日里,你是不是算准了他会有此一劫,所以早早的为他做足了准备!本皇真不该将你留在身边,简直就是个祸害。现在怎么办?万一龙毅攻破了楚州,本皇费尽心思的计划就这样满盘皆输!你……本皇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我轻蔑冷笑,不以为然的道:“不过就是冲破毒雾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冥国的天下都是靠毒来取得么?你杀了我,难道就能阻止龙毅进攻?”我转身背对了他,望着北边的天空,道:“过不了三日,便有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雪降临。龙国气候温润,只怕,龙军抵不过这样的寒冷。”
我扭头看向袁契:“烦请将军带领十万兵马,自祁峰山后面绕至龙军身后,阻挡住他们的后援军。现在龙军因为攻下祁峰山,必定以为我们惊慌失措而得意忘形,我们暂且先退至楚州,就这样耗他几日,等到他们兵尽粮绝的时候再一网打尽,到时候,便是他们有再多的伎俩,只怕也无用武之地了。”
袁契将军闻言不住的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道:“少主……呃,娘娘所言的确不错,可是,娘娘又怎么能断定,三日之内的那场大雪会真的如约而至?到时候若是所料有差,只怕对于我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啊。”
我冷然一笑,手指西北上方的灰色天空里成漩涡状的彤色密云,道:“那里,就是答案。”
我不是什么神机妙算,但是我所熟知的现代知识,却是他们永远都感到望尘莫及的东西。龙毅,这一次,我不会再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三日之后的大雪如约而至,肆虐的北风裹着鹅毛大雪,霎那间便抹白了整个天地。我裹着白狐滚边的杨妃色织锦长袍,站在城楼上看龙军的拼死突围。三日来的断粮断水,再加上如此寒冷的天气,早就磨掉了他们一半的戾气,所以,这场仗打下来,我们必赢无疑。
北冥佑站在我的身旁,与我的平静相比,他早已忍不住的喜形于色,道:“你的计谋不错,如今,龙毅是前走无门,后退无路,只得活活等死。而且,他们的后援部队被我冥军阻隔在了峪灵关外,更是远水解不了尽可。而昔日奚国的军队早已被我冥国所用,现在应该已经在路上,如今龙国军士薄弱,正是一举夺得的好机会。好,很好,哈哈哈……悦儿,我们统一天下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我冷冷的撇他一眼:“我对你的天下不敢兴趣,我要的,只是看到底下的这个人输而已。”我的目光在,再次投向城楼下,正负隅顽抗的龙毅。他手持长剑,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用力的挥舞出致命的力量砍向他身旁的敌人,他的身上到处是猩红的鲜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这是我最爱的一个男人,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着能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相扶终老。可是现在的我,却用尽计谋,一心要他用血来偿还我心中的伤痕。我不知道现在的我心里是痛还是悲,我只觉得,那里面,有我不敢触及的情绪,稍稍一用力,便可能是整个人的支离破碎。
北冥佑依旧在那里兀自欣喜着,手指着明显体力不支的龙毅,道:“你看,才不过短短三日的光景,一向争强好胜的毅王就变得这么不堪一击。如今,我们不过才动用了三成兵力,他们就马上溃不成军。若是袁契将军再从背后突袭,今日他们必将全部葬身在这里了,哈哈哈……”
我闻言白他一眼,阻止道:“袁契将军在后方,是为了阻止龙国的援军到来,他若反过来攻打龙毅,反而成了腹背受敌的状态,与我们不利。”我顿一顿,目光微凉的穿过空气:“其实,事情在这里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不管龙毅想任何的办法,都没有能力。龙毅,他会死么?”
我的夫君并没有回答我,而是轻轻的执起我的手,说了一句与此刻无关紧要的话:“悦儿,我很想知道,如果你爱一个人,会怎样的爱?昔日里爱这羽,到最后还是一样利用他,还有龙毅,现在,是你将他围困在这里,要取他性命。悦儿,为什么现在,我越来越觉出你的可怕?将来,你又该如何对我?”
将来?我冷笑,在我爱着龙毅的时候,我是否也想过将来?我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可是,他心里爱着的永远都只是他的柔儿,他愿意将她捧在手心里珍爱一生,我爱着的男人啊,爱的却不是我?这样的痛楚,让一个渴望简单的我,瞬间凝聚成了一粒尘埃,孤独而无助。
许久等不到我的回答,北冥佑扭头观望着我,俊美的脸上恍然遗漏出一丝黯然,他蹙眉开口,声音里带着哀凄:“看来,你还是介怀的,对么?你是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子,被你爱的人利用,你可以让他覆国,虽然你不曾爱过,但也不肯原料了?可是悦儿,我真的很想问你,等一切结束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可以么?”我那样冷冽的笑着,像冬日嫣红的梅,再美亦是冷的:“若一切真的可以重新开始,那么这世间又怎会还有这么多的痛苦悲伤。北冥佑,你不是我最爱的那个人,我也不是你最爱的那个人,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彼此利用。如今,你夺得天下,而我,只要龙毅的命。”
说完这些,我转身走下城楼。龙毅,我再恨你,也不忍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不是么?城楼下积雪皑皑,踩在脚下如踏玄云之感,而我,用倔强的背影,来掩饰我的哀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远远的,却听到有人在弹琴吟唱,声音悦耳动听。我瞬间疑惑顿生。莫说此刻战事在即,谁人还有闲情雅致弹琴奏唱,便是只听这首歌便让人惊异,因为,这明明是清朝纳兰容若的诗词,如何能穿越千年来此处呢?
带着疑惑与不解,我循声而往,便见小桥对面,还顶着白雪摇摇欲醉的翠竹林中,有一女子端坐琴旁,女子身着芙蓉粉蓝狐滚边的织锦锻袍,外袍的周身都镶嵌着粉色蔷薇石,串成玲珑的蔷薇花,与内衬的樱草色疏绣紫色蔷薇长裙相互辉映,如雪中盛开的蔷薇花,美丽而孤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