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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公升眼泪(1)

【物是人非】

我望着他,他望着海。天地苍茫,浪声不断。海浪匆匆卷起又骤然泄落,恍如勃然大怒的嘶吼中的狮子,欲要将视野中的一切全部吞没。黑幕肆无忌惮地将我们严密包裹于其中。周遭的静谧,一大片的灰暗,湮没了作势欲言的唇形。

我终究仅是在这微弱月光下的海边,安安静静地望向几步远的你,那模糊的背影似乎瞬时透明,暴露出一颗赤裸裸的心。孰知,你的内心早已把我拒之于千里之外;孰不知,虽仅几步之遥,却足使你我赔上本应笑靥时见飞扬跋扈的青春。

安离,曾经你耗尽几度年华,是为了安抚我一时的情动。而今,我懂。你还在这里,心却已离开。这般沉默不语,无非是为了证明:你思绪里的属于我们的那抹记忆,早已化作一片灰烬,一片死寂。

一【伊始】

08,11,10

岁暮天寒。凌晨两点钟。床上一碗热饺子。

我蜷缩在被窝里,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在彩色纸上勾勒出一个心型。宿舍里的床已多年未换,再被我这么翻来覆去地折腾,它不满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舍友林涵无奈从床上坐起,看着我,满脸的怜惜。

明天是所谓的“双十一·光棍节”,学校为安抚每颗孤独的心,特意安排了一个“亲亲”派对。鼓励同学们每人制作一别致小礼物,与同性有缘人的礼物互送,让得不到爱情滋润的学生更多地享受友情的幸福。而我,向来都是一个慵懒随意的人,偏偏等到临近见日的时候,才肯动手制作礼物。

我要把这颗爱心贴在那一个白色的钱包夹上。我左手拿着五彩缤纷的纸制心型,右手指着枕头旁边的皮夹子,对着林涵笑得天真。她应和地嗯了一声,随即从床底下拿出她的宝贝们:一只酒精灯,一个灯帽,一片石棉网,一只打火机,两只碗和一包浸泡在冰水盆中尚未开封的福建水饺。在这同一屋檐下,我们共住了两年。出生在川湘的林涵,一直都很照顾我这个小她四个月的广东小妮子。彼时,她正点燃酒精灯煮着水饺,我则继续蜷着身子埋头制作。

给,晓宁,这是宵夜。床上忽现一碗热乎乎的水饺,汤面不断往外冒着蒸气,香味四溢。抬起头,撞上的是对面床边正吃着水饺,不时抬头与我相视而笑的一张纯真脸庞。

附近教堂的大时钟铛、铛、铛,鸣叫了三声之时,我们一同合上了早已疲惫的双眼。

翌日之夜。莫大的校园,散发出一股愉悦的热闹气息。夜灯璀璨,让人产生种似乎这不是一个交友之地,而是一处约会美景的错觉。同学们三三两两与我擦肩而过,虽说今晚的目的是要交同性朋友,但学生会主席策划的这次派对,似乎也阴错阳差地撮合了几对情侣。穿过人海,我百无聊赖地走到校道旁的某棵梧桐树下,手里紧紧攥着贴有心型的白色钱包夹。我亲手做的那一个。

我宠溺地拍了拍梧桐树的身子,随后把手中的白状物塞进它的嘴巴里。这样,等它慢慢长大,慢慢把双唇合上后,也许就可以独自拥有我送给它的礼物了。如果梧桐树,你也像我一样没有很多朋友的话,我愿与你交往。我在心里这么想着,轻轻用手抚摸它,绕着树干一步、一步地向前迈去。

忽然,我在树的另一侧发现了一个男生。他用手轻拍着树干,神情专注,似乎对身旁陌生人的出现毫无察觉。你在做什么?我禁不住问他。把戒指放进树的年轮里。男生微转过头对我说道,手还不停地轻拍树身,将戒指塞得紧紧的。他说话时的神情那么自然,干净的脸庞,认真的动作,在那一瞬间,我竟心生萌动。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男生的言语拉回了我的思绪。跟你一样。我故意将自己所做的事说得神神秘秘,却没想到他是那么聪明。男生围着树干转了半圈后顿住脚步,当看到我塞在树缝里的钱包夹时,他笑了。嘴角上扬,轻夺人心。

喏,送给你。第一次接受男生的礼物,我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收下吧,我好不容易才从年轮里拔出来的呢,幸好没有损坏,你看看,上面刻有我的名字。他见我犹豫,便拉起我的手,将戒指直接放入手心。五指被他合上,我却自己打开。安,离。我默念一遍他的名字,又见身前的他绽开笑颜。原来,安离是一个爱笑的男生。

白,晓,宁。我亦从树缝里取下了小礼物。掏出一支笔,我在钱包夹的心型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安离,送给你,上面有心型,你不介意吧?我将白色钱包夹递到他的眼前。嗯,没事。安离微笑着收下了我的礼物。

月色皓然。我们肩并肩一同在梧桐树下漫步,内心泛起层层涟漪。

二【心墙】

09,3,14

春暖花开。午后三刻时。小巷一个大大的拥抱。

梧桐树下的相遇,让我和安离从最初的陌生,逐渐走到了这里。放眼望向微笑着的无垠天际,再将视线推移到正前方,仿若脚下走着的并非通向十字路口的小巷,而是走往幸福的道路。只因,我的身旁,还存在一个肩上挎着书包的清朗少年,名曰安离。

晓宁。安离突然顿住脚步,转身面对着我。怎么了?我眨巴着双眼。我……晓宁,其实我……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么?我承认,那一刻自己的脑袋真的有晕眩之感。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这个陪伴自己走过一整个冬的少年,总是会在我宿舍外的留言簿上画满圈圈叉叉的少年,时常给予我一抹恬淡笑容的少年--安离。在去年光棍节之夜,让我沉睡了十八个春秋的心怦然情动的安离。他在这可爱娇妩的炎阳下告诉我,他喜欢我。

交织缠绵的温暖光线下,安离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在我轻轻点头的下一秒。闻着男生校服上淡淡的栀子花香,聆听快速拨动的心跳,感受他肌肤的温度,我在内心笃定地呐喊:白晓宁的幸福就是拥有安离!

从今以后,安离就不是安离了。在他的怀里,我微笑着说道。那我是什么?安离双手握紧我的肩,盯着我看时,眉头里多了一丝紧张。是我的安离!话音刚落,他的嘴角随即扬起了沁人心脾的笑容。安离的笑容是那般好看,那般令人着迷,以致于他低头吻我,我都一如失去了知觉。慢慢地,直到脸上升浮起两片绯红,我才恢复了心跳。一切是那么的美妙,虽然仅仅持续几秒。

下午没课,我们便一同回到宿舍。我躲在宿舍门口边,提高警觉“窥视”着里屋的动静,安离鬼马地跟在我后头。过了半晌,依旧不见林涵的身影,我便直起腰身,拉着安离走进房舍。如今这般狼狈恰似“偷情”之景,令我哭笑不得。安离煞有兴趣地参观着我和林涵平日居住的“雅阁”,我坐在书桌旁,无奈地看着他。只怪他刚刚的表白来得太唐突,害我没来得及收拾眼前这不堪入目的“狗窝”,以维持自己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我的晓宁,贵府真是令我对你刮目相看啊。安离突然将薄唇凑及我耳边。调戏的语气,快而有序的呼吸,让我的脸颊瞬时红透,心跳紧凑得不能自已。我……一时语塞,我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们一起收拾吧!安离说完,飞快地在我腮边留下一个浅印。看着他,我忽而发觉自己的心底,有丝丝的甜蜜,夹杂着些许说不出的感动。

我想,月老是善解人意的。是他注定我们相遇,注定在那一棵梧桐树下,幸福的种子会生根发芽,继而开花,蔓延至今,乃至很远、很远的将来。

三【红颜】

09,5,26

夏日影残。朝晨七时许。脸腮一记炙热耳光。

醒醒,晓宁,醒醒。耳边像是有只苍蝇在嗡嗡鸣叫,我依依不舍地离开甜美的梦境,努力撑起惺忪的睡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模糊脸庞,别无他人,正是舍友林涵。哎呀,不是还没到上课时间嘛。按捺不住困意,我眯起眼缝,作势欲继续沉沉入睡。寿星!你忘了吗?今天是五月二十六号!林涵几近抓狂地边说边将我从床上拉起。五月二十六号?这个日期似乎很熟悉……啊!白晓宁的生日!我恍然大悟地朝林涵喊道。姑奶奶,总算记起来了!快去刷牙洗脸,我准备了好吃的长寿面在等着你呢!眼前女子咧开嘴唇笑得动人。

在林涵的“色诱”下,我迅速起身,草草洗漱完便春风满面地迎向那一碗卖相靓丽的长寿面。沉睡了八个小时的饥饿感瞬间爆发,致使我在短短三分钟内便将眼前美食消灭精光,只留下一旁嘴唇变成“O”字型的林涵。

晓宁,你好歹也注意点形象,毕竟已经是安离的女友了。林涵晃悠着脑袋,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嘻嘻地笑着,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被一把陌生的声音震惊住了。你们闹够了没?有完没完?!高分贝的声响源自宿舍里原本一直空着的小床。从醒来到现在,我们俩只顾着说笑玩闹,竟毫无察觉那张床上躺着一个身影。你是谁?什么时候搬进来的?林涵率先开问。你们是猪啊?!半夜宿舍里新搬来人都不知道?!说话的女生索性起了床,一脸愤怒地盯着我们。那张美丽妖娆的脸上,分明写着嘲笑。

你说话注意点分寸!我心中隐忍着莫大的不满。你说什么?!我刚就看你很不顺眼了!女生边说边向我快步走来,愤怒眼神对上我的双眼。“啪!”伴随着清脆的声响,林涵不可思议地尖叫。脸腮骤然燃起一股炙热的疼痛,庆幸的是,眼泪终究没有因为疼痛,而滑下。

我愣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陌生女子就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留下的,是一句恶狠狠的话语:记着!我叫舒樱。还有浓浓的发香,夹杂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林涵回过神来后,气冲冲地跑了出去。约摸半个小时过后,门口忽然出现三个身影。看到长发凌乱、妆容消残的女生舒樱时,我知道,林涵已经很仗义地帮我报了仇。

眼前的训导主任滔滔不绝地发表着他的谬论。归根到底就是,我本应照顾新转入的学生,而不是成为打人事件的端倪,错都在于我,赞不处分林涵和舒樱,但要在我的档案簿上记过。

我呸。这是林涵在听到主任的话后随即吐出的两个字。我见她想开口为我辩护,硬将她拖出了办公室。我不是不知道主任处理这件事的不公平,不是不知道舒樱第一个动手打人也犯了很大的错,但是,又有什么能耐呢。谁叫我不及人家舒樱漂亮,是人都知道训导主任是只老色鬼。

往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在心里丢给舒樱这句话。即使是像我这样的白开水,也是有一定忍耐限度的。但愿红颜勿再祸及这杯白开水。

四【余音】

09,7,4

秋颜萧瑟。黄昏五刻钟。角落一对深沉目光。

站在校道上,我低下头,双脚踌躇。都怪自己这只马大哈,离开宿舍的时候过于仓促,竟把蛋糕忘在书桌上了。刚刚安离的一句“我女友送的礼物呢?”才令我猛然想起。我们一同回宿舍吧。为了安离,我只好第二次冒着被冠以“偷情”罪名的危险,带上他进入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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