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的出逃
“那位小姐……是应龙神的恋人吗?”看着杜应龙失魂落魄地凝视着窗外,茉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很优秀的女子啊,不但天生灵力超群,攻击技巧也无懈可击,似乎,对道家和密宗的法术都很有研究……”
“所以,跟她比起来,我就像个蹩脚街头艺人,是不是?”杜应龙心情郁闷,手重重捶到窗台上,惊得胆小的龙女一个哆嗦。
“不是这样的……”在男人怒气下,茉茱肩膀不住颤抖着,但仍鼓起全部勇气说下去,“那位小姐是很优秀,但我知道,她救我,降服鲤鱼精,只是职责范围内的举手之劳,而应龙神,却是冒着性命之虞来保护我……”
茉茱话未说完,便发现她的头被杜应龙搂在怀里,他的手臂极有力,几乎完全容不得龙女挣扎,同时,嘴唇小心翼翼地落到了她散发着茉莉香味的长发上。
可就在嘴唇与发梢接触的霎那,杜应龙的手却松了。望着娇小纤弱的龙女,男人垂下头,满脸的羞愧和疏远。
“失态了。你和她长得太像了……可我记得很清楚,她头发上,永远只有柠檬香洗发水的味道。”杜应龙羞愧地低下头去,用良好的教养掩饰着心中的落寞,“真有些不甘心,曾经,她就像现在的你,和我一样贴近,我伸出手去,就可以拥抱到她……”
说到这里,杜应龙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翩迁而来的回忆胀满了他的脑海。
往事一件一件地浮现,似乎许多年来,他第一次,这样彻底地,缓慢地品味着与苏莞共度的点点滴滴,酸甜苦辣,慢慢酿了满心的五味酒,其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有电闪雷鸣的雨夜,她惊惧地将头枕入他的怀抱;有日日忧心的夜晚,他紧紧将铱星电话紧贴在耳根;有洒满秋日阳光的庭院里,她一脚一脚地踢起满地红枫叶黄梧桐,然后他会摘一朵淡蓝的蝴蝶花,轻轻地别到她的发间;还有,还有……
是啊,他害怕回忆,他害怕回忆苏莞的美好会让他更不敢面对她已离开的事实,他害怕他放不下手,然后就一直一直近乎无赖地纠缠下去,蹉跎了双方剩余不多的青春岁月。
茉茱猛地拍了一下杜应龙的肩膀。
“应龙神,跟茉茱假扮情侣私奔吧!”年轻的龙女眸子闪亮,“你的灵能者小姐一定会来追你的!”
杜应龙一愣,正犹豫着,茉茱已经拽住他的袖子向外拉,俨然一副恋爱专家的样子自信满满,“那种过分优秀的女孩子,被宠坏了,一定要在失去以后,才意识到曾经拥有的可贵!”
看着一屋子被水球淋得透湿的狼藉,杜应龙忽生一股由衷地厌弃感,想到自己生来便被这个由身份地位钢筋水泥构架的笼子牢牢关在其中,或许,不告而别,来一次看起来疯狂的出逃,反倒能给他一些新鲜感和勇气,去继续未来的生活。
至少,若这次,苏莞还对他的私奔无动于衷,那么,他也会彻彻底底放弃这个高不可攀的女子,还给她,她一直期望的清静和自由。
“那,我们目的地是哪里呢?”杜应龙问。
“当然是我的家——龙宫。”茉茱心有成竹,答得十分干脆。
火车轰隆隆地响着,穿行在翠绿的山林之中。汗臭脚臭厕所臭诸多奇怪的气味,在潮湿的空气里氤氲着,酿制成下等车厢独特风味的氛围。
杜应龙一身瘫软,瞅了一眼对面打工小伙手里的报纸,八卦版头条赫然一行黑体大字:
“G城实业巨子杜应龙携美貌秘书失踪,疑为秘密结婚?”
下面是他西装领结参加晚宴时的巨幅照片。
茉茱说得对,要想不被人发现行踪,便只能扮成普通人坐下等车厢。看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被车厢的臭气和失眠的夜晚折磨得头发蓬乱眼圈黑肿,一点都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是新闻里衣冠楚楚的贵公子。
唉,那个茶色的领结,是于悦帮他选的吧?那胖丫头由于体型问题只能穿孕妇装,配衣服的品味却很不错,她说,他很适合茶色的领结配黑色西服,或者白衬衣系条纹领带……
也不知道那条胖鲤鱼现在怎么样了?她的错不大,在灵能者协会里,不会受到太严厉的处罚吧?小时候的小莞,好像挺喜欢欺负动物的……
一顿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中,杜应龙就被茉茱扯上了站台,再转了几趟公车,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
圆月上了中天时,杜应龙终于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湖中岛上,岛上的青翠映入湖中的万顷碧波里,如白银盘里一只小小的青螺。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唐代刘禹锡的诗句如是说,难道,这里,是洞庭中的君山?
望四周,翠竹上斑泪点点,远处岳阳楼飞檐画栋,杜应龙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再看身边的茉茱,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这如画美景,却是恍惚失神,似有万千感怀在心中涌出。
“茉茱,你家在洞庭君山吗?”杜应龙有些惊讶,“好像,柳毅传书的故事,也发生在这里啊。”
听到“柳毅”二字,龙女脸色瞬时煞白,身子一摇,几欲跌倒,杜应龙忙上前扶她,却不想,娇小的女子回身一抓,一张金色的缚神大网,猛地从他头顶直罩而下!
只见茉茱一改往常的柔弱温婉,一手握着缚神网,喃喃念动收紧的咒语,另一只手,向男人的脖子腾空抓来,仿佛要宣泄在她心中不可抑制的怒气!
“喂,别抓伤他这张英俊的脸,我可不想破了相去见那个人。”虚空中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语气平淡,听起来却像晴天霹雳般震慑人心,想来,便是那找寻躯体的远古龙魂了。
随着这个声音落下,茉茱却像被抽干了怒气和生气,无力瘫软地站在一边,如一只被操纵的傀儡木偶,只是,机械地收拢着手中的金网。
然后茉茱念动了昏睡咒。重重黑幕拢上眼来,杜应龙便无力地在网中,沉沉睡了去。
“小莞,我真笨啊,这么容易就落进龙魂的陷阱,又给你添麻烦了。”杜应龙透过缚神网的丝线,看着天空中被割得支离破碎的月亮,喃喃地道歉,“果然,我还是配不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