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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谎言已经走了半个世界,真话才在动身(2)

如果说苏光贩毒的事实已经让苏磊感受了一座大山的轰然坍塌,现在知道这件事,等于左脸被掮了一记耳光后右脸又挨了狠狠一掌,他顿时心灰意冷绝望到了极点,不禁说:“你们不是知道我哥已经死了吗?”

“什么,你说苏光死了?”阿波突然一把揪住苏磊:“你少来这一套,我们见得多了。”

“我没有骗你,我来澳洲那天他已经死了,不信你们可以去警察局打听。”苏磊任由他晃动,心如枯槁。

阿波放下苏磊,立刻朝捞仔示意了一下,急忙走到阳台上去打电话。

捞仔脸一板:“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人死了这债也不能一笔勾销。五万一千块钱可不是小数字。”

苏磊木然地说:“好吧,这五万一千块钱由我来还。不过我现在没钱,你们要等我找到工作慢慢还清。”

捞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开什么玩笑?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都像你这样慢慢还钱,我们还吃什么?”

“那我没有办法。”一旦想清楚这一点,苏磊便无所畏惧。

捞仔使劲一拍桌子,用手指着苏磊的鼻子说:“你可不要把我逼急了,我们是靠这个吃饭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苏磊悲愤万千,凛然道:“你也不用威胁我,我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实在不行,你们把我也杀了吧。”

阿波从阳台走了回来,他朝捞仔使了个眼色,嬉皮笑脸地对苏磊说:“年轻人不要太着急了,什么杀人放火的,我们从来不干这种事。我们都是正经人,最多天天上门来求你还钱,吃在这里住在这里,实在不行就睡在你家。实在没法子,这也是受人之托。”

苏磊又气又十艮,他不是害个白威胁,而是想到母亲即将来悉尼,如果这些事被她知道了,母亲不知会有多么难过。他至今没有把大哥贩毒的事情透露给母亲,所以,这件事也只能同样秘而不宣。他忍住心里的悲愤说:“好吧,我一定尽快想办法还钱。不过,我母亲马上要来了。她老人家身体不好,不能再受刺激了。我只有这一个请求,请你们告诉你们的老板,这几个星期一定不要上门,有什么事可以打手机找我。我答应你们,只要澳洲的法律允许,我一定会卖掉房子替我哥哥还钱。反正房子不会长腿跑掉,我也要在悉尼大学读书,你们总能找到我的。这总行了吧。求求你们了。”

阿波已经在电话里接到了上面的指令,便对苏磊说:“好吧,看在你是孝子的份上,今天就不难为你了。不过,这件事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更不能让警察知道。记住你刚才说过的话哦。捞仔,我们走。”说罢,朝捞仔使了个眼色,转身朝门口走去。

捞仔突然将放在桌上的一个玻璃杯拿起来,当着苏磊的面捏得嘎嘎作响,他慢慢将手松开,玻璃碎片纷纷落了下来。接着,他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扬长而去。

苏磊目瞪口呆。

玛吉一早来到办公室,意外发现桌子底下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张便纸贴,她弯腰下去拿起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被害人的弟弟苏磊来电:

1.有人在8月7日晚上见过苏光,他被一辆深色的BMW接走了。

2.苏光买了8月11日的机票要回中国。

玛吉赶紧跑到值班室,找到记录电话的女警员,打听之后才知,这个电话是前天下午打来的。玛吉又急忙给苏磊打电话,重新核实了这两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见到罗杰斯,玛吉赶紧向他汇报了这件事情,并承认自己疏忽大意,没有及时发现这样重要的线索。罗杰斯二话没说,立刻带着玛吉赶到中国城“真四川”饭馆。这时候已经上午十点了。他们穿过黑黢黢的楼梯来到二楼。

二楼黑着灯,厅里阒无一人。玛吉在门外叫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她朝罗杰斯点头示意了一下,两人一同走了进去。忽然,罗杰斯发现柜台旁有一个小门半掩着,里面隐约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他朝玛吉一使眼色,两人分别把住门口,猛地一下把门推开。

里面是厨房重地。一个身穿旧毛衣,腰里扎着围裙的中国男子正挥舞双刀边切菜边哼小调。他见突然闯入两个洋人,不由大吃一惊,拎着一把菜刀就过来了。罗杰斯忙说想找老板刘大江。厨子虽然英文不好,也能对付说几句中式英文。他说老板还没来,问有什么事。罗杰斯便出示警徽证明了自己的身份。他问老板什么时候能到。厨子挠着脑袋说平时老板这个时候已经来了,今天不知怎么晚了。

弄清了开业时间,他们便离开饭馆来到外面,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位于同一条街的建德大厦。

对于两名警探的来访,开心旅行社立刻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罗杰斯向老板娘出示警徽,表示想找那天售票给苏光的那位小姐。老板娘非常热情,马上叫苏珊暂停售票,让她配合警察的调查,还热情地提出让他们去旁边的老板办公室,说那里比较安静。

苏珊带着罗杰斯和玛吉来到旁边一间小屋。这里说是老板办公室,也算员工休息室,老板不在的时候就是小姐们中午吃饭小憩的场所。一般华人开的旅行社,差不多都是这样的工作环境。

罗杰斯向苏珊了解到苏光是8月7号上午来到这里,他买了一张10号悉尼飞北京的一年往返中国国航机票。苏珊还说那天他预付了两百块钱的定金,并让苏珊9号出票,说他会把现金带齐过来取票。

罗杰斯又打听了一下,比如客人那天说过什么之类。苏珊回忆道:“这个客人挺特别的,我们虽是第一次见面,他还跟我开了两句玩笑呢。”

跟苏珊谈过之后,玛吉又把老板娘请了过来。老板娘英文不好,又是第一次跟警察对话,心里不免紧张。她把苏珊留了下来,给自己壮胆。

玛吉问:“你认识苏光吗?”

老板娘马上回答说:“太认识了,我们多少年前就认识。过去他跟我先生一起在工厂打过工,后来他和几个人又弄了个什么组织,主要是帮留学生搞身份,办公室就在我们旅行社隔壁。不过,那时候我们还在德信大厦没搬到这里来。另外,苏光每次回国也都在我们这里买票。我家老公和我都跟他熟着呢。”

老板娘快人快语还没等警察询问已经全都说了出来。玛吉暗自好笑,她跟罗杰斯对视了一下接着又问:“你最近跟他见过面吗?”

老板娘说:“我整天在这里做账,忙得要死,哪有工夫见他。不过他每次来都要跟我们打招呼的。”

“你能说说苏光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玛吉又问。

“他呀,又抽烟又喝酒又爱赌,简直就是个赌棍。”老板娘撇着嘴说:“这家伙经常在赌场,不知道已经输掉了多少钱。每次带国内朋友去赌场肯定碰到他。前不久的一天晚上我还在赌场见过他呢。他就是名字起坏了,叫苏光还不如叫输光呢,混到现在还没有混到一个老婆。”

玛吉急忙翻译出来,她和罗杰斯都笑了。

由于始终联系不上刘大江,两人决定先回玛柔布拉。走进地区指挥中心,格雷警探和另一位专案组的成员正要出门,他告诉罗杰斯和玛吉,法院的批准已经下来了,被害人的手机和家里座机电话通话记录马上就能拿到,说完匆匆离去。

玛吉上网查找资料,顺便看了一眼警方最新通报,她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条消息上:昨晚,伊斯特伍德发生一起凶杀案。尸体于今晨在购物中心的停车场内发现。死者男性,亚洲人,黑发,身高一米七四,年龄四十至五十岁,身穿黑色外套,旧牛仔裤,前胸及脖子被刺,身份不明。

不知为什么,玛吉心里一动,她忙把罗杰斯找来。罗杰斯一眼看到那张照片时,突然也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因为死者的身高年龄与苏磊描述的极为相似。另外,他依稀记得饭馆员工提过老板住在伊斯特伍德。死者照片很快被复印出来,罗杰斯当机立断带领玛吉重新赶赴中国城。

赶到饭馆快下午两点了,店里正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状况,员工们都在大厅里抱怨,材料不够,加上老板突然失踪,中午营业已是勉为其难,如果老板再不出现,晚上开业几乎没有可能。

玛吉马上把打印清晰的彩色照片拿了出来让他们辨认,一名服务生只看了一眼,立刻认出死者就是老板。其他员工纷纷围了过来,有的惊讶有的唏嘘,餐馆里顿时乱成一片。罗杰斯很快打听到死者孤身一人在悉尼,现住伊斯特伍德,前妻和儿子都在墨尔本生活等有用的情报。随即,他跟玛吉离开饭馆,赶去案发现场。

伊斯特伍德是西北地区的一个大站,这里西近帕若玛达,南临托普莱德,距艾坪只有一站之遥,是个交通便利的大社区。车站有东西两个出口,两侧都是商业街,相比之下,西口的商业气氛更浓,也更加热闹。这里有一个购物中心,图书馆邮局齐备,生活相当便利。

因为价格与环境等各种原因,这里有不少韩国人居住,亦有一部分香港人。近几年,一些中国留学生也开始在这一带购房置业,使得这里变得愈加繁华。放眼望去,整条商业街几乎都是亚洲人的商店,有餐厅、快餐店、杂货店、服装店、录像店、佛堂等等,可谓琳琅满目。

现场是在伊斯特伍德车站西边的一个免费停车场里。这里紧临商业街的后街希尔维尔路,现已被完全封闭,周围都是警车和武装警卫。罗杰斯和玛吉向警卫出示证件,钻过蓝白色警戒带进入停车场内。这是一栋三层的旧式停车场,钢筋水泥建筑,已有几十年历史。里面有上行和下行不同的出入口,车位比较宽敞。

罗杰斯远远跟当地警探迈克·梅森打招呼。梅森警探是个典型的澳洲人,他走到罗杰斯身边,用浓重的鼻音叫道:“喂,伙计。你怎么也来了?手也伸得太长了吧?这里可不是你们玛柔布拉的辖区。”两位资深警探相互打趣了几句,罗杰斯又把玛吉介绍了一下,梅森便马上把他们领到了凶杀现场。

凶杀地点是在停车场一层至二层的楼梯拐弯处,尸体早已拾走了,地上用笔画了一个人形,大片殷红的血迹犹在。

梅森介绍说:“报案者是一名在购物中心工作的清洁工。平时他都把车停在二楼,今天早上六点半,他跟平时一样把车开了进来,结果下楼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都是血。他赶紧打电话报警。等我们赶到这里,人已经死了一段时间。另外,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手表车钥匙都不见了。”

罗杰斯忙问:“当时还有其他目击者吗?”

梅森说:“没有。这个停车场晚上没人看守。你知道因为治安问题,下班后这里所有的车都会开走,很少有车停在这里过夜。”

罗杰斯又问:“找到死者的车了吗?”

梅森说:“还没有。我们核查了当时现场及周围的所有车辆,都没有找到死者的那辆。唉,最近少年犯罪成了大问题,这里已经发生过多次拦路抢劫事件。从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手表等贵重物品被偷分析,很有可能是抢劫杀人。我们怀疑他的车已经被盗。”

罗杰斯略有疑虑,他对梅森说:“据我们了解,死者是中国城‘真四川’的老板,他家就住在伊斯特伍德的欧德街,离这里很近。”

梅森警探怀疑地看着罗杰斯:“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不应该把车停在这里喽?”

罗杰斯笑笑:“伙计,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他又四处看了看,这个停车场西边是一片绿化地,树木扶疏小径通幽,东面有几家商店,南边跟主要商业后街只隔一条排水沟。排水沟是水泥结构,三米多宽,两边用铁栏杆围起。为了方便停车的客人安全通过,还特意修了一条步行小桥。罗杰斯用自己特有的方式给了梅森一拳,算做道谢。转身对玛吉说:“走吧,去他们家看看。”

上车之后,玛吉看着地图说:“原来这个停车场离刘大江家只有两条街呀。”

罗杰斯慢慢把车开出停车场,心情有些沉重:“现在虽不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但刘大江到这里来的目的非常蹊跷。一般人在这里停车都为了购物,昨天不是发薪日,下午六点之前所有商店都关门了。再说,他家离这里这么近,他有什么必要开车过来呢。除非……”

玛吉抢着说:“除非有人约他在这里见面。”

“对。”罗杰斯说着一踩油门,克莱斯勒吉普便冲了出去。

“可是老板,天这么冷,谁会夜里约人在这种地方见面啊?”玛吉疑惑地说。

罗杰斯说:“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你还记得那个长头发的服务生是怎么说的吗?”

玛吉说:“当然记得。他说昨天晚上九点刚过刘大江就离开了店里。”

罗杰斯说:“我计算了一下,从‘真四川’饭馆走到娱乐中心停车场最多需要五分钟,而刘大江从中国城开回伊斯特伍德只需要半个钟头的时间。就算他的车速慢一点,十点之前他怎么都到家了。有一种可能是他先把车停在家里,这才走到停车场去。估计从他家到停车场也就是三四分钟的时间。另一种可能就是他直接把车开到了伊斯特伍德停车场里。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在夜里那个时间赶到那个破烂不堪的停车场去呢?就像你说的,他究竟跟谁约在这里见面的?”

玛吉说:“对呀,事情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就在我们要找他了解苏光事件的时候他就出事了呢?”

“这个问题提得好!”迎面红灯,罗杰斯将车停在了路口。他说:“可惜这里并不是我们的辖区,有些事情没有确凿证据也不好随便插手。看来这件事只能委托当地警局进一步调查。要知道,刘大江是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最后一个见过苏光的目击证人啊。”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玛吉忙问:“老板,怎么了?”

罗杰斯望着玛吉说:“还有一个人我们必须马上找到,他就是8月7号晚上跟苏光在皇冠海鲜酒家吃饭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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