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的出现,中断了杨去塞的问话。杨去塞发现,刘荫侯眼睛里快要熄灭的灯又突然亮起来,他挣扎着抬起头,“淑娴!你回来了?”
“爸!”黎嘉扑到刘荫侯床前,“爸你怎么了?”
“淑娴,你终于回来了,我和你妈妈每天都惦记着你……”刘荫侯哽咽。
“爸,都是我不懂事,让你和我妈担心了。”黎嘉说着哭了。
“别哭闺女!你回来了就好。见到你妈了?她对你说什么了没有?”刘荫侯问。
黎嘉点头,“见到了。我妈说你遇上了大麻烦,让我来看你。”
刘荫侯的老伴儿找到了女儿淑娴,娘儿俩抱住好一顿哭。然后她告诉女儿,爸爸拿着断金走了,走的时候,神情好像不大好。黎嘉也不安起来,她和妈妈回了家,一夜不能入睡,爸爸拿断金做什么呢?她从杨去塞那里她知道,三起命案的凶器都是很锋利的工具,究竟是什么,还没找到。家里祖传的断金锋利无比,小时候,她和哥哥背着爸妈偷拿断金出去玩耍,哥哥在城墙砖上乱刻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她的手,立即流出血来。黎嘉的预感也和妈妈一样,爸爸可能要出事。出什么事,她说不清,反正越想越不踏实,于是赶来医院。
“爸,我妈说,你把断金拿走了,爸,你拿断金干什么?”黎嘉问。
“闺女,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刘荫侯说。
黎嘉坐下,“爸,你说吧。”
“闺女,有一件事,压在我心里23年了,闺女,你不是我和你妈生的,你是我抱来的,我很抱歉,一直没对你说过。”
黎嘉愣住了。站在一旁的杨去塞也愣住了。
“爸,你,你在说什么?”黎嘉不相信。
“是真的,抱来的时候,你才两个多月大,”刘荫侯说,“那是1927年4月的事儿了,我记得很清楚,在东交民巷的俄国兵营里,你妈妈是革命党,被张作霖的士兵抓走了,丢下你没人管,我就把你抱回了家,当时你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婴儿衫……”
“就是这件!”随着声音,刘荫侯的老伴儿进来了,“闺女,你那时叫小萍!这上写着呢!”刘荫侯的老伴儿把婴儿衫递给黎嘉,“淑娴这名字是后来我和你爸爸起的。”
黎嘉接过婴儿衫,看看婴儿衫,又看看爸爸妈妈,“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不信!谁能证明?谁能证明啊?”
“我能证明!” 马缨花走了进来。她拿过黎嘉手里的婴儿衫,看过后,从带来的大信袋里拿出那件绿色的丝绸婴儿衫,“这两件婴儿衫是我妈妈亲手做的,上面的名字也是妈妈亲手绣的,你们看,一模一样的!”
大家传看两件婴儿衫。黎嘉愣愣站着,马缨花走到她跟前,黎嘉有些胆怯地看着她。马缨花拉起黎嘉的手,“小萍,你是小萍,我亲妹妹!我不知道怎么找你,原来你离我这么近……”马缨花失声痛哭,“我是你姐姐,你叫小萍,我叫胜萍,咱们的妈妈叫冬萍。”
黎嘉也哭起来,“姐姐?你是我姐姐?”
“他是你哥!”马缨花指着杨去塞说。
“是一件好事啊!好事!”刘荫侯的声音微弱,几乎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聚散离合,生死轮回,人生如浮云变幻,宇宙万物尽皆如此啊!”
杨去塞突然想起黎嘉刚才的话,忙问她,“黎嘉,啊,不,小萍,你刚才说,我师傅拿走了断金,什么是断金?”
“我家的祖传刻刀,叫断金。”黎嘉说。
杨去塞突然明白了什么,跨到病床前,见到刘荫侯已经闭上了眼睛,猛然掀开他紧裹的棉被。
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
刘荫侯的右手捏着断金,左手下的白床单殷红一片。
杨去塞抓起师傅的左手,见手腕几乎被切断了,筋骨断裂的大口里已经不再有血流出,“师傅,你怎么能在我面前自杀?”
刘荫侯的老伴儿大哭,“我就说你要出事儿,你……”
黎嘉也说,“爸,你干嘛要这样啊!”
刘荫侯这时又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老伴儿,又看看黎嘉和杨去塞,看看在场的所有人,眼睛重又闭上。
医生和护士们跑进来,忙活了一阵后摇头说,“晚了!”
案件了结,马缨花接到公安部的调令。临走前,她最后一次行使侦讯处处长的权利,召开全处会议,算是和大家告别。
会前,杨去塞问她,“姐,你非要走啊?”
“老天没让咱俩成为两口子,还是让咱们成了一家人,”马缨花说,“一家人不应该在一个部门工作,你走不合适,还是我走!我已经向局长建议了,让局里考虑让你接替我的职务,举贤不避亲嘛!”
走进会场的大家发现马缨花从不离身的枪不见了,崭新的列宁装,尺码好像比以前穿的小了些,腰身曲线更明显。再看她的短发,也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流海上别了一支城里女人喜欢用的发卡,让她平添了不少妩媚。有人调皮地问 “马处长,你是调去工作呀?还是去嫁人?”
“都是!”马樱花嘻嘻笑着说。
“是不是嫁个高干呀?比你大多少岁啊?”有人问。
马缨花说,“暂时保密!到时候,我给大家送喜糖来啊!”
杨去塞和黎嘉在马缨花的办公室帮助姐姐收拾物品,杨去塞说,“我妈妈都高兴坏了,今晚让咱们都回家去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