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槡每日清晨出门,入了夜归来。他总是肃着一张脸,我便没法从他神色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反复过了三天。我也在客栈舒适的客房里待了三天,左右客栈里生人的气息旺,是我喜欢的地方。
也不是我不想出门逛,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整个人没甚精神,吸再多人气也不管用。我心说我莫不是生病了?一个没了实体的生魂会不会生病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
第四日晚间,离槡却没回来。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莫名醒了。原来是外面狂风大作,吹得窗户劈啪作响。
被吵醒的我干脆爬起来倒茶喝。
桌上亮着一盏煤油灯火,小小的一点烛火跳耀,照得房内影影绰绰。墙上光影斑驳,我有半个影子。其实,那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影子,只有人才会有影子,墙上的那一团只是模糊的暗影。一时间,我心中就有些泛酸似的难以接受。
窗外狂风仍在大作,我听见有密集的雨点敲击在窗台上的声音。
孤身在房内的我莫名地就有些不安。
不知是否透进了风的缘故,那小小一点火光开始摇摆晃动,映得那墙上我的影有些狰狞。
我便吹灭了那火光,蒙被子睡觉。
却没想,才一合眼,便又入了那奇怪的梦中。
这一回,入眼皆是血色。
还是那熟悉的庭院,清冷的夜。
夜色中,有一男子倒在血泊里,他身上的白衣早被血染得鲜红。
有三个黑衣人越墙而入,手中皆提森寒冷刀。
“丞相大人,只要你乖乖交出兵符,我等就饶你性命。”当先的一黑衣人道,声音恶狠狠。
年轻的丞相纵使重伤在身屈于人刀下,却依旧风姿傲骨。只见他淡然一笑,强撑着破败的身躯站起,“动手便是,我李成洵今日认栽了。”才说了一句话,他口中又吐鲜血,那血色染红了他脚边的白色小花。
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点了头,齐向重伤的李成洵举刀。
李成洵无可奈何地闭了眼的。
可那刀却迟迟未落下。周遭静得可怕,一丝声响也无。他猛地睁眼,眼前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存在?
李成洵一惊之下咳出更多血来,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倒下地来。
“公子,你流了好多血啊!”
凭空突然起了个女声,李成洵的眼将闭未闭之际,看见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捧了双颊,就这么蹲在他身前,声音娇俏而动听。
是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李成洵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道:“姑娘赶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为什么呀?”少女睁大了眼睛,样子迷人又可爱,可惜,闭了眼的李成洵看不见
“有人要杀我。他们还会来,我不想连累无辜之人。”
少女继续捧了腮道:“漂亮哥哥你是说那些穿黑衣服的人吗?漂亮哥哥不用怕,铃兰已经把他们通通打跑了。”
铃兰……
铃兰……
铃兰……
原来这个少女就是铃兰。
我脑海中方有了这么个认知,便觉得又是一股大力袭来,那力道拖拽着我远离地上的一对男女,远离眼前的一切……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醒来时,便撞见离槡无表情的脸了。只这一次,他的脸色于无表情中又添了些别的颜色,他的脸有点黑,又有点青。
耳边“嗤”的一声,是他又点亮了桌上的煤油灯。我这才意识到此时还在夜半,窗外的风雨却是停了。
煤油灯火照亮了整间屋子,也照得我头晕。
我觉得这么子沉默下去有些不好,便咳了一声,抖了抖胳膊,没话找话道:“离槡哥哥,你……你回来了啊……”
哎,好像有点不对,怎么感觉头越来越晕。好想睡啊!
他缓缓踱步到我身前,“谁让你把灯熄了?”
打了半个哈欠的我赶紧欠身去看桌上煤油灯,见那灯火燃得正旺,我就安心得打完那剩下的半个哈欠。我说:“灯亮着我睡不着。对了,离槡哥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嗤笑一声,“我倒是想再晚一些,怕只怕届时你连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我“呸呸”两声,现在最不喜的就是听人说“死”字,我可比大活人害怕死呢!正要开口时,却听得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不,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恶意,我不会害人,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求姑娘救我!救我!十日后便是我的大限了……”
我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谁,谁在说话?”去看离槡,他顺势在竹榻边的躺椅上坐下,只留一个侧脸给我。
我要哭了,因那女声就响在我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