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同她,尚未,成亲。”说着这样的话,书生的面皮就红了。久不闻小八的叽叽喳喳,书生困惑抬眼。若他预料到即将入到他眼中的是什么样的光景时,怕是打死他也不会就这么看过去的。
一汪碧绿的泉水在瀑布的下头,有瀑布水飞流直下入到潭中,激起水花无数。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湿漉漉的,湿漉漉得惹人怜惜。而就在那迷迷蒙蒙的泉水当中,有一个姑娘站起了身子。
姑娘身躯莹白若凝脂,水滴落在她的皮肤上,顺着美好的曲线与弧度下滑,滑入潭水中,亦滑入姑娘身体上那不为人知的隐秘所在。
姑娘扬了头,湿发带起泉水,泉水溅在书生的脸上与嘴边,是甘冽的味道。
书生不争气得又倒地了。
“恩公恩公!恩公你怎么了?”眼见书生跌倒在地,小八不管不顾就冲上岸来,全然忘记自己洗澡洗了一半,也全然忘记自己着漂亮的身体。
不理书生的剧烈挣扎与反抗,小八将书生揽进怀中,让他好看的脑袋贴上她温温热热的胸口。
“放……开……我!我……没……事!”
小八揽紧了书生,“恩公说谎了,恩公你分明病了,你看你鼻子都流血了呢!恩公啊,姐姐说了,有病就得治。”
“我……没……病!”这是书生最后哀嚎的声音。
他嚎完我就醒了。呆呆看着床顶,我怎会做这样一个梦?好奇怪呢!
外头静悄悄的,我的脖子僵硬地掉转方向,门窗紧密着,室内漆黑,有零星的月光自门窗的缝隙里透射进来,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影。尚在夜半,看来我也不是睡了很久。
我爬起来就跑去门边,又推又拉又敲门,啪啪啪响声不绝,可没能得到丝毫回应。我有些颓然,又有些愤慨,穆长岳真是太过分了!我决定以后都不要理他!
转身准备继续睡觉的,不想却看见了杵在床边的一个……人头?!
“你……”我失神张嘴,嘴巴闭上之后又急急张开,“石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离槡哥哥也来了?”我有些小兴奋地左右张望。
这个时候,室内突地响起石头粗哑的声音:“是姑娘携了在下来到此处,还请姑娘对在下负责到底。”
这……这分明是个迂腐书生才会说出的话!可我面前的显然是一块大石头。
我砸吧砸吧嘴巴,没看见离槡,心里有些小失落,“要……要怎么负责?”
石头人头低声道:“让在下重温一回同小八的旧梦。”
这个……好有难度。
左右我被困在房内出不去,倒不如同这一颗石头人头打打交道,也省得我孤单之下胡思乱想。
坐在床上,双手撑着脸颊,我问那石头是如何找到我的。
石头人脸上空空洞洞的嘴巴,“在下变小了身形,姑娘跌倒时不慎将在下装入了衣袋之中。”
这样也行?
我便回了一句自己的猜测,“我怎么老觉得其实是你巴着我不放呢?”
人头:“在下断不会做出如此缺乏礼数之事。”
好吧。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要对你负责呢?我觉得做这件事情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
就有嘎嘣嘎嘣的声响自石头缝里传出,他说:“小八喜爱报恩。放心,事成之后,我会助你离去。”
我立时星星眼了,激动之下差点翻下床去,“你准备怎么帮我?”
石头:“撞开那扇门。”
好……吧。
更深露重的夜晚,我同一颗石头做的人头共居于室内,说起来还真是渗人的慌。
其实,要想让石头重温一遍旧梦很简单,只需要——子婴图。
幸好我聪明,抢先将子婴图护好带在了身边。
夜色深沉,我怕万一外头有人走过看出端倪,便将子婴图铺开放在了床上。画卷张开的瞬间,我侧过头去,仿佛看见了石头黑暗无光的双眼内,落下泪水来。
这么些日子以来,书生已然同小八混熟了。除了书生偶尔迂腐一下,总爱谈论些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言辞外,生活美好得一塌糊涂。
书生告诉小八,他同他那未过门的妻子自小便有了媒妁之约,两家原本商议着待书生弱冠之年便迎娶了小姐进门。约定的时候到了,书生家中却被告知小姐两年前因重病而投师在了一位道姑门下。道姑救了小姐一命,可却提出要小姐跟了她回师门,理由是小姐这两年仍会有大灾,唯有入到道家修真之地,方有化险为夷的机会。事关小姐性命,小姐的家人自是答应的。可问题是,两年时间一晃而过,小姐却杳无音信了。
“原来恩公你去是出于责任。”彼时,小八正同书生夜宿在破庙内,听着书生娓娓道出心中千头万绪,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书生则被它说得脸色一僵。
书生则被它说得脸色一僵。
“怎么了?小八说得不对吗?”为了书生那不甚坚强的小心脏着想,小八大多情况下都会让自己变作女儿身。可变作女儿身的小八却没有女儿的自觉。说话的时候,他靠得书生太近了,逼得书生不得不蹲去了墙角。
对于小八的疑惑,书生是这样说的:“婚姻大事仰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就是一桩人生里头的责任。梓元不才,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小八歪了头看书生:“为什么你跟姐姐说得不一样?”
“你我****有别,想法自然不一样。”
小八并未被“****有别”四个字打击到,而是兴冲冲向书生展现着自己被灌输的看法:“姐姐说,喜欢一头公麒麟是一种欲望,是一种享受,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可这事情又相当危险,因为它一不当心就会变成占有,变成捆绑,变成让两头麒麟不得自由的枷锁。所以,姐姐总结说,和一头公麒麟爱爱就好,成家生小宝宝什么的,还是再看吧。”
书生已涨红了面皮,“胡……胡说八道,小八,你万不可听信你那姐姐的妄言。男女之情中,万不可少了责任,如你这般说来,女方是要吃大亏的。你这般单纯,玩不来你姐姐那一套。”
小八直了直脖子,对于书生同姐姐的言辞,她突然觉得都不是很靠谱,她大声发表着自己新得的体会,她说:“小八要是喜欢上了一只公的,小八就想要他开心快乐。只要他开心,小八就会开心。嗯,要是恩公开心了,小八就很开心很开心了。找不找公的都无所谓了。”
“你……”
“怎么,小八的想法不对吗?”
“我们还是睡觉吧。”
睡到半夜的时候,书生被热醒了。睁眼之下,他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这残旧破庙里头,竟燃起了熊熊大火,凶猛的火势仿佛瞬间就要将一切吞没。
而在那火光当中,他看见了那一只……小八。小八背对着他而立,她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袭红衣,红衣如火,比那火海还要闪耀。小八正同一只庞大的兽对峙。那兽头长一角,脚踏四蹄,通身毛色黝黑,形貌丑陋之极。
眼看那兽张开满是腥臭的大口,转瞬就要朝小八扑过去,书生大喊:“小八快回来!危险!”
小八回头,朝书生露出一个笑来。这笑明艳动人,比之周遭的大火不知闪亮了多少倍。书生一下子看呆了去。
那一边,猛兽一声哀嚎,却是被小八口中喷出的烈火烧着了脑袋上的毛。那兽连连在地上翻滚,一滚就滚去了门边。
书生呼出一口气来,两只兽……不是……是兽和小八,明显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小八卸了身上的力道,周遭的大火便在一瞬间消了干净。书生注意到,小八又换回了那一身黑衣。
“恩公恩公,小八厉不厉害?”小八眼睛亮晶晶的,跑去书生面前要表扬。
书生忍了忍,没忍住,就说了一句:“小八,日后不可在男人面前换衣裳。”
“啥?”
书生指了指小八身上的黑衣,“方才是一件红衣。虽然你换衣动作快得让在下看不出端倪,但是……在男人面前更衣……总归是……有损女儿家的名节。”
小八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她还是一只未发育成熟的麒麟宝宝,穿黑衣是为了压制体内时不时会爆发一下的熊熊小火苗。要是她日日穿那一身如火红衣,估计所过之处,皆是茫茫火海了。
书生扶额,有些头疼,望着小八晶晶亮而又懵懂的眼睛,他心头脑袋突突突齐跳,他突然觉得不放心,如小八这般,是极会受有心人蛊惑的。小八日后的道路还很长,她不可能次次都遇上像他这般的正人君子。不知为何,一想到“正人君子”四个字,书生脑中不期然就浮现起了湖水里小八赤身玩水的景象,还有小八将他抱在怀中的场景。如今想来,他仍旧能感受到同小八贴合的那种细细密密的缠绵味道。
书生的脸红白交错,罪过罪过,他怎会去臆想那些东西?!那是对小八的亵渎啊!赶紧默念金刚经一百二十遍!
小八却是踅起了眉头,因她听见,破庙的门口,正走来一个人。
方才那被小八打败惨痛在地的丑陋猛兽一溜烟自地上爬起,飞速蹿去门外,蹿到它主人的身边。
小八全神戒备对门外,成功引得书生侧目。
发生了什么?小八看见什么了?
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女人,女人着一袭绯蓝的衣,长发高高在脑后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