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虚渺渺堪不透,茫茫幽幽不好握，一时贪欢是为妄。一时嗔痴是为执！
歧途，始为美好，长路越邪，肆意而为。正道，始为迷茫，长途荡荡。
歧途追幻易，迷中自往之。正道朔迷离，欲择心难下！
是故灵道常自吉,妖邪常自凶；
天际的第一抹新阳升起，一切也在火中重生，墟中落定。
亡神塔毕竟是灵物，一夜火焚后，只有些许黑污沾染，并未祸及根本。
自然除去昨夜被凌霄子调去看守塔心冰湖几名已然葬身火海的弟子！
亡城大殿，满室寂静！人心不语。
白衫染污，青颜带血。凌霄子一张脸惨白的看着面前的几具尸体。
晓月担忧的看着跪首在殿中的子陌，心有不忍，小声自凌霄子耳边道：“师兄！？子陌他……”
她话未言尽，被凌霄子一个眼神慑服咽了回去！
柏寒在旁亦有些忧心，询：“师傅，师弟他……”
凌霄子不语久久，终于，对下跪之人道：“你可知罪！”
“子陌任罚，还请师尊原谅！”
他说话时头也未抬，那跪姿，那语调像极了曾经的某人，那个人那年也是一身白衫，埋首跪拜只是不住的说道：“弟子认罚！只求师尊允我同阿卿在一道！”
凌霄子的心被现实从回忆中拉回，曾经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只是故人已去，新人却在重复他以前的路！“知错！？你可知那被镇在塔中的邪物被盗走，以你一人之错行，还要连累了多少亡魂？”
陆浅均听着凌霄子对子陌的呵斥，心有焦急，忙言：“师尊，此事无关师兄的事！师兄不过是无意闯入，抽魂玉带被盗，我们该去拿那歹人算账！”
晓月在一旁观察着凌霄子的脸色，小心道：“是啊，师兄，这个事要我说不能怪在子陌头上的！”
夜歌正替凌霄子扶着茶，见状也说：“师尊，你就谅子陌师兄这一次吧！”
“你们！？”那轮回的记忆浮上凌霄子的脑海，曾经的那一年，场景何其相似，满殿跪满了人，皆是帮他而求，帮他而说：“师傅，你就谅大师兄这一次吧！？”
是缘结的轮回，还是天命之所归。凌霄子的心一时除了对往事的酸涩，还有对未来的恐惧，他昨晚替子陌运气，伤了大原，此刻气急攻心，居然是抓住椅背半倒了下来。
“师傅！？”柏寒连忙搀着，然后转眼对子陌说：“师弟，你看把师傅气的，还不求师傅原谅，这种错万不可再有了！”
子陌阖眼，轻吐口气，他自然明白柏寒此举为何意，只是大错已成，何谈回首，他言：“师尊，子陌闯的祸，定会自己偿回来！”
“偿？！”凌霄子长出气：“你当如何偿，你可知这些弟子皆是为你而丧命？你且去吧，再莫回来！此处容不得你！”
“师傅！”
“师兄！”
晓月和陆浅均同时乞声。
凌霄子大掌一排：“不必再说，亡城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子陌的手紧拽成拳，无心能语，只是颤抖，终于憋出一句：“弟子发誓，不找回抽魂玉带，绝不归城！”
他说完大力的在殿上磕了三个重达心肺，通达地府的响头，然后决然的背身。
“师兄！”
“子陌！”
“子陌师弟！”
子陌听到呼唤，未有回头，悲从心来，只道：“师尊，此番弟子离去，还望师尊好好照顾自己！”
“子陌，给老娘站住！”晓月见徒弟的身子已然踏出门，惊呼。
“让他去！去了就别再回来！”凌霄子的声音凄苦，言道完轻咳一声。
子陌紧紧拳头，只停了一瞬，终于扬着面，踏出了那古朴神秘的大殿，奔向那未知的远方，寻找今天的方向！
“师兄！”晓月搀着凌霄的胳膊，扶他坐正：“子陌有错，你罚他就好了，他自小长在亡城，哪里适应的了外面的生活！”
“够了！”凌霄子语意带着训斥和冰冷：“他本就不属于这！既然要走，便让他走！”
那悠长漫长不知是漆黑还是炫白的往昔，点点滴滴又浮上晓月的脑海，难道这便是天数？！
有些事，躲不掉！有些情，偿不完！有些缘，终会散！有些劫，避不开！
晓月紧撰着拳头，心中的思绪翻腾不止一点，她言：“师兄，我不管，子陌是老娘的徒弟！老娘不让他走，谁也不能赶他走！”
“师姑，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去！”陆浅均见晓月追出去，亦火急火燎的赶上前！
“师叔！”晓月说完就追着子陌出去，全然不理身后的柏如何呼唤，她一心只挂着那个得来不易的血脉，他是亡城曾经最优秀的弟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想念！
“柏寒，由他们去！”
“师傅！”柏寒也欲跟着前往，却被凌霄子拦阻，他表情有些挣扎，道：“师傅，师叔和师弟她们……”
凌霄子轻轻咳嗽两声，道：“你也要同他们一样给我气受么？！”
“师傅，你消消气！”夜歌在一旁紧抿着嘴唇，半天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我去给您泡杯茶来！”她说着看了柏寒一眼，自己退了出去！
柏寒紧着眉，抚了抚凌霄子的后背替他顺气道：“师傅，师弟他在亡城呆了快十七年，从来为出城半步，如今你叫他一人……他……”柏寒话未言尽，只是一个劲的叹息！
凌霄子抬起有些须弥的面颊，通过大殿镂空天顶望向穹宇，那里除了未知，还有白云和氤氲的交替，他像在自喃：“原来已经十七年了么！？”
亡城后殿，西室厢房，很简单的修饰，很依贴的内装。
圆窗外的绿竹和着风的姿态，幽幽的也在摇摆，子陌睹了几眼，还是摆过头，开始往乾坤玉匣里收拾行囊。
任性么？！气盛么？！好像都有那么一点，更多的是不是生命的新一轮缘抑或劫！？
“子陌！”
“哎哟！师叔，你轻点！”
晓月大喇喇的拍门而入，门扉反弹，正好打在陆浅均的天门！
子陌此刻却无心再去取笑，亦无力再去回应，只是一味的往玉匣里收着东西！
“子陌！”晓月一把抢过匣子，丢在一旁道：“你给老娘老实呆着，哪都不许去！”
陆浅均在一旁捣蒜：“就是的，师兄！你走了，我一个人跟柏寒那个石头脑袋呆着还有什么活头啊！”他说着学着小女儿样摇晃起子陌的胳膊：“师兄，我的好师兄，就算是为了我的幸福，你就留下来嘛！大不了，师尊怎么罚你，我替你受一半就好了！”
子陌看了急于说服自己的两人一眼，侧身拿过自己的包袱，道：“我犯的错，该以我自己的手了结！话一出口，木亦成舟，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了！”
“师兄！”门边传来有些气息不稳的细小女生。
屋内三人转头，是陆浅均第一个反应过来：“夜歌师妹！？”
夜歌的右手抚在心口，好容易平复了呼吸，道：“师兄，你该知道师尊是疼你的，他身为一派掌门，弟子犯下如此大错，是要给众人给天下一个交代的！毕竟昨夜那么多同道都在场的！”
晓月用指甲戳退了夜歌半步，怒：“交代什么，交代？！子陌是我徒弟，给老娘一个人交代就成了！老娘说不让走，就不走！”
“师傅，别再说了！”子陌叹。
“师兄！”陆浅均还扯着子陌的胳膊，急：“小师妹说的对，师尊只是一时之气，过两天等他脾气好了，就后悔了！到时候又要把你接回来，那多麻烦啊！你看……你就别走了吧！”
子陌往匣子里添进了最后一样东西，看了一眼面前这三个同自己在亡城渡过那幽幽暗暗青葱岁月的朋友，知己，师傅，叹：“是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走了，但请你们相信有一天我亡子陌会堂堂正正的回来！”
那竹叶，叶与枝之间留下的圈圈光晕，在新阳笼罩的这一刻，透过大大的月窗，蔓延进屋来，斑斓的色彩，是令人神往的神奇。也许现实就是这样，用最为清幽的印记，告诉你最为惆怅的决定！
晓月拧紧的拳头，也许是被远方的云化为指柔，她终于是放开了手。
陆浅均观晓月表情，急道：“师叔，你快跟师兄说啊！叫他不要走！”
晓月的表情一时是不同以往的认真与疼惜，她背过身，尽量不去看那个来时小小，此刻却已高出她一头距离的欲离人，道：“若你意已决，我便不再阻拦，只是你此番出去，要答应为师一件事！”
子陌转过脸，表情也是悲戚的，他双膝而跪，半是忍气，道：“师傅，是弟子不孝不贤！师傅有吩咐，弟子愿为千万！”
晨风中，晓月的语气有着夜特有的晕暗：“我要你发誓，你的手一生都不染血污！”
“师叔，你想什么呐！？师兄以后还要除魔卫道的！你说些没用的干嘛！”陆浅均拉拉晓月的衣袖，小声怯道。
“你闭嘴！”晓月阖目，急蹙眉头，只是道：“亡子陌，为师问你，答不答应？！”
子陌抬首看了晓月一眼，虽有不明，然还是笃定的竖起三根手指，以道家特有的方式，对着三清，对着碧落，盟誓：“尊师在上，弟子子陌今在此指天发誓，此生，绝不染血腥，如有违背，便叫天地救赎，祭我之血，伤我之心！”
“师兄……”夜歌咬着嘴皮，不甘闻此言语！
那微醺的誓言随着流风亦传入了晓月的耳边，她点点头，叹：“你走吧！”
“师傅保重！”子陌两手撑地，重重的，深深的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毅然决然的甩头，离去。
“师兄！”
“子陌师兄！”什么样的言语也招不会一颗决绝的心。
前路的远方虽是漫漫迷途，然这红尘俗世中还有太多的希冀令人倾心。
“师叔，你怎么就这样让师兄走了！”陆浅均急的抓耳挠腮。
晓月轻轻的吐息，转过身，看着那熟悉的修长身影终于拐过中门，消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堪破，言：“既他无牵，我亦无绊，翱翔飘落皆是缘，浮沉生死自有命！”
这一室浓烈的思绪，随着离人，随着风露，点点的消逝。这世上本就合期短，离期长。所有人都不过是朗朗乾坤中，来去匆匆的过客！你遵循你的宿命，她坚守她的净土！谁又会知道远方的尽头是天缘还是劫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