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佟林还以为自己偷学武功的事情已经败露，一时之间，不禁心头狂跳，拳头紧紧地握起来，脸上微微变色。
在青龙门，对于下人未经允许、私自习练武技的行为，其惩罚之重，手段之残酷，几乎可以媲美那些古代暴君的酷刑。
二十多年前，青龙门中的一个普通奴仆，同样因为不甘心一辈子受人欺凌，不惜以身犯险，偷偷地苦学武功，仗着勤奋和其卓越的天资，短短数年之间，功力突飞猛进，居然成为了一名武魂境五重的气功高手。
不幸的是，这名下人背地里修炼武功的事情，终于还是被别人发现，他还来不及逃跑，一众青龙门好手已经闻风赶来，将他团团包围住，个个摩拳擦掌，誓要将其就地正法。
一场混战下来，势单力薄的下人终究敌不过这些高手的连番夹击，惊惶之中，被人一掌打翻在地，成为了阶下囚。
对于这个斗胆违反本门戒律的下人，执事堂长老并没有立刻下令将其处死，而是运掌拍碎他的气海，废去其一身武功，然后，再将这名下人关进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挖其眼，削其足，割去他的****，使尽了一切令人毛骨悚然的毒刑。
五天以后，这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下人被提了出来，当着数百个仆人的面，执事堂长老下令将他吊在树上，一刀一刀地将他身上的肉割下来，在行完一千零八十之数的刀刑之前，还要求刽子手出刀精准，不要刺穿他的动脉神经，尽量让其保持神志清醒。
更为骇人的是，这些人一边剐着他身上的肉，一边还时不时地向其伤口上泼着辣椒水，手段之残忍凶暴，简直称得上是丧尽天良。
听着这名下人受刑的时候，那种如同厉鬼嘶嗥的痛苦咆哮，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只觉头皮发炸，几乎禁不住想去掩住自己的双耳。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威吓不足以定人心。
青龙门这么做，正是为了杀鸡儆猴，以极端的手段震慑众人，希望借此让大家明白到胆敢违抗本门律法的下场，从此对其服服帖帖，再也不敢稍有异心。
现在，想起那个同样与自己私自偷学武功之人的悲惨下场，佟林只觉得满嘴苦涩，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
“你这个扫帚星，该死的狗奴才！我们一大早陪咱们公子上山打猎，好不容易才发现一头六尾赤兔，正要将其一举射杀，你小子倒好，偏偏在这时候跑出来，惊动了那头畜生，害得大伙儿空欢喜一场！吓走了咱们公子的猎物，你说，你是不是该死之极？！”
陈长老大吼大叫，一脸暴跳如雷的恶人模样，双目之中，好像快要喷出火焰来。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佟林此刻早已变成一具死尸。
什么？！
公子？
六尾赤兔？猎物？
听见陈长老的话语，再回想起刚才草丛中的那阵细微异响，佟林心念一转，随即恍然大悟。
敢情陈长老对自己出手的原因，并不是发现了自己偷习武功的秘密，而是因为自己刚才收功起身的时候，恰巧惊走了正被他们盯上的六尾赤兔，让这些家伙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气恼不已。
偷学武艺，自然是罪不容诛，但是惊走猎物，无心之失，却又是另当别论了。
脑子里快速转动，佟林的脸上，却依然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连声应道；“是，是，小人一时不慎，打扰了公子爷的狩猎，实在是该死之极。不过，小人此举并不是故意的，还望您老人家宽宏大量，饶过小人这一次。我以后一定会多加小心，决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一边说，一边向着人群中的一名锦袍少年连连作揖，语气之中，充满了懊悔与乞怜之情。
这名锦袍少年身材瘦削，年纪与佟林相当，容貌英俊，神情却显得很冷傲。
他是青龙门主事人石不屈的三儿子，名字叫做石刚，年纪轻轻，却已是武魂境四重的好手。刚才他站在十几名彪形大汉的中间，佟林一时没能认出他来，这时凝目细看，才发现了这位青龙门三少爷的存在。
“大胆！见了咱们公子，还不赶快跪下？！你这奴才有站着和他老人家说话的资格么？！”
陈长老眉头一皱，随即板起脸孔，重重地踹了佟林的大腿一脚。
扑通！
这一脚虽然没使上内劲，却正好巧妙地踢在他后膝的关节之上，佟林腿上一痛，膝盖一软，顿时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
“对，对，是小人不懂得礼规，请公子爷多多恕罪……”
佟林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男子汉大丈夫，遇事能屈能伸，只要留得命在，一时之辱，又有什么打紧？
更何况，佟林为奴多年，早已养成了坚忍内敛的性格，对于别人的讥嘲与辱骂，只是默默地忍受着，绝不会轻易露出半丝不满之色。
不然的话，在这个暴力横行的黑帮总部内，若是稍有反抗，下场将会死得比猪还要凄惨。
“哼！”
石刚高傲地哼了一声，双手放在背后，看也不看佟林一眼，冷冷地道：“罢了，刚才我一时生气，向你射了一记气箭，不料你这小子福大命大，居然侥幸躲过本公子这一击，既然你命不该绝，今天就饶了你这个奴才吧。算你小子走运！”
“是，是，多谢公子爷手下留情……”
佟林的脸上，满是惊喜与感激之色，心中却暗暗后怕，要不是自己学过一些武功，反应较为灵敏，加上石刚对自己心存不屑，出手的时候几乎连一成的功力也没有用上，此时此刻，自己恐怕早已成为一具死尸了！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说话。
此人稍有不满，立刻便对别人痛下杀手，在对方的眼中看来，自己这条性命，简直就如蝼蚁一般卑贱。
“对了，一大早的，你来这里干什么？”石刚目光一转，突然向佟林淡淡的问道。
“回公子爷的话，小人在这里打柴……”
佟林指了指躺在旁边地上的一堆干柴，神情恭谨的回答道。那是他每次溜出来练功的时候，必然事先准备好的物事，用以应付随时有可能突然出现的熟人。
他年纪虽然不大，心思之成熟慎密，却是连许多成年人也自愧不如。
“天还没亮，就跑来这里干活，这样看来，你这个奴才当得倒也挺称职的嘛，嘿嘿！”石刚怪笑几声，鹰隼一样锐利的眸子里，满是嘲弄之意，仿佛在讥诮佟林的贱骨头。
佟林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嘿嘿地傻笑着。
“不错，既然身为奴才，便应该有奴才的模样，你这小子勤奋听话，将来想必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很好，继续努力，哈哈！”
石刚说着，又干笑了两声，眼中的轻蔑之色更浓。
其余的十几名武士，也在无声地冷笑着，有的则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们根本没有把佟林这样的下人放在心上。
“走吧，咱们再到其它地方搜索猎物。”
一挥手，石刚带领着众人，宛如一群雄狮般的大步走进了茂密的树林里。
……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跪在地上的佟林，才缓缓地站起身来。
在青龙门，下人的地位极其卑贱，主人站着的时候，他们就只能跪着。
主人若是吩咐下人去死，他们也只能乖乖地服从。
在人们的心目中，像佟林这样的下人，只不过是一群懂得说话的牲畜，打骂随心，生杀予夺，活在世上，只不过是为主人提供理所当然的服务与享受。
一旦主人不满意，或者其失去了利用的价值，那么，他们立刻就会变成一堆无用的垃圾，被人们无情地抛弃掉。
下人，奴仆，弱者，低能，任人操纵的牛马……
这些字眼之间，仿佛已在人们的心底里构成了某种不可分割的联系。
悲哀的是，不仅青龙门是这样子，大旸王朝、甚至整个幻印大陆，目前都是这么一种情况。
强者掌握天下，弱者则只能做牛做马。
正因为如此，佟林才要冒着风险，才要力争上游，千方百计，竭尽全力，以期改变自己作为弱者的悲惨命运，获得别人的尊重与正视。
一个人，要是连改变自己目前困境的勇气也没有，终日麻木过活，那么，这样的人生，岂非也就失去了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