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张俊罗沁儿二人,眼见天色还早,李蛟腾便提着剩下的几只苍水鸡打马出门,多日未曾回家,他要回家看看母亲。回到久违的草屋,母亲见了他很是搞笑,拉着他一个劲儿的问问题,又旁侧敲击的打听罗沁儿的情况。
“那天来这儿的姑娘是谁呀?”李母瞧着儿子,脸上带着某种神秘的笑容。
李蛟腾懂这笑容的含义,微笑着道:“您可别乱打听,这丫头来头可大得很,你儿子给人提鞋,人还要考虑考虑呢。”
李母嗤了一声,咕哝道:“有这么大来头吗?我儿子也不差。”
陪了母亲一会儿,李蛟腾便乘马回到灵曲马场。
接下来的日子,李蛟腾依然过得极为规律,早上起床锻炼武道,然后叫双胞胎起床,督促二人的功课,然后他便去放马,间或想想秋水亭之事,晚上依旧摘录一些建造学理论,日子虽然平淡,却甚为充实。只是他每日放马之余,都会暗暗留意周边景物,却连凰血青狸的影子也未瞧见,他并不气馁,每日依然深入水泽细细打望。
这日晚上,双胞胎二人玩腻了,正要睡觉,李蛟腾从油灯前站起身来,将抄录好的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二人,说道:“这是我整理出来的一些建造理论要点,这几天你们花心思好好看看。”
“这几天晚上,你都在弄这玩意儿?”自从落马之事发生之后,黎坤便没有跟李蛟腾说过一句话,此时开口,声音很是有些冷淡。
李蛟腾很是有些疲倦,说道:“好好看看吧,考核时间就快要到了。”说着喉咙一阵发痒,他忍不住就是一阵咳嗽。自受伤以来,李蛟腾便时时长咳不止,这几日更是厉害,令他痛苦不堪。昏黄的灯光中,李蛟腾眉头轻皱,潮红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痛苦,他不愿让双胞胎看到自己狼狈的形状,连忙转身躺在了干草上。
“没想到这李蛟腾还挺有心的。”瞧着李蛟腾侧卧的背影,黎乾低声说道。
黎坤哼了一声,不说话。
“给你了,好好看吧,我黎家的未来可就全靠你咯,嘿嘿。”黎乾嘿嘿直笑,随手将那小册子丢在黎坤身上。那小册子从黎坤的身上蹦起,然后灰头灰脑地跌落在地上,看的出来,它很不受人待见。
黎坤弯腰将这不受待见的小册子捡起,他心中厌恶,抬手就要将之丢掉,试了多次,他终究还是将它揣进了怀中。夜已经深了,这个地处空旷水泽的马场显得一片静谧和安宁,以至于将李蛟腾时不时发出的咳嗽声突显得是那样刺耳,这让黎坤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第二日,李蛟腾照例早早起来,锻炼做饭一切整弄停当便叫双胞胎起床。出人意料的是,黎坤虽是满面烦躁,却是慢慢坐了起来。李蛟腾很是有些惊讶,说道:“既然起来了,就跟我一起去做早课。”发觉自己声音太过冷淡,李蛟腾赶快调整情绪补充道:“一天之计在于晨嘛。”
虽然已经做过了一次,但考虑到黎坤,李蛟腾还是决定重新将早课做上一遍。所谓早课其实就是修炼武道。人无论做任何事情其先决条件便是要有一个健康强壮的体魄。这是李蛟腾的历任老师的谆谆教诲,李蛟腾也一直是这样贯彻执行的。
二人练了一会儿拳,吃过早饭,李蛟腾便说道:“你们先将我昨天给的书稿看看,争取这几日便有个大致的概念,有不懂之处及时问我。我去放马去了,罐子里煎了药,你们帮我看着点。”说罢他便取了弩箭,去了马厩。
黎乾睡足了觉,悠悠然醒来,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身边的黎坤不知去向,他微微一怔,侧过身子却见黎坤背对着他伏在桌上一动不动。
“搞什么呢?”黎乾嘟哝着,又等了一会儿他才慢慢下床,却意外地发现他的兄弟——那个跟他同样纨绔放荡同样吊儿郎当的二世祖黎坤正伏在桌案上装模作样地看着那本小册子。黎乾怔了一怔,接着一阵爆笑便从草棚之中生发,沿着晨风远远荡了开去。
“行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呀。哈哈。”好半天黎乾都止不住自己的笑声。
“去吃饭吧。”面对兄长的嘲笑,黎坤不置可否,报以淡淡的微笑。
黎乾喝了粥,见李蛟腾的药罐子咕嘟咕嘟直响,便得意地说道:“看样子,那小子病的不轻,你看他咳得那样。******,吵得老子半天睡不着觉。”说着嘿嘿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正要倾倒进药罐子里,却听黎坤说道:“再这么下去,他会受不了的。”
“他死了最好,那时你我兄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岂不快哉!”黎乾满不在乎,他手腕一抖,那些白色粉末便飘进药罐,很快便化入药水之中了。
李蛟腾赶着马群很快便进入水泽深处了。秋日的初阳高悬天际,这片水泽之地整个儿被笼罩在清冷的辉光中。将群马驱散开来,李蛟腾便拿着弓弩四处逡巡起来。巡视了半日,一无所获,看看时辰已到正午,他终于失去了兴致,准备聚拢马匹,打道回去。
正四处吆喝着马匹,忽听远处一声马嘶,接着一马撒蹄子蹦哒起来,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李蛟腾微微诧异,趋步上前,定睛瞧去,只见一道黑影在他眼前一闪,随即隐没在颀长的秋草中。李蛟腾心中一动,慢慢摸索过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而草中那物甚是敏锐,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响,便生息全无。李蛟腾四处瞧看,毫无所得,正郁闷处,忽有所感,猛一转头,只见丈余之外的一簇茂盛秋草之中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脑袋。
那物绿眼尖嘴,形状似猫非猫,似狸非狸,极为怪异,那双绿幽幽的小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李蛟腾。此物正是那日出猎之时李蛟腾所见的怪物。再次见到此物,李蛟腾的心中陡然一跳,这东西迅速同头脑中的某种影像重叠起来,虽然它同图画中的大为不同,但李蛟腾还是有九成的把握认定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凰血青狸!
想到此处,李蛟腾大为振奋,他努力压下心头的兴奋,将弩箭慢慢抬起。殊不料那东西似乎颇有通灵之意,一见李蛟腾的动作,它便嗖的一声蹿进了草丛。李蛟腾暗叫可惜,大步上前正欲拨开草丛一探究竟,突然一道黑色厉电当面袭来,李蛟腾反应奇快,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头微微一偏,那东西登时擦脸而过。他生恐那物在背后袭击,当即伏低了身子就地一个翻滚。当李蛟腾翻身爬起之时,那道黑色厉电已在五丈开外的秋草上律动,他抬手便是一箭。利箭发出破空尖啸刺入秋草消失不见。那黑色的东西却也已失去了踪迹。李蛟腾眉头微微一皱,又寻了一株赤炎杉,这才赶着马群回到马场。
将马群赶入马厩,回到草棚,见黎坤仍在专心看着自己整理的书稿,李蛟腾大感宽慰,便问道:“可有什么疑难之处?”黎坤摇摇头。
整个上午黎乾少了人陪他玩耍,大感百无聊赖,此刻见李蛟腾回来,登时来了精神,不阴不阳地笑道:“你的关门弟子这一上午看书的时间比他以往十几年看书的时间都要多呢。”
“那你呢?”
“可别扯上我,黎大少爷做做混世魔王还可,却断然不是读书的料子。”黎乾摇头晃脑,眼中又是不屑又是自得。
李蛟腾摇摇头,刚要说什么,突然喉咙一阵发干,忍不住大咳起来,想到自己还没有吃药,便去将药罐取来,将药汁滗在碗中。好容易才止住咳嗽,李蛟腾面红如血,只觉喉管似乎被人扼住了一般,出气都有些困难。他知道自己心肺一定出了毛病,寻思着下午去镇子上看看。
略微平复了一下,李蛟腾见黎坤怔怔地望着自己,便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有地方不清楚?”黎坤摇摇头。李蛟腾便将药碗端起放在嘴边。
黎坤突然道:“药都已经凉了,还能喝吗?”
黎乾闻言有些惊愕地看着黎坤。
“还是温的,不妨事。”李蛟腾微微一笑,一仰头就要一饮而尽。这时黎坤却一把将他的药碗打翻在地,怒气冲冲地说道:“说了不能喝,你为什么非要喝?”
“你——”李蛟腾被他这突然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老二,”黎乾大怒,指着黎坤喝道,“你是什么意思?”
黎坤道:“你看他那个样子,再喝得几次只怕命都保不住啦。”
“那又怎的?当初是谁说要整治他的?现在又来做好人!******,做婊子是你,立牌坊的也是你!”给李蛟腾下药之事一直是黎乾在操作,这次被知情的弟弟揭破,他很有一些老羞成怒。
“你们竟然对我下毒!”听到此处李蛟腾方才回过味儿来,一时手足俱凉,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
听了黎乾的话,黎坤也是大怒,他横了黎乾一眼,冷哼一声,一脚将药罐子踢翻在地,头也不回地冲出草棚。
“你他妈摔脸子给谁看?!小爷还告诉你,以后你的事小爷若是插手一根指头,便是你养的!”黎乾怒火填膺,冲着他兄弟的背影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