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为是绝情,他却以为是拯救,没有了舞伴之后,才能把她从对舞蹈的偏执没有希望的梦想中拯救出来,继续这么没有希望地跳下去,她会疯掉的。他认为,别离,对两人都是一个新的开始,都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尽管痛苦尽管还彼此依恋。
习惯了两个人跳舞、生活、睡觉的林妍,开始孤单于人群中的生活。不再跳舞,29岁再重寻一个默契的舞伴,对一个拉丁舞者来说,几乎是个梦魇。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工、一个人搭午夜地铁回一个人的家;
一个人洗澡、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在漫长的夜晚辗转难眠;
寂寞的寒夜,常常怀想他的气息和身体,还有温暖的双唇和冷酷的离开。
他在离开她之后,去英国一个赌场当了发牌员,站在桌子旁负责给赌徒们发牌,日复一日,修长的手指依然灵活,手心上还留有她身体的余温;
2个月后,她买了一张机票回国,透过舷窗,最后凝视一眼外面客居的异乡,7年2000多个朝朝暮暮的记忆重回心头。
她回来了,遗失了一颗心,只剩下往事的废墟,一同踏上归程。
她回到北京这个熟悉的城市,可是逃掉的爱情、失败的青春、破碎的梦想,连同白流的汗水、绝望的泪水,一起随不复返的时光,被埋葬在千里之外的异域他乡。
她的伤口,隐藏在美丽的躯壳之下,永不愈合。
不能从回忆过去中寻找慰藉,也无法从期待将来里见到希望。
她在北京一个早教培训机构,当了一个教少儿舞蹈的老师。
从此,舞蹈,从一个梦变成了一碗饭。
第二天早晨,我依旧很早起床,到阳台晨读英语,清晨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
晨晖斜照,看到隔壁阳台一个女人练习瑜伽的身影。
“早,你读几年级。”林妍转过身,看到我,对我微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一秒钟有如直视夏天炙热的阳光,眼睛发黑、眩晕。
她洗过脸,经过一夜休息,素净的脸上不再有疲惫和风尘之色,心情似乎也比刚来时好了一些。穿着练功时的白色短裙,这是我看到的最美的一双腿,一双舞者的腿,修长、白皙、笔直,却有累累的伤痕、淤青和红肿。
“高三,明年考大学了。”从见到她那一刻起,就怀有一种仿如旧识般的好感。或许是因为十多年来缺失母爱的心路历程,使我对大一些的成熟美丽的女人更觉得亲切。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遇到她的那个早晨,我读的那篇英文,是高三英语课本里的狄更斯作品:《圣诞颂歌》(AChristmasCarol),讲老板很吝啬,员工很善良,有一天老板良心发现给员工送了只鹅作圣诞礼物。
她纠正了我的一个英语发音,带着标准的伦敦腔,这是漂泊英国7年留下的语言财富。
此后,每天清晨在阳台晨读时,都会遇到晨练的她,渐渐熟识。
那时不知道的是,这个美丽女人的内心其实已经是一个废墟,情感和理想的废墟。就连晨练,不再是梦想中必不可少的一环,而只是因为巨大的生活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