煅炎峰在天山的东南角,乃是天宗铸造师一脉的传承地。
楚彦棠是第一次飞这么远,天生没方向感的他,差点就在风里迷了路,幸好有天弦帮着认路,他才总算在下午时分,赶到了煅炎峰的山脚下。
煅炎峰在天山群峰之间,绝对算是异类,这座陡峭挺拔的山峰,不但草木稀少,怪石嶙峋,而且几乎看不到什么建筑物,显得死气沉沉,可与这格格不入的,却是山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
走了好久,楚彦棠才到了峰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占地不大,却十分气派的红色宫殿。楚彦棠走近了又发现,那构建整座建筑的火红石砖,隐隐的好像还有一股暖意传来。
楚彦棠又回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在心里问天弦道:“姐,你说这煅炎峰的弟子到底住哪啊?一路走过来,怎么好像就这么一栋房子?还有,这么多人进进出出,这十焱宫这么点地方,怎么容得下呢?”
天弦觉得楚彦棠的问题很无聊,便说道:“快进去吧,别胡思乱想了。”
楚彦棠撇了撇嘴,跟着人群往十焱宫里走去。他一跨进这里,就感觉自己好像从冬季直接到了春天,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舒服。再等他抬头一看,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若大的宫殿里,除了十根琉璃柱外,竟到处都浮着光华流转的灵剑。粗略一数,应当不下千柄!
楚彦棠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他围着一柄柄五光十色,形态各异的灵剑,仔细的看个不停,越看,他心里还越痒痒。
“要是,我能有这里的一柄剑,该多好。”楚彦棠自言自语着,竟情不自禁的就伸手想去摸一柄金灿灿的细长灵剑。可是,当他的手即将触摸到那柄剑时,却直接穿了过去,就像是碰到了水中的倒影一般。那柄灵剑波折起伏,漾开了一阵阵涟漪。
就在楚彦棠惊叹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笑声,说道:“那些都只是幻影,仅供参观”。楚彦棠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身穿黄袍的中年汉子,他身材有些发福,脸上满是微笑,看上去十分亲和。
王得福走过来,说道:“这位师弟,是第一次来我们煅炎峰吧?”
楚彦棠点了点头,说道:“在下楚彦棠,拜在西冷峰门下。不知师兄有何见教?”
王得福说道:“我叫王得福,是本脉的接待弟子,请问楚师弟是想要锻造一柄新剑,还是想求一柄名剑呢?”
楚彦棠说道:“哦?这是什么意思?”
王得福转身指了指自己身后,解释道:“若是想订制灵剑,就要走黄炎门,去找铸剑师商量。至于求剑嘛,就是从墨炎门走,去往剑冢了。”
楚彦棠仔细看了看,发现十焱宫的四周,有九扇颜色不同的石门,大多数人都走向黑色水晶一般的墨炎门,而另一边宛如黄宝石雕刻而成的黄炎门,却只有寥寥几人进出。
天弦说道:“看来,新剑一定价值不菲,所以前来订制的人不多,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剑冢有这么多人去?”
楚彦棠问王得福道:“订制灵剑,肯定要花不少钱吧?”
王得福笑呵呵的说道:“不错,咱们煅炎峰铸造的灵剑,最低品质也是下品地兵,光是材料费一般就不会少于两块仙玉,而且,最主要是耗时特别长。我听说,常长老手上就有一把剑,打了三十年,才刚成型。所以,很多人都是提前来预订的。”
楚彦棠说道:“不知道求剑,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王得福说道:“是这样的,历代天宗名剑,在剑主身亡或者羽化之后,都会回归剑冢,进入沉睡。只要是有缘人,就能拔出来,按照剑冢的规矩,只要能拔出名剑,就可以随其带走,分文不取。”
楚彦棠惊呼道:“竟还有这么好的事情?怪不得有这很多人进墨炎门呢!”
楚彦棠刚说完,就被天弦在心里教训道:“说什么傻话呢!若是随便谁都‘有缘’,剑冢岂不是都空了?”
王得福也是笑道:“楚师弟真是有趣。这剑冢之中的名剑,都已产生剑灵,大多桀骜不驯,哪里是那么容易任人驱使的?假如没有唤灵石,那些灵剑大概动都不会动一下呢。而且,唤灵石价值两块灵玉,哪里是普通人买得起的?他们大多数都是去解解眼馋罢了。”
楚彦棠忽然从怀里摸出了那块唤灵石,献宝似的说道:“王师兄,你看,这块是不是唤灵石?”
王得福瞪大了眼睛,说道:“对!就是它。看来楚师弟也是出身大富人家呀。假如是想唤醒名剑,就请往墨炎门去吧。”
楚彦棠呵呵笑着,就往墨炎门跑去了,王得福却立马换了副无奈的表情,因为,他的生意除了给煅炎峰的铸造师接单子之外,就是推销唤灵石,没想到,碰到的这小子,竟然直接带了一块来,他能高兴吗?
墨炎门后,是深不可测,蜿蜒而下的地道。若不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同行,楚彦棠大概都快吓得走不动路了。也是现在,楚彦棠才总算知道,为什么煅炎峰外面,竟然只有一栋建筑物。
因为,煅炎峰的弟子,都住在山体之内,整个煅炎峰其实就是由八座地宫外加一个剑冢构成的。
楚彦棠走了很久,眼前豁然开朗,他快走几步,走出地道,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高台之上,而身前就是一个高达十米,占地上百亩的巨大石室!
他放眼望去,整座石室,到处都插满了剑,就连四周的山壁上也不例外,而且,石室之中,有不少人更兜兜转转,也不知道在干嘛。
楚彦棠慢慢走下石阶,走得十分小心,却不曾注意,有一双眼睛忽然睁开,望向了他。
剑冢之中,没有楚彦棠想象的那么阴森,但也不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地方。
楚彦棠看到这么多剑,眼都看花了,正心里高兴着呢,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嚷嚷了起来。
他走过去想凑热闹,好家伙,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多人了。他人矮看不清里面是怎么回事,便使了劲的钻了进去。等他到了最里面一看,只见一个浪里浪荡的中年男子,正拉扯着一个十来岁的花样少女,而另一个身材消瘦的青年则要与他理论,不过,却被还有几个人给拦住了。
楚彦棠一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扯了扯身旁一人的衣角,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啊?”
那人看也没看楚彦棠,就说道:“还不是李老八,又来找乐子了,这回摊上了雷傅这小子。”
一人说道:“呵,雷傅也是个傻缺,谁不知道李老八在神剑峰上,也是出了名的无赖,见着他还不躲远了。”
还有一人说道:“就是,谁吃了没事敢去惹李宝呢?打又打不过,讲理也讲不通。和他打赌,必输无疑啊。”
一个人也说道:“这家伙还把自己妹妹搭进去了,雷傅也真是利令智昏,哼!”
楚彦棠这才总算明白,原来是这个叫李宝的混混,要拿打赌当借口,想轻薄雷傅的妹妹。
楚彦棠听完身旁这些人的闲话,又转头看向了场中。雷傅被人打倒在地,李宝一手拽着雷雅,一边笑道:“哼,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小子不是一直想要一块唤灵石吗?只要你敢和我打这个赌,我今天不但不碰你妹妹,而且,还有唤灵石送上!你赌不赌?”
雷傅捂着受伤的胸口,说道:“没有唤灵石,怎么可能让灵剑颤动,更别说是拔出来了!你分明就是想欺负我们!天宗难道就没有天理了吗?你们都只会看着我们受欺负吗?”
李宝的几个手下,上前去踩了雷傅几脚,骂道:“说话小心点!明明是你冲撞了李师兄,他老人家大发慈悲,才给你机会弥补,让你来打赌!”
另一个也说道:“就是,在剑冢玩这赌局是常有的事情,谁欺负你了?啊!”说完,对着雷傅又是一顿拳脚。
雷雅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嘴里喊着:“住手!别打了……别……别打了,你们救救我哥啊。”
李宝说道:“小美人,你哥不肯赌,那可就算未赌先输咯。你要乖乖陪我一晚上啦,哈哈!”
忽然,人群里爆出一声“住手!”众人四处张望,想看看是谁敢多管闲事,可是,当李宝怒目扫射而去,被扫过的人却都不停地在摆手。
楚彦棠走出人群,说道:“你们凭什么欺负人?”
李宝低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当即就嗤笑道:“谁家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呢吧?”他一笑起来,便引起了哄堂大笑。
雷雅见到楚彦棠,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说道:“他们要逼我哥打赌,说是能拔动灵剑,就给一颗唤灵石,不行的话,就……就要我……”
雷雅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宝一把拽到身后,骂道:“哪里轮到你多嘴?给我把这小子打走!”
李宝一声令下,他身后就站出来了好几个人,楚彦棠却镇定自若的说道:“先别打!”
他在心里急忙问天弦道:“老姐,我该怎么办?快帮忙呀!”
天弦笑骂道:“叫你强出头!你干脆打他们一顿吧。他们那点修为,都不够你看的。”
楚彦棠在心里说道:“无缘无故就起冲突,就算我把他们打趴下了,怕是传到西冷峰,师傅也不会放过我啊。”
天弦笑道:“你小子倒真有点脑子了,不是那么幼稚了。你不是有颗唤灵石吗?借他一用,他还能赢不了这个赌?”
楚彦棠听到这,会心一笑,对李宝他们说道:“我不是来打架的,只是见有人在这打赌,所以来凑个热闹而已。不过,我看有人不想打这个赌,那我不就没热闹看了嘛!让我来劝劝他,怎么样?”
李宝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楚彦棠便走到雷傅身旁,附耳说道:“我有唤灵石,别怕。”说着,他偷偷把自己的唤灵石,塞到了雷傅手里。
楚彦棠把雷傅从地上拉起来,嘴里说道:“怕什么!不就是打赌吗?是男人就别当缩头乌龟!”
雷傅咬牙切齿的瞪着李宝,说道:“是任我选一柄灵剑,只要让它动就算我赢?”
李宝冷笑着点点头,随手做了个手势,让雷傅随便挑。
雷傅紧握着楚彦棠给他的唤灵石,手心里直冒汗,他从小就渴望拥有一柄灵剑,也因此期待着能有一颗唤灵石,而现在,他掌中就有这么一颗,一切都像梦一样。
雷傅的脑海一片空白,在大片的灵剑之间走过,恍如行尸走肉,而这样的表现,更是让李宝看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又要去摸雷雅粉嫩的俏脸,而雷雅除了使劲的躲开之外,还在看着楚彦棠,她现在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傅深呼吸了一口气,来到了他入门七年来,最梦寐以求的那柄灵剑旁,剑身修长,纹路飘逸,通体白金所铸,光华隐于剑内,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雷傅笑话,因为,这是一柄中品天兵,莫说是外门弟子,就算是内门的精英,都不一定配得上这柄剑。
雷傅在掌中运转真气,催化着唤灵石,握在了剑柄之上。
许久没有动静,李宝身后有个师弟嘲笑道:“拉不出屎还死憋,看你那脸红个,回家去吧!”
其他人哈哈大笑,有的人还跟着冷嘲热讽了起来,只有楚彦棠和雷雅的目光里,有着期待。
一寸,谁都看不清。两寸,似乎有些奇怪。三寸,人群已经开始安静。四寸,李宝的脸色也变了。五寸,楚彦棠微笑得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