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蒋雅文,藏雪林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魅力一样,不再吸引人。
楚彦棠已经看不见蒋雅文的背影了,他回过神来,把金票放进了璞螺玉佩,眼神有些落寞,准备转身离开这里,就在这时,他背后传来一阵破风声。
居然想偷袭我,当我是谁?楚彦棠心里这么想着,头也没回,便射去了一道剑气。
没有半点声响。
楚彦棠匆忙回头,一道硕大的黑影扑面而来,吓得他就地一个滚,躲开了好远。待得他仔细一看,那个轻易便躲开他剑气的“人”,竟是一只翅展达三米的巨型怪鸟!
这只怪鸟颜色灰黑,在雪地里分外鲜明,只见它缓缓地扑腾着翅膀,离地不过半米。它细长的脖子上,顶着一个只有一只眼的丑陋鸟头,而这只独眼,正凶狠的盯着楚彦棠!
楚彦棠正心里纳闷,哪里来的怪物,怎么要攻击他?却听天弦说道:“糟糕,是三目黛逐!快回过头去,别被它的阴阳通照眼摄住魂魄!”
经天弦提醒,楚彦棠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只鸟的翅膀上,有两团白色的图案,看着就像一双眼睛一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阴阳通照眼”?可是,什么叫“摄住魂魄”?
楚彦棠愣在哪里,有些想不通,又看着那只三目黛逐,心想,这只怪怎么停在那里不动呢?天弦见他半天没反应,喃喃自语道:“完了。这小子被定住了。这可怎么办!天山怎么会又出现这种灵禽呢?”
那只三目黛逐大概和天弦是一样想的,它以为楚彦棠傻傻的看着它,是因为被它的“阴阳通照眼”摄住了魂魄,便优哉游哉的向楚彦棠飞了过去,想要伸爪去抓住楚彦棠。
楚彦棠本来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这三目黛逐是敌是友,现在眼见它要抓自己,他哪里容得一只怪鸟放肆,当即拔剑,朝它斩了过去。
三目黛逐显然也是吓了一跳,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什么状况,它惊慌的尖叫起来,那声音尖细刺耳,像有刀划过皮革一般,听得楚彦棠毛骨悚然。
楚彦棠对自己的剑很有自信,可是,三目黛逐却又一次轻巧的避了过去,它煽动翅膀,卷起大片雪花,当空一个转身,绕到楚彦棠身后,想要抓住楚彦棠的肩膀,将他提起来。
楚彦棠剑指一竖,隔空御剑,玄嚣如墨,一招“无形无名”,便将三目黛逐逼退了。他冷笑道:“孽畜!就凭你也敢和我斗?”说罢,掐起剑诀,玄嚣携着无匹剑气,杀了过去。
顿时,藏雪林里,满眼望去,尽是雪花与剑气,绚烂无比。
三目黛逐的本事似乎就这么一点,几次俯冲都被拦住,便落入了下风,被玄嚣追着到处跑。
楚彦棠心中大喜,心想,把这只怪鸟活捉回去,问问四师兄,该有什么用!想到这,他飞身接剑,弹指间,射出三百道剑气,切断三目黛逐的退路,便一剑刺了过去。
谁知,三目黛逐反而迎面扑来,气势汹汹,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气势,楚彦棠只想活捉,一时不慎,握剑的右手竟被三目黛逐以闪电之势死死的抓住了。
楚彦棠拼命运转真气,也无法弹开这只粗壮有力的爪子,反而有快被掐进肉里去的感觉了。但疼归疼,他急中生智,左手竖起剑指,玄嚣脱手,甩出一个弧度,瞄准了三目黛逐的脚切了过去。
三目黛逐原本正要去抓楚彦棠的左手,经此一变,不但一击落空,连右手也被迫放下,不过,它放开右手的爪子飞快的抓向了楚彦棠的胸前,硬扯下了他的璞螺玉佩,随后便想振翅高飞。
楚彦棠又惊又怒,玄嚣也快了三分,电光火石之间,转了一招“与有相利”,一剑斩在了三目黛逐的翅膀上。顿时,飙血如线,一股腥臭味弥漫开来,但三目黛逐却还是拼命扑腾,往藏雪林外逃去。
三目黛逐被击伤之后,无法飞入高空,速度也慢了不少。楚彦棠立马飞身踏上玄嚣,追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楚彦棠的飞行本事太差,还是玄嚣剑实在笨重,他御剑的速度,竟不比风速快得了多少,无论怎么用劲,还是落在了三目黛逐身后,怎么都追不上。
等到转了几个弯,楚彦棠蓦然发现,竟看不到三目黛逐的影子了!自己居然被一只受伤的怪鸟甩开了,他不由的心生懊恼,却又无计可施。
天弦安慰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那鸟虽然能飞,但受了伤,一时半会是飞不出西冷峰的,大概是藏在哪里了,你仔细找找看吧。”
楚彦棠也没其他办法,只好收了玄嚣,凭着自身对周围天地元气的感应,来搜寻三目黛逐的方位。他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好像到了一个从没来过的地方,甚至他都没听说过西冷峰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望着眼前高耸而陡峭的山壁,有些茫然,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在山壁之下,原来是一条宽达十余米的沟壑。他再往下仔细瞧瞧,沟壑里波光粼粼,应该是水。他喃喃自语道:“这怪鸟再厉害,总不能化成鱼,藏到水里去吧?”
楚彦棠这么想着,就往四处望了望,又准备反身去四周的树林里找,天弦说道:“老弟,你真是傻啊?怎么会绕到你身后去呢?飞那山壁上看看去。”
楚彦棠心想,的确是这么个理,自己一路追过来,转眼就不见了,肯定是飞上去了。他便运转真气,踏着风扶摇而上,眼看就要越过沟壑,飞上绝壁,忽然感觉一阵心悸,竟然再也提不上气,直接摔了下去!
这一刻,楚彦棠脑海里只剩了一片空白,天弦不禁失声叫道:“难道有陷阱!”
扑通一声,湖面溅起的水花竟有好几尺。
水冷刺骨,楚彦棠即使有真气护体,也挡不住这种诡异的寒冷。他好像就快失去知觉一样,手脚僵直,慢慢往下沉,此时,他心里生出一种感觉,湖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一样,不停的传出一种听不懂的声音,让他迷迷糊糊的想要就这样沉入湖底。
终于,楚彦棠听到了天弦的声音:“老弟,你在搞什么!想淹死在这啊,赶快游上岸去啊!”
楚彦棠一边手脚乱舞,一边无奈的说道:“老姐救命啊!我不会游泳!”
天弦说道:“滚开!我来。”说罢,楚彦棠放松神魂,将控制权让给天弦。
天弦双脚一蹬,用优美的姿势,向上浮去,不过一会,就冒出了头,深呼吸了一口之后,游到了水边,接着就让楚彦棠自己爬上去。
楚彦棠坐在沟壑边,慢慢运转真气,不但使自己的体温迅速回升,还将身上的湿衣服都蒸干了。不过,他还是对刚才的惊险遭遇,心有余悸,对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差点要我命!”
天弦说道:“应该是某种禁制,可以阻止真气外放,也就没有办法飞过去了,看来,这个地方应该是个禁地。”
楚彦棠说道:“太假了吧!这么一个破地方,居然是禁地,既然飞不过去,那我的玉佩岂不是没办法找回来了!”
天弦说道:“不止如此,这湖底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东西?管他什么东西呢!”楚彦棠在心里这么说着,就站起身来,大喊道:“现在我的玉佩没了!还我玉佩!我都还没捂热呢!”他从身边拾起几块石头,统统丢进了湖里,好像要填平这沟壑一样。
忽然,他背后传来了一道苍老的笑声,说道:“你这么做是没用的。”
楚彦棠回头望了望,并不见人影,忽然,他的后脑勺被一块石头砸了一下!
楚彦棠哎哟一声,骂道:“哪个混蛋,敢戏弄老子!真是找死!”他一边骂,一边往四处看,却见湖里面“嗖嗖嗖”飞出几块石头,正是他刚才丢下去的!
楚彦棠连忙往后退,心道:这湖里真的有东西?不会是什么妖怪吧!罢了罢了,赶快回去找师傅师兄帮忙吧。
就在这时,他身后又传来了那个老者的声音:“你可是在找这件储物法宝?”
楚彦棠循声找去,原来,在他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站着一个挺拔的老者,穿一身洁白的宽袖长袍,一头白发挽成漂亮的发髻,站在明月之下,却好似比明月还要耀眼。
楚彦棠再仔细一看,这老者好像并不这么“老”,至少他那英俊的面庞上看不到什么皱纹,顶多不过三十岁的模样,大概与自己师兄一般年纪,而他手上提着的,正是楚彦棠的璞螺玉佩!
楚彦棠经历了刚才的事,心里正一肚子怨气,哪里还多想一个“为什么”,剑指竖起,只听剑鸣声起,玄嚣便已化作流光,直冲向了这人。
楚彦棠显然是把老者当做了三目黛逐的主人,否则,又怎么解释,他的璞螺玉佩会出现在老者手上呢?
一般的练气士,若是见到一柄灵剑迎面杀来,要么躲闪要么抵挡,可楚彦棠却被老者离奇的举动,惊呆了。
只见老者面带笑容,缓缓伸手,玄嚣刚到他面前,就被他反握在了手中。他把玄嚣放在月光下看了又看,说道:“这是一把好剑,可你的剑法实在太差了。”
楚彦棠拼命催谷真气,想要沟通玄嚣,脱离他人的掌控,可是,无论楚彦棠怎么变换剑诀,他施放的真气就像泥牛入海一样,了无声息。
玄嚣一动未动,在老者手里安安分分,忽然,老者将玄嚣一抛,玄嚣就绕着他旋转不停,就好像是他的剑一样。
楚彦棠看到对方,不但拿着自己的玉佩,还抢了他的剑,哪里还能忍得了?只见他双手齐掐剑指,向天一举,顿时便激射出了上千道剑气,一股脑的朝老者轰了过去。
眼见这漫天剑气,气势汹汹,一副势不可挡的样子,老者却依然微笑着,好似在他面前的,不过是小孩把戏一般。
楚彦棠暗道,敢小瞧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宗剑法!他剑诀一换,正想要接上下一招“和光同尘”,却见那老者把手一挥,玄嚣便冲入了无数剑气之中。
天上的玄嚣,竖立起来,快速旋转。原本正急速射向老者的剑气,全被吸了过去,绕着玄嚣不停转动,完全脱离了楚彦棠的指挥。
就在楚彦棠惊讶的时候,白衣老者一步跃起,踏在半空之中,掌心蓦地冒出赤红真气,伸手掐诀凝成剑型,握在手中,对着漫天剑气就挥出了他的剑招。
玄嚣之上,龙吟大作。原本粗狂的剑气,一一分裂,竟慢慢化成了一柄柄似有实质的飞剑。
顿时,万籁俱寂。
只听那老者淡淡的说道:“万物初始,纷乱芜杂,有其锐,有其争。所以才要用心悟通每样事物固有的运行规律,顺其物性,才能和其光,同其尘,与之通融而玄同。这样就有焕然一新、井然有序之局了。”这白衣老者话音刚落,右手一握,手上赤红剑气蓦然消失,而天上却出现了一座以玄嚣为中心的剑阵!
这座圆球型大阵,气势恢宏,澎湃无比,却运行得极为缓慢而缜密。
楚彦棠看了又惊又怕,可心里却还隐隐有些激动,不禁喃喃自语道:“这才是真正的‘和光同尘’吗?”
天弦说道:“没有杀气。不必怕,这人应该是天宗的哪个前辈高手,闲得无聊,来耍你玩的。”
听天弦这么一说,楚彦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抱拳道:“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西冷峰弟子楚彦棠在此见过前辈。”
那老者哈哈一笑,说道:“天宗剑法,独步天下。《道剑》更是诸多剑法的基础,是每个内门弟子入门学剑时必学的,流传出去的剑招也不在少数。倘若有个魔教中人使了一招《道剑》中的剑法,你就信了他是自家前辈,岂不是太过轻率了吗?”
楚彦棠一想,也对啊。可是,天弦却笑道:“能在西冷峰这里找你麻烦还这么悠闲的,能是什么魔教中人吗?何况,他这一招信手拈来,分明是修炼了多年,《道剑》已经被他练得炉火纯青了。再说了,你师傅又不是什么草包,有人闹这么大动静,还能不出现?这人可不简单啊。”她一下子举出了三个疑点,真正不简单的,也不知是谁。
楚彦棠想了想,觉得还是姐姐天弦说得对,便说道:“天宗乃神州第一大宗,哪会有宵小之徒敢跑到我西冷峰撒野,还能像前辈这么悠闲的?”
听到这话,老者原本淡然的目光顿时变得万分犀利,似是要一举剖开楚彦棠,看看清楚,他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孩,为何一下子竟会说出这么成熟的话来。
老者的目光逼视而来,楚彦棠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老者说道:“孺子可教!听说你在三个月内就突破了少天境,不知,你身边是否有什么高人相助,能和老夫聊聊你的秘诀吗?”
楚彦棠愣了一下,差点以为眼前这人能看到天弦,但转念一想,又怎么可能呢!他从容道:“若说秘诀,唯勤奋二字。当然,也是上天眷顾,所以才能有幸跨入常天境。”
老者的脸上,看不到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将玄嚣连同璞螺玉佩一起丢给了楚彦棠。
楚彦棠接到手里,心里正因为失而复得很开心,天弦提醒道:“怎么不问问,那只怪鸟的事情?”
楚彦棠问道:“前辈,之前有一只怪鸟,在藏雪林袭击了在下,同时抢走了我的玉佩,不知……”
楚彦棠没有把话讲完,因为,他在这一刻的猜测有很多,与天弦想的不一样,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老者笑道:“你说的就是这只慌不择路的三目黛逐吧?”说着,他伸手一翻,掌中就出现了那只三目黛逐,不过,它好似被什么手段束缚住了,在老者掌中不停的扑腾,却始终离开不了老者的手掌范围。
楚彦棠看到之后大喜过望,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前辈,咱们天山在九天之上,我曾一路爬上来,离南天门还有三天的路,就再也看不到任何飞禽了,为何这种鸟会出现在这?难道……它们是哪个师兄养的吗?”
老者说道:“这鸟的来头,可不小啊。”说罢,他便一把抓住三目黛逐粗壮的爪子,倒提着塞进了一个布袋里,而那布袋竟只有巴掌大小!
三目黛逐,飞禽类异兽,颈长似蛇,爪短翅阔,背上羽毛青灰色,腹上则是黑色绒毛。它头上只有一只纵目,但双翅之上却还长着一双阴阳通照眼,故曰三目。在上古传说中,这个族类,与六耳猕猴一族合称“天庭耳目”。据说它们曾代表天庭监察人间,是少数能飞上九天的异兽。
天山与天庭到底有什么关系?楚彦棠没来得及去想,忽然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了一片嘈杂声,他抬头一看,原本晴朗的天上一片漆黑,连那轮明月也没了踪影。
老者自言自语道:“乌云漫山,血海滔天。真的要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