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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世事无常、唯有苍生苦(2)

奚落花怀里抱着小姑娘,心里急如火焚,荒山野岭哪找郎中啊?一想这姑娘定也是苦命之人,就又加了怜悯之心。骑马上了官道,轻轻呼喝大头红,马知道主人心急,撒开四蹄,风驰电掣顺着官道朝前跑。

马奔跑的速度确实惊人。一柱香功夫,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池之外。此时正是黎明前月隐星沉之际,黑暗笼罩这座城池。大头红想给主人留个好印象,跑得极其卖力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不管不顾……当马眼看清前面是条护城河时,已然收不住自己四蹄,强收还差不多,但那样主人和病鬼难免一头接一头相继扎进河里,病鬼倒也无所谓,主人恐怕要将我揍个半死,不再要我必将成为事实……

狠狠马心闭紧马眼,凌空一跃……约有一进一出两个呼吸,前蹄居然踏到了实地,急忙蹄下用力后蹄找前蹄,四蹄踏在两个点上,轻轻收势一个人立,竟然稳稳停了下来。

奚落花刚看清前面是一条护城河,马背上吓得花容失色,气这马怎如此莽撞,这一跃不摔死也要淹死。心中害怕,抱姑娘的双臂下意识施出真力,把昏迷中的姑娘勒得哼哼有声。等马落到了河的对岸,奚落花登时心花怒放,拍着大头红赞道:“真是好马,今后所有护城河都挡不住咱们了。”

马正得意,听到赞扬心中更美,不料当听到主人后话,一想今后要常跳护城河,怕得大马心在肚子里直蹦,一着急害怕,出了一身冷汗。奚落花感觉诧异,跳下马来摸了摸马背,喃喃道:“你是不是累啦?”马一听这话很生气,这有损马的尊严,苦于有嘴说不出人话,便用后蹄不停地捣地面,以示抗议。奚落花无心慰藉大头红,微微晨曦之中看清了自己处境,前面是城墙,左侧是城门和拉起的吊桥,后面就不用看了,刚跳过来。但不知城门什么时候打开?奚落花性子本来就急,又碰着急事,急上加急。用手拍了拍马,“你在这儿等着,千万不要走远。”马见主人不安慰自己,更加生气,越发去刨踏地面。

奚落花耳朵伏在城墙上,听上面无声无息,显然一顿折腾没能惊动城上兵卒,稍稍放下心来。怀里姑娘由抱改背,壁虎游墙八爪鱼一样向城头上游去。

马在下面刨得郁闷,抬头看见主人那种姿势,感觉奇丑无比,肚皮一阵大颤笑了起来,笑到中途,回想刚刚所受的冤枉,赌气闷闷又刨地面。

奚落花上了城墙头,沿着台阶下到城里。边走边找,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郎中,大清早也没个人迹,辩一辩方向,往城的中心走来。背上姑娘又抱又背已有大半夜,弄得自己又困又乏,应该先找个地方歇一歇,待街上有了行人再打听不迟。前面拐角似有几块青石,奚落花疾走几步到近前一看,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面前竟是一乘小轿,并有两位打盹的轿夫。原来这地方是个十字街头,两个轿夫抬着轿子大清早在这等活儿。轿子簇新,显然刚买不久,可能是急于赚钱心切,来得早上加早,早得睡意还浓,稍一懈怠又返回梦乡里去了。

奚落花喊醒轿夫,扶昏迷不醒的姑娘坐进轿里,一手扶着轿沿,一迭声催促轿夫,寻个名医来给病人瞧病。

轿夫不敢怠慢,抬轿如飞,弯弯绕绕一路疾行。走得正欢,忽然由正前方来了一个人,这人脚步更急,宛如小跑一般,手上偏偏又端着几层挺大的笼屉,笼屉大得惊人,此人环抱也难围绕,更奇怪的是笼屉袅袅冒着白气,似乎刚刚由热锅上端下来,不知此人的手掌怎么如此禁烫。屉大且高,将端屉之人臂弯以上掩得严严实实,只能听到其脚步咚咚在巷中回响。巷窄屉宽,轿夫已经原地站住,不料端屉的来人见不到前方有人。奚落花刚要喝他止步,“唿咚”一声,人仰轿翻馒头如雨,几个人已经拥作一团。奚落花见形势不利,早闪身躲到了一边,可苦了轿夫,整屉馒头扣在头上,也不是很痛,就是出奇的烫。

端屉的大师傅双臂依旧环做抱状,瞪着俩大眼珠子,嘴里吧嗒吧嗒一个劲地惋惜。

奚落花气得眼前直冒金星,更怜惜轿里姑娘怎么命运如此不济。轿子一根立柱都给撞成了两截,可见这场轿祸有多么惨烈。

奚落花气轿夫疲痨抬轿,一脚把身边轿夫蹬出去老远。轿帘也省得掀了,第一眼就发现轿里姑娘额头明显多了一个青包,显然是撞在什么东西上,轿柱最有可能是被她撞断。

轿子残破,继续坐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小心扶姑娘出来。看端屉的大汉急得直搓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为难。奚落花岂是省油的灯,点指大汉道:“你、你、你过来。”

大汉很听话,乖乖走过来,沿途将挡路的大屉掀翻,一脚一个馒头站在奚落花跟前,期期艾艾不敢抬头,宛如撒尿和泥被父母抓住的孩童。

奚落花厉色高声地道:“听好!轿子碎了,病人你背,赶快给我找个郎中,不然,嘿嘿。”色厉内荏,自己也搞不懂嘿嘿的具体用意。

大汉似乎伏首贴耳惯了,乖乖地背上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嘴里却喃喃犹如自语地道:“我也不知道哪有郎中啊,不如背我师父那里去。”

奚落花一听,病急乱投医,忙道:“好、好好。”心想如此一来,怕是连银子也一并省了,沾上我算你们倒霉。

“唉”大汉打了一个唉声,“此一去估计十天半月,我们把地上馒头带上吧,饿的滋味实在难受。”一面说一面恋恋不舍看着地上的馒头,只等奚落花说好,便伸手去捡。

“等一等,你等一等。”奚落花急忙道:“你师父在什么地方啊?一去还要十天半月。”

“少林寺呗。”稍顿又道:“不过去武当山也行。”

奚落花开始明白了,这彻彻底底是一个傻瓜啊,首先言行举止就异于常人,少林寺武当山也有你师父?我,我呸!奚落花对呆傻痴苶之人向来没有好奇心。“霉气,霉气。”一边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对正在左右观瞧自己轿子的其中一个轿夫道:“你在前面带路,姑奶奶高兴了重重有赏。”

轿夫一听索赔有望,急忙点头哈腰,又向另一个轿夫使眼色,意思是你在这等着,看住破轿子,我去去就回。那个轿夫也挤眼睛,嘴朝奚落花呶了呶,其意是:能多要就多要点。

走街又窜巷,大汉背着昏迷不醒的姑娘,奚落花跟在后面,心中实怕这姑娘再生差池,不错眼珠地看定姑娘,盯得久了,目光涣散,眼神不由自主落在了大汉的背上,大汉身板宽厚,姑娘在他背上犹如背了一个婴孩,看着就叫人心里踏实。大汉双臂环住姑娘的后臀,步履粗重,不疾不徐,跟着前面轿夫小跑也似的步伐,竟然不见匆忙。奚落花定睛细看,才知是大汉步履太大缘故,两步正抵上轿夫三步。

忽然大汉回过头来,冲着奚落花嘿嘿一笑,显然还为先前撞破轿子而过意不去,即使责他背负姑娘,也略有向奚落花讨好之意。奚落花面上一热,没想到自己这张脸竟由不得自己控制,多少有些窘,想要遮羞发点脾气,可又无从发起。光棍不打笑脸人,人家即卖身又陪笑,想想也过得去了,得理不饶人也要看什么人,大汉一没叫自己赔馒头二来人又傻,和他过不去岂不证明自己与他是一路货色吗,有心笑一笑,落一落自己凌人之气,一想又忍了,跟个傻子使什么心计。忽然,有一丝异样涌遍全身。盯着大汉刚刚扭回去的那张满脸络腮胡子的大脸,奚落花突然停下了脚步,食指弯曲叩了叩自己脑门儿……这个大汉自己应该认识,而且见过不止一面。都因这大汉先前扭扭捏捏不抬头,刚才这一眼奚落花决计没有看错,这分明是自己极其熟悉而且非常关心的一个人,他是谁呢?怎么想……啊呀、啊呀!啊呀!!啊呀!!!奚落花几步由大汉身边窜到前面,抬头正眼一看——我地妈呀!这不是一目大师洞里那位攥着玉太极不放的汉子吗?凉气嗖然灌满全身,一颗心早不跳了,现在若不是青天白日,奚落花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白日撞鬼!白日撞鬼!我说么,抢谁的东西也不能抢僵尸东西,报应来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人家忙啊。现在有时间找我来啦!

大汉见病人家属越过自己,像白面鬼一样站在自己跟前,两只眼睛空洞散乱。忙撤回背后一只大手,在奚落花眼前晃了晃,想检测一下姑娘眼神。

不料奚落花张口就咬眼前这只大手。大汉急忙缩手。怎奈奚落花咬意已决,左手一探攥住大汉手腕,这一口咬个结结实实。大汉右手掌外边缘肉厚部位、被奚落花咬得鲜血直流。疼得大汉嗷地一声痛叫,险险没把背的小姑娘抛到地上。

看来不是做梦了?不但有血,而且这人还会叫。奚落花脑筋飞快运转,唯今之计只有还给人家脏物,或许此鬼心肠一软放过自己。前面带路的轿夫这时急匆匆奔了回来,此人将欺软怕硬的嘴脸表现得淋漓尽致,嘴里带着脏字朝大汉吼,“磨磨蹭蹭,磨个鸟哇!快点跟住老子,我还有急事呢。”呼喝完大汉又向奚落花点头哈腰,“姑奶奶,前面不远,拐个弯就到了。”

大汉吃他一吼,本待扬眉立目,最终却一低头,背着昏迷不醒的姑娘由奚落花身边挤过去,径直向前。右手手掌高举过顶,缓阻血液溢出,其形象滑稽可笑。

“哟哟,还想顶嘴?你都混到卖馒头的份了,和我不相上下,还不服?不服咱经官,让县大老爷裁决,端屉不长眼睛。”轿夫唠唠叨叨,随在后面骂。

奚落花见大汉挺好欺负,敬畏害怕之心稍减,又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相貌相同者大有人在,不过……不过此人与那人简直太像了。奚落花搜肠刮肚地仔细回想,不像的地方有哪些呢?胡须稍稍淡了点,年纪稍稍小了点,比洞里那鬼多了一口气,也只有这些啦,这些能证明什么呢?证明此鬼还不太成熟?

看轿夫的意思是真正心急,颠颠跑到大汉身前继续带路,大汉高举旗帜后面跟随。

眼前又是一个拐弯,大汉脑袋和半个身子已然过去了,却突然又退了回来。奚落花躲闪不及,险险撞上去。伸手抵住下大汉的左胁,另一只手扶一下他背的姑娘,方才止住去势。见大汉一脸惊慌焦急神色,又挤眉又弄眼,脸涨得成了猪肝颜色。“姑、姑、姑快站住。”

奚落花心烦意乱,气道:“你喊我什么?”

大汉一急,冲口而出道:“娘”。

奚落花实在忍俊不住,索性放开喉咙哈哈大笑。大汉连忙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去掩奚落花的樱唇。奚落花再没有男女之赚,又怎肯让他的手碰到自己,急退两步,面上一寒,喝道:“你想怎么样?”

大汉显然是不敢拐这个弯。手指着弯处,急不可耐地对奚落花道:“快,快把那个大哥喊回来。”

奚落花聪明绝顶,知道前面定有不利于大家的情况。虽然自负艺高胆大,但现在救人要紧。忙去掉好奇,追前面那个轿夫。不想前面轿夫见后面又没跟上自己,已经掉头返回来找,一边找一边喊:“这边,这边。”奚落花忙摆手示意他禁声。轿夫以为需要救治的姑娘不行了,不由一阵糊涂一阵明白的想:眼看赔偿就要到手,病人却死了,也不知这姑奶奶有没有银子,可别把赔轿子的钱都买了棺材。跑到近前先伸头看昏迷的姑娘,左右也看不出名堂,那姑娘面如金纸,一动不动,其模样死与没死没什么两样。

奚落花问大汉,“前面出了什么事?”

大汉被问得吱吱唔唔,眼神躲躲闪闪,见奚落花问得急了,大汉岔过话头,对轿夫道:“大哥,不知去郎中家,可有迂回过去的路么?”

轿夫气恼地道:“前面不远就到了,用爬也就屙泡屎的工夫,迂个什么劲啊?”一把扯住大汉,又道:“来来,你看看。”

大汉双脚犹如生根一样,纹丝不动。轿夫扯不动大汉,又不敢扯奚落花,急地跺着脚向那边比划。“姑奶奶,拐过去前面那帮人的对面就是,都走哇!哎呀!急死我了。”

大汉一听轿夫那话,似数九寒天刚钻出壳的小鸡,抖得更是均匀而有节奏。“实不相瞒,刚才我抱那几屉馒头,便是抢前面那个馒头贩子的,我、我、我实在饿得急了。现在过去,他们、们能饶过我么?”

奚落花与轿夫顿时目瞪口呆,同时眼中露出鄙夷之色。轿夫更加看不起大汉,心想:看你五大三粗,干什么不好,偏干这等下作之事,反不如我自食其力,瞧你仪表堂堂,真是人不可貌相。

奚落花与大汉是同道中人,鄙夷是因为大汉所抢的东西太不登大雅,馒头还值得一抢么?看大汉身材魁梧,却为几个馒头折腰,实在忍俊不住,早笑得肚子发痛,弯着腰捂肚子,笑意不减还增,只好扶着胡同高墙,头抵在墙上,显显没笑得背过气去。小偷小摸、小打小闹,原是奚落花行乞时的家常便饭。偶尔伙同几个弟兄按住某位富家子弟,抢他个精光也是有的。些许小事何足道哉。不想离开单城老窝,会在这里又遇同行,一看这大汉就没做过几次强人,抢几个馒头也怕成这般模样。

大汉与轿夫见奚落花这个病人家属开怀大笑,完全不把昏迷不醒的病人当做一回事,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奚落花免强压住笑意,见大汉面孔似苦瓜一样,心下不忍,伏在轿夫耳畔低语一翻,轿夫伸着大拇指赞奚落花聪明,急忙向那群人跑了过去。

奚落花对大汉道:“走吧。”

大汉咧嘴又缩脖儿,就是不动地儿。

奚落花耐心地对大汉道:“那群人早没有踪影了,不信你看一看。”

大汉半信半疑伸过头去,可不正是,那里只有轿夫孤零零一个人。

大汉顿时精神一振,腰也直了,嘴也合上了,腿也不抖了,大步流星冲了过去。

郎中家的大门对面,正是那间徒留灶火大锅没有屉的馒头铺。

轿夫拍打郎中府门的门环。里面有一位长袍白面的小伙子开了门。安排众人在外间坐下,小伙子进去请郎中。

大汉轻轻放下昏迷不醒的姑娘。姑娘虽然经过这一顿颠簸,依旧原来模样,气息似有似无,就是不见醒来。

大汉偷偷请教轿夫,用什么手段赶跑了那么大一群人。轿夫笑道:“那里用赶,就轻轻几句话,他们便跑得一干二净。”

大汉一脸虔诚,急忙请教。

轿夫道:“我只说,咦,你们馒头铺怎么没有馒头卖呀?”

大汉急忙提醒轿夫道:“他怎么会还有馒头,馒头和笼屉已经被我端个一干二净。”

轿夫白了大汉一眼,道:“我只是故意说说。随后我就又说,那边有一个大汉,一屉馒头只卖一个大钱,并且还陪送人一个大屉。那群人一听,并了馒头老板,老板又唤上所有伙计,拎着棒子都买馒头去了。”

大汉没听明白,傻呵呵地道:“买馒头拎棒子干什么啊?”

奚落花听大汉问得新鲜可笑,接口道:“那是给你准备的。”

大汉一缩脑袋,恍然大悟。

轿夫奇怪身强力壮的大汉怎么混到如此地步。不解地道:“老弟,因何混到了这步田地?”

大汉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不提也罢。”却伸手掐起五指,仔细认真地算了算,然后有气无力地道:“我已经四天没有吃饭啦,刚刚实在饿得受不了,一闻到馒头的香气就走不动了,本打算多闻几口,真没动这抢念,都因为那卖馒头的伙计可恶,见我不买光闻,对我出口不逊。”

轿夫立马换上一副大义凛然状,忿忿然道:“这就是他们不对了,闻几下馒头香气怎么就骂人呢?难道还能闻掉渣不成?”

大汉红着脸低下头,用蚊子大的声音道:“都怪我饿得难以自持,禁不住馒头引诱,我是扶着屉,趴在上面闻的。”

轿夫心想:这就是了,想必你把口水滴在上面也说不定,不怪人家骂。又没话找话笑嘻嘻地问:“不知怎个骂法?”

大汉顿时愤愤然道:“他骂我是疯子。”

“那你也骂他们呀?”轿夫一副市井贩夫嘴脸,万事不吃亏的语气。

“我当然回骂他们。我说我不是疯子。”大汉声音挺大,想必当时音量更比现在大了几倍。

“可气馒头伙计不依不饶,说,你不是疯子怎么像疯子一样趴在屉上不花钱光闻馒头味?闻完了又不买。”

“我说,我是惊了!”

“什么?什么?”轿夫大惑不解,没听明白,急忙问:“怎么惊了?”

“伙计也这么问,说,怎么个惊法。”

大汉洋洋得意地道:“我就说,你见过马惊驴惊没有?”

“那伙计说,那我见过。我就又问他,那你可曾见过人惊是什么样子?”

“馒头伙计摇头晃脑地说不知道。我一猜他就不知道。”大汉极其肯定地道。

奚落花旁边耳朵都听直了,心说何止那个伙计没见过人惊,便是本姑娘也没见过人惊了是什么样子。于是忙聚精会神听大汉下文。

大汉道:“我就跟馒头伙计说,你睁大眼睛看仔细喽。”

“那伙计很听话,站在屉那边伸直脖子瞪圆眼睛看我比划。我看锅上几屉馒头已经蒸到了火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搬倒葫芦洒了油。”

轿夫和奚落花聚精会神听大汉白话。大汉原本语气里就没有低音,全是高音。把喊罢郎中的小伙子都吸引过来,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听后面这两句词不是词诗不是诗,却朗朗上口,虽然不解其意,但都不敢去问,只因都急着听下文。

大汉两只大手由上往下抹了一把脸。

奚落花看罢,有一百多个理由相信,此大汉近期一定都是用这般手法去洗脸的。

“唉”大汉没来由地长叹了一口气,语调凄凉地道:“真是惭愧呀。”

大家把脖子伸了又伸,耳朵支了又支,均着急听大汉下文。见大汉顾左右而言其它,都有些焦急,但又心知肚明,这种情况下不出声打扰才最为明智。

“我双手扶住那几个大笼屉,对站在里面的伙计大喝一声,说,看好喽!我这就受惊了!端起锅上冒着香气的大屉就跑。”

大汉喘了一口气又道:“馒头伙计见馒头跑了,急地在后面唉唉直叫。我不理他,闻那馒头香气真是平生闻所未闻,不过一眨眼工夫,几笼屉都归了我。我真是太高兴了,本来我几天没有饭吃,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不料端着几个大屉竟是越跑越快。你们说邪不邪门?一开始后面有人大喊站住,后来就渐渐没了动静。”

大汉不自然地吧嗒两下嘴,显然对最终没有吃上一口的脏物还耿耿于怀。

忽闻一声轻咳,惊醒众人的肆意遐想。只有大汉还留恋未曾到嘴的馒头,犹自愣怔着发呆。

老郎中出来了。

人都有气势。做官有做官的气势;流氓有流氓的气势;郎中也有郎中的气势。如果你看到一个郎中没有郎中的郎中气势,那他一定不是位合格且手到病除的郎中。

名医多有风范。

这位名医的风范直接挂在墙上。奚落花一进门就看到墙上挂的那块大匾,匾曰:古来名医老神仙,断无郎中这般手段。显然是有人瞧好病之后,赠予的赞美之词。

奚落花看着心里踏实不少,匾中概括了名医神仙和郎中,定是赠匾之人感激得五体投地,不知怎样表达才好,索性将天下能够救人的称谓全部用上。不过奚落花对后面的那句话,稍稍感觉有一丝古怪,不知郎中这般手段,到底是什么手段。

老郎中右手三指一搭姑娘的右手手腕,寸关尺上细衡量,自己跟自己点了两下头,唤过来两名弟子,抬着姑娘向后院去了。

奚落花不放心,站起来要跟过去。老郎中用一个制止的手势阻止。可能是救治的时候有些忌讳,不容别人窥视。万般无奈,奚落花只好静候。

耳听后院呼喝声不断,又有水声哗哗。猜不出搞什么名堂。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终于好了。姑娘湿淋淋地被两个小伙抬了回来。老郎中紧皱着眉头,指着披头散发水沟穴被抠得破了皮的姑娘对奚落花道:“估计没救了,泼了三十来桶水也不见醒来,回去准备准备后事吧。”

奚落花看在眼里听在耳中,霍然明了墙上大匾所言的含意,那分明是贬人之词啊,怪自己傻呵呵看不明白,反让倒霉的姑娘又遭了一茬罪。

奚落花木然走到老郎中近前,“劈啪”闪电不及闭目合眼,给了老郎中两记耳光,然后气呼呼地对老郎中道:“这办法我路上用了三四回,何需你再用!”

两个抬人的弟子忿然不解地喊:“怎么会又这样?怎么会又这样?你们来治病的怎么都喜欢打人呢?”显然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老郎中捂着腮帮子跺着脚朝奚落花吼,“用过你不早说,本先生治病救人都是由浅入深,换个别的法子也就是了。”

奚落花心里骂了老郎中千遍妈万遍娘。奈何一个姑娘家,脏字终归出不了口。咬着银牙,一行人骂骂咧咧出了郎中府。

门口行人渐稠,遮挡了对面馒头铺的视线。奚落花把一肚子气撒在轿夫身上,恨声道:“看你个废物找的地方。”

轿夫小声申辩冤枉,低眉顺眼地哝哝道:“这种地方,我何曾来过,有病都是土方子,能挺也就挺了,找郎中都是富人家的事。”忽然又一副眼前一亮状,言前面右转不远,还有一位大大有名的名医,只因名医脾气古怪,且近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门口求医者多被拒绝。若找他,他若肯医,只要病人不死……

奚落花急忙打断轿夫的絮叨,一迭声道:“快去快去。”

这扇门都不用拍,虚掩的大门一推即开。院里一个老者正执扫帚扫地。奚落花抢步上前,一揖到地,口中道:“请问老人家,你家先生可在?”

轿夫小跑过来,扯了扯奚落花的衣袖,小声道:“这位便是神医吴老先生啦。”奚落花一揖作罢刚要直起腰来,闻言忙又弯了下去,嘴里恳求道:“求求老先生救我妹妹性命。”腰弯在那里也不直起来,却用眼角余光看老郎中的鞋子,白袜圆口布鞋,虽然是在清扫庭院,鞋上可一粒灰尘没沾,稍向上看,滚裤青黑膝下打着千层浪的绑腿,看着就利索。

两条腿还在动,帚笤已经扫到了奚落花脚下。

老头没理奚落花。

奚落花抬头一看,老头对众人不理不睬,依旧自顾自地清扫小院。忙闪身先躲开帚笤的来势,心里顿时滋生出恨意,心想:旁若无人的我见着多啦,你拿我们当枯枝败叶啊?打算把我们也扫出院子么?

老郎中忽然停手抄起帚笤,用帚尖往门外一指,道:“出门左拐,那边有位神医。”语气温和,不急不燥,宛若自言自语。

任谁都能听出是推托之言。

奚落花心中奇怪,提高了嗓音道:“有钱你不、不对,有病人你不医治是什么道理?”

老郎中一听,呵呵一笑道:“我不是正在忙吗,你没见我在扫院子吗?”

奚落花看了轿夫一眼,随即往老郎中手里帚笤一歪头。轿夫会意,三步两步窜了过来,经过奚落花身边小声提醒,“加钱啊。”

奚落花心说:你看看,人家活得多实际。

奚落花见轿夫抢过老郎中手中帚笤。忍着气恭敬地对老郎中道:“老先生所言神医,我们已经拜访过了,他、他用了一整套功夫也没能医好我妹妹,不知我妹妹是冲着鬼还是撞了邪,竟一下子变成这副样子。烦请老先生相看相看,银子我加倍给你。”

老郎中搭拉着眼皮道:“有银子怎样?无银子怎样?治又怎样?不治又怎样?这样一死,也算前世修来的福份,天下苍生几人能有她这般死法,清清静静,迷迷蒙蒙之中就去了桃源仙境。要你费心救她,待她醒来,却不知要怎样埋怨你。”

奚落花听老郎中似乎话里有话,很可能已经看出来这姑娘因何而昏迷不醒。心中一动,双膝一软,纳头便拜。

老郎中根本没想到奚落花会来这一手,躲闪不及生生受了两拜。卧蚕眉微微一挑,随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木头郎中从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烦劳姑娘另请高明。”

背姑娘的大汉本来就四天没吃饭,今天到嘴的馒头又飞了,现在背个姑娘走了一个清晨,前胸后背已经贴到了一起。常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想一想,算一算,有多少个一顿没吃啦,算也算不过来,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哇,先前受几屉馒头刺激,生些个力气,此番一通折腾,两腿直筛糠。强提起一口气道:“妹子,咱们还是另找一家吧?”

不料奚落花听罢老郎中说完那话,忽然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喝道:“老先生,你说什么?你可否再说一遍。”

老郎中心说:咋地?我不治她病,你还要咬我呀?怒气冲冲地道:“这病老夫治不了,劳驾另请高明。”

奚落花摇晃着脑袋,目露惊喜缓缓言道:“不是这句。”

老郎中气乐了,心说:哪一句的意思都一样,我就不给你治,看你能把我怎么地。

奚落花又缓缓道:“我的娘是奚小妹。”

老郎中暗想:你娘是奚小妹,奚大妹该不治……嗯……奚小妹这名字挺耳熟。

奚落花转过身,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又缓缓地、字字入耳地道:“我娘的师父,是玲珑山的玲珑师太。”

老郎中闻听这话,一个箭步冲到奚落花身前,两臂一伸,挡住了奚落花的去势。嘴唇哆哆索索,似乎很激动,憋了半晌终于挤出一句话,却只有两个字,“玲——珑”。两眼一瞌,眼角依稀掉下来两滴泪水。

老郎中颤抖着双唇,哽着嗓子缓缓地道:“姑娘认识玲珑师太?”

“何止认识,那是我的师奶。”奚落花大言不惭,心想:就是光听说没见过。

老郎中长长吸了两口气,稳了稳心神,手往屋门一伸,“走,孩子,咱们里面讲话。”

奚落花知道大事成矣,非但此大事成矣,自己的大事多半也成了。原来奚落花与小娘分手之前,奚小妹告诉过女儿,你背上顽疾非我师叔木头郎中医治方可,你师爷医术极其高明,可医死人而肉白骨,但是寻他也非易事,你师爷和你师奶情感波折,其音信杳无已有二十余年。等你步入江湖以后,切记要慢慢访听。奚落花对这件事记得犹其牢固,因为找到了师爷,自己便有可能能恢复女孩的正常身段,不然背包点脚,多少也觉得自惭形秽。

几人落坐。木头郎中拽开桌子旁边的一个抽屉,打里面拿出一方形绒盒,一股清新爽脑的药香弥漫开来,端得让人精神一振。

老郎中拈出里面唯一一颗药丸,撬开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姑娘的樱唇,将药丸囫囵个塞了进去。奚落花连忙站起来四处找水。老郎中冲奚落花摆摆手,意思是不用。

老郎中重新坐下,细细朝奚落花问一遍事情的往来缘由。而后一边点头一边道:“我说么,那捣蛋丫头,怎么能干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口中说的捣蛋丫头,奚落花分析为:定是小娘无疑。

老郎中看着气息趋于平稳的那个姑娘,对奚落花缓缓道:“孩子,并非是爷爷不救她,此人中的迷药不一般呐。自打你们进院儿,我一眼就认出,她中的是江湖里人人唾骂的‘锁心丹’。此药中者神智丧失,日日时时只能苟且生活,非****不能拒其药性。这位姑娘中药之时,定是起了必死之心,意欲咬碎舌根求保贞洁,但那时心智已然有所迷失,决心虽下定力不足,舌破药起,才会出现这种半死不活的情形。本来我还以为,你也是青楼出青楼入,那样我救人等同于害人,救活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反受浑浑噩噩的世人糟贱吗?”

奚落花听罢,登时心中明了,却偷偷把朱大雅骂个狗血喷头。朱大雅定是被世上的利与色迷昏了头脑,已然不是从前拨刀相助,大义凛然,泼皮帮领头大哥。心中对他的情情义义,顿时斩得利落干净。

木头郎中回问奚落花,“你小娘怎么不跟你一路同行。”

奚落花面露欢颜,嘻嘻笑道:“小娘和三师父一同去了玲珑山。”便把自己所知的一切,一古脑告诉了木头郎中。最后奚落花道:“小娘很惦记师爷,都因为您老行踪不定,我们想找却无从找起。”

老郎中幽幽然道:“掐指算来,费城我住了十余年光景,也没什么行踪不定,想必是城池太小,被你们漏了过去。我在这里住得习惯,况且年老体迈,不打算再四处挪动啦。”

奚落花急忙奉承道:“哪里见您老啦,身体这般康健,怕是比小伙子的身体还要强壮”。眼角一瞥,有意无意溜了大汉一眼。

大汉心想:这应该是说我了,我此时的力气,怕是连八旬老太婆也不如。

奚落花忽然啊呀一声站起身来,对师爷道:“院儿里那个轿夫还在扫院子吧,是不是该让人家走了。”

木头郎中微笑不语,好容易来一个不要工钱的扫院子,何乐而不为。

院里扫地的轿夫,可能也认为屋里瞧病瞧得差不多了,正迈步进屋。奚落花迎上去,随手塞了几块碎银子在轿夫的手里。银子轻重奚落花拿捏得极其准确,估摸买一乘小轿绰绰有余。轿夫一边道谢,一边转身兴冲冲地走了。

奚落花转身回来,见大汉坐在那里依旧稳如泰山,丝毫不见有走的意思。可能是眼见天近晌午,正好在这里蹭一顿午饭。

前后三进的院落,竟无一个弟子或是奴仆。奚落花很有些奇怪,因怕有忌讳,不便询问师爷,便吵着去厨房给大家做些吃的来。

那大汉一闻有个吃字,哪里还坐得住,站起身对奚落花道:“我去帮你吧。”竟是不容分说,顺着木头郎中手指方向,与奚落花一同进了灶房。

厨房里虽然清锅冷灶,却异常洁净。一看就知道,老郎中定然也是个洁净之人,见不得脏乱。那大汉哪里是来帮助奚落花,不等奚落花动手,直奔厨架,寻能裹腹下肚之物。付出就有回报,还真有点收获。三个馒头一碟咸菜,风卷残云入了大汉肚中。吃完一吧嗒嘴,显然还不饱。掀起锅盖,看里面有无东西可吃,翻到连炉灶都未放过。找了半天没有进展,便用令人怜惜的目光看定奚落花。奚落花不与他计较,有他便似无他。淘米加水、釜底添薪,又去后院寻视一圈。见小园之中有几颗白菜,拨下两颗,就着井台洗干净。

大汉也一路跟着团团转,显得比奚落花都忙,可哪里伸得上手。奚落花不想冷落人家,况且心中谜团尚未解开,便拈起一个话头问他,无非是姓甚名谁,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到了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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