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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入绝境焉知险 从此惊鸟瞰天图

大军经过八个月的时间,东征青登二州,回到了汴京城,尚荣军将朱有宁的人头献给了朱温。

“哈哈,荣军,你做的不错。哎!想我朱温待你不薄,朱友宁,如今你有如此下场是你咎由自取!”朱温将朱友宁的人头扔到了地上,命人收拾了下去。

“荣军,你这次斩杀此贼,立下大功,一路劳顿,回去休息一阵子,我会另有重任交付于汝。”朱温说道。

“是,末将遵命。”尚荣军满心欢喜地走了出去,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间,他可以回徐州一趟了。

他要把爷爷和碧兰接过来。

“王建及,你说什么,吴荣军腰中的佩剑叫弑君?”朱温横眉冷对地问道,脸上不时的抽动带起了不少横肉。

“是的,梁王,吴荣军的确拿到了传说中的邪剑弑君。”王建及回答道。

“将军无需担心,看吴将军平日里待兵严谨、爱惜手下将士,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履立奇功,其忠心日月可鉴,众人可证,如若吴将军现在得到那柄宝剑好比如鱼得水,那也等同于说将军如虎添翼,吴荣军也会成为将军的一柄利器,就看将军如何运用了,将军又何必为之名字而计较呢?“朱温的镇殿之宝张夫人谏言道。

她与朱温相识相交二十年,深知朱温此时对吴荣军已起疑心,张氏平日贤淑仁爱,不愿见闻杀生之事,对尚荣军等一干将士也恩威并施,体恤下属。

“想必王将军连日奔波,一路劳累,你先回去休息吧,将军该用膳了。”张氏三言两语将王建及打发走了,她暂时能做的只有转移话题了。

“看来梁王不喜欢吴荣军和他的佩剑,吾观此剑邪性逼人,若是不舍弃此邪物,日后必定会受此弑君之祸啊!”行宫中几人私下嘀咕,不过也就是他们几人私下里这样说说。

尚荣军正好趁着这几日闲暇可以回趟徐州,将爷爷和碧兰妹子接过来。

“好啊!没想到你们都出息了,立了战功,这下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孩子啦,哈哈!”吴凌军甚是开心,含辛茹苦带着四个孩子真是累坏了身心,如今他们都有出息,能保卫江山社稷了。

“爷爷,孩儿现在是葛从周将军帐下的偏将,兼任徐州兵马使,梁王可是器重孩儿我呢。”尚荣军骄傲地说。

“你啊。我可是担心,孩子,官场不比战场那般比拼的体力凶狠,而是刚柔并进,既要阳刚哆人,还要讲究阴柔之道,切不可像小时候般按自个儿性子办事,别看老头子我离开官场多年,那官道其中的厉害劲儿老头子我记得可清楚着呐!你们可要步步小心着点啊!”吴凌军对他们进行一番教导。

“知道,我待人真诚,对梁王忠心,待手下弟兄们宽仁,大家都很听我的话,我怕个啥!”尚荣军叫到,一股英气直冲项上三尺屋梁。

“你看,我就怕你这个样子的。栾星性格温润,我倒不担心,我就担心你跟存婴,仗着人高马大的身子板儿和几股蛮劲儿就目中无人、得意忘形的,需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吴凌军看尚荣军这个态度,气得,急了。

“好了,爷爷,孩儿知道错了,孩儿记住了,爷爷莫要动怒。”尚荣军服了软。

栾星这时站了起来,对三人道:“爷爷、大哥、碧兰,我要去趟幽州。”

三人被栾星这一句说蒙了。

“什么,孩子,你说你要去幽州城?那里现在可是燕地,东临李晋,北有契丹之患,万一你去的途中起了战事,岂不是正好把自己逼入了险境?”吴凌军问。

“存婴。公子他被派往了幽州,而我今天早上收到消息,那里。发生了兵变。而且,河东的李克用、西川的王建、凤翔的李茂贞和淮南的杨行密等藩镇联名声讨朱温,另外吴越的钱镠、福建的王审知、湖南的马殷、广东的刘隐等势力坐山观虎斗,有可能在激战中途加入进去,很有可能极大改变眼下的政治格局。”栾星道。

“什么,你说什么?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尚荣军关心起来政局,没想到他来回数日北方竟发生了这么重要的政事。

栾星将他打听到的一切消息跟三人说了个详透。

“公子还在那里,我要去幽州城。”栾星更加坚定地说道。

“公子公子的,这么些年了还口口声声公子的,栾星,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不是让我们三个做兄弟了吗,你怎么还公子的叫着,你就这奴性坯子吗?真是的,存婴功夫不赖,他能自个儿保全自己,活着回来,我刚把爷爷和碧兰接过来,这儿好好的日子不过,你非要涉险去一趟吗?”尚荣军动了怒。

“我从小就伴存婴公子左右,现在他下落不明,正因为是兄弟,我才要去找寻,我一定要去。”栾星斩钉截铁道。

“算了,你要是想去找他你去就好了,我们谁也不要拦他!”尚荣军撒手不管了。

吴凌军和碧兰见二人闹僵,也没多说什么,嘱咐了栾星几句,碧兰将收拾好的行囊交与栾星。

“一路小心,照顾好自己。”碧兰轻声道。

“碧兰。姐姐。”栾星百感交集,但事不宜迟,还是踏了那远征的路。

一个月后,栾星在霸州市寻摸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刚刚脱去鞋袜洗去白日奔波的疲惫,静静地躺在床上冥思。

这一路走的其实并不顺畅,沿途多有关卡、哨兵,特别是过梁与燕交界地安次县城时,栾星化装成了樵夫才蒙混过关,还好他从小砍柴禾练了不少。

如今已是唐哀帝天祐三年十月十三,栾星并没有打探到梁军的所处位置,更不知道主存婴他们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

一路上见到的太多,饿死、病死的惨像从来没有停止过,这些画面仿佛就是这个朝代所绘画的定格面,所有都那么雷同,那么相仿厮人,不忍直视。

身上带的盘缠早已经用光了,昨天他刚把随身带的朴刀抵押出去换了点银子用,前方就是幽州城了,他心里很迷茫、心急,他不知它能够这样挺多久。

栾星想起了小时候,他们一群小孩子在一起玩耍的日子,总是那么美好,夹杂着欢乐与清苦。有一次,尚荣军与主存婴因为争夺首席位置而打了起来,栾星、碧兰谁劝都没用,谁都拉不下架;还有一次,他们几个一起比谁摘得树上的果子多,一群男孩子在相邻的几棵树上疯抢,碧兰就在树底下接着,最后乱成了一团,都乐呵呵的;冬天的一个下午,他们一起打雪仗,一个不小心雪球还砸进了邻居家里,然后几人迅速地跑开了。所有所有的记忆,栾星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次日中午,栾星在街上闲走,思衬着如何进入幽州城中,这时只见一群人蜂拥向东而去,好比一阵狂风刮过,转眼就消失了。

“哎呦,东城李县丞家又给他家小姐招亲了,年年比武招亲也没嫁出去,不知今年又要出什么热闹,走,咱们也看看去!”旁边两个男子谈论道。

栾星也随即跟了过去凑个热闹。

来到人堆中间,赫然见得那府邸门匾上写着“李府”两个大字,门前敲锣打鼓、吹拉弹唱的已经俱全,红绸穿萦,一副喜庆之象。

“哎哎哎,出来了,出来了!”众人低语。

只见从门的那一头走出一个豪绅打扮的老头,冲大家拱手道:“感谢相亲父老的捧场,小女顽劣好武,老夫多年为之婚娶伤神,但老夫自认为还是贤良淑德的好女子,还是老规矩,能在竹箭被火烧落地之前先拿到完整竹箭的好汉可入府中一叙,洽谈这门亲事,望想娶亲的好汉们加把劲儿了!老朽拜谢各位了!”那县丞嘱托门人几句,从府内走出来几个眉清目秀的丽人,也分不清哪个是小姐哪个是丫环,把台底下这帮男人看的口水直流,直挠膈肌窝儿。

一个门丁将三支竹箭挂在了高悬的篱笆架子上,之后用火把点燃了底层的篱笆杆,三支箭在最顶端微微颤抖。

“抢啊!”一帮男人簇拥而上。

你踩他两脚,我拉你两下的,好不热闹。

众人推搡之际,篱笆架子经不住火烧晃动,大厦将倾,三支竹箭散落了下来。

这时,几个蛮力汉子在人堆中横冲直撞,将其他男子揍得满脸是血,不让其他人靠近。

渐渐地,其他人架不住这股子疼劲儿,纷纷撤了出来。

但,那几个汉子仍然对地上几个男子实施殴打,把人都打得口吐鲜血,喷出了两丈长远。

栾星实在看不下去,飞将上去踢开一个汉子,不想其他人这时一起围了上来,将栾星包围其中,夹击栾星。

栾星一人终是架不住一群人的围殴,腹背受敌,疼痛难当。

说时迟那时快,底下冲上来一个汉子,双拳加双腿,三下五除二将几人掀翻台下,救了栾星一遭。

只见那人头束有抹额,深蓝底儿宽袍长衫,一对厚底棉靴,双目幽亮,面部多深壑皱纹,背负一柄宽刃,用斗笠遮盖住部分。

那人从火堆中捡起三支竹箭,交到栾星手里,道:“小兄弟,很勇敢,但当心吃亏啊!哈哈!”

栾星握着被烧得残缺的竹箭,这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哎呀,两位英雄勇猛过人,老夫相当敬佩两位英雄的作为,可否二位到府中一叙?”李县丞这时连忙热情地邀请二人。

“老伯,你搞错了,三支竹箭都在这小兄弟手中呢,另外,在下已有家室,多谢,告辞了!”那宽袍大汉拜谢后径直走开了,只剩的栾星在那里站着。

“老伯,我也无意迎亲,只是一时打抱不平,我想还是算了吧。”栾星想顺手将竹箭扔进火堆中,却被李县丞拦了下来。

“壮士先莫要急着拒绝,看壮士臂腕结实,但现在已是虚弱疲劳之态,想是这几天没有吃好睡好,老朽乃霸州县丞,想替刚刚受欺负的相亲好好感谢感谢壮士,好汉还是先进府中一坐吧!来人啊,扶这位壮士进去休息!”李县丞命令道。

“是!”答应的竟是方才对栾星拳脚相加的那几个大汉,合着这几个全都是李府上的人!

续说这栾星与这李县丞在府中正堂聊得正酣,这时从侧壁屏风后走出一个女子,头梳双丫髻,双目澄澈泛着清泉一般,面目清秀,身穿青绿色绸衣,脚步轻灵而来。

“爹,这就是那位公子么?”那女子站在了李县丞身后,一把搂住了她爹的脖子。

“哎呦呦!我的小祖宗,这有宾客在场你就不能矜持一些么,一点礼数都不懂,都怪我平时疏于管教,才让你这么娇纵,栾公子啊!你不要见怪啊!呵哈哈!”李县丞捋着胡须赔笑道。

那年轻女孩子不情愿地松开了手,道了个万福。

“呕吼呵,这一定是令嫒了,小姐耿直好动,李县丞真是好福气。”栾星夸赞道。

“你就是拿到竹箭的人么,竹箭呢,我怎么没看到啊?”那姑娘扫视问道。

“茹淓,不可造次,又忘了先生的训诫了?”李县丞喝了一声。

那名叫茹淓的姑娘回退了一步,死死盯着栾星看,把栾星盯得好不难受。

“竹箭被火烧坏了,只剩这般残缺之貌,另外,这箭也不是我取的,那位大汉已经离开了,小姐不要误会,只怕小姐这次招亲又要作为泡影了。”栾星道。

“你敢取笑我!”茹淓提拳就要敲栾星的头,不想栾星眼疾手快,一记推云式将茹淓推出二丈开外。

“好啊,你敢在这里欺负我,爹,他欺负我!”茹淓掩着半边脸哭丧着,声音怪大。

“小生本能反应,还望李大人恕罪。”栾星赔了个礼。

“栾公子休要这样,这是小女的不对,老夫心知肚明。好了,茹淓,不要闹了,你快回房去吧!”李县丞使个眼色,命人将茹淓牵回了闺房。

栾星却是惊了一身冷汗,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女子,莫说他本事无心娶亲,若是有天娶了这样的泼妇回家,家里还不得终日不得安宁啊!

“李大人,晚辈还有要事要办,恐怕无法在此久留,多谢李大人好意,晚辈心领了。”栾星拜谢过后起身要走。

“栾公子何必急于一时,老夫还没有好好款待壮士一顿美餐,壮士连日奔波劳累,现在应该饿了吧,我已命人备好了饭菜,公子现在可以大吃一顿,老夫管饱!”李县丞热情地问候道。

栾星摸摸肚皮,方发觉饥饿难耐,便在众人簇拥搀扶下坐到了饭桌前,也不客气,海吃了起来。

饭桌上,栾星知晓了这李县丞本名李符,是唐懿宗咸通十一年的进士,与著名大诗人李义山还有着亲戚关系,在这霸州做县丞已有五载。

“壮士方才说你有要事要办,这霸州北通幽云,看公子向北而来,想是要去幽州做事吧?”李符问道。

“李大人明察,晚生要去幽州找寻我家公子,他被征兵至幽州,前段时间听闻幽州发生兵变之事,公子久无音讯,故才流落至此。”栾星忙碌的嘴巴停了下来。

“你家公子。他叫作甚么?”

“嗯。主存婴,不知李县丞可否听闻过此人?”栾星问道。

“这。老夫不曾听闻,幽州乃燕云禁地,梁与燕的交界地带涿州边城有重兵把手,平常百姓不可能轻易通过城门。不过壮士不要着急。这样吧,你呢在此多住几日,权当给你自己一个调整身体、养精蓄锐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打听你家公子这事呢,就交给我去办,想我李符在这霸州还是有一定的人脉的,老夫会命人前去幽州打探一番,栾公子可在此静候佳音!”李符说的条条是理,句句老道,栾星思量了一下,竟答应了李符的安排。

暗夜,栾星正欲翻过李府的府墙,打算私自前去幽州城找寻存婴,从身后闪现一黑影,一手拉住了他。

“谁!”栾星惊吓了一跳,转身欲抡拳要打,却看清一张清秀的脸,是李茹淓的脸。

“你要上哪儿去啊?这大半夜的,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李茹淓质问。

“我趁着这夜深人静,不想打扰到贵府上下,独自一人前去查看幽州城的境况也不许么?”栾星正急着出走,不想又遇到这般烦人的主。

“你去幽州城啊!那要带上我,我可是对幽州城熟得很,想你人生地不熟的,很需要一个帮手吧?”茹淓好奇地问。

“小姐贵为李县丞掌上明珠,如果跟随小生前去幽州,恐有闪失,万一被幽州禁军发现,以我一人之力恐怕无法救你脱险,所以没什么要紧的事小姐还是好生呆在府中吧。”栾星劝说道。

“好啊,你不想带我去,你如果不带我去,我现在就喊人啦,到时府上家丁都把你围起来,我就说你偷了我的东西还想连夜偷偷溜走,到时看你怎么还去的成幽州?”

栾星似有难堪之色,犹豫了起来。

“哎呀,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去玩嘛!你就到我去嘛,反正就我一个人,你也正好需要一个识路的,啊?怎么样?”李茹淓双手抓住栾星的胳膊不放,有微微摇了几下。

“好吧,服了你了,一路小心,别给我添乱。”栾星这才答应带上她一同前去。

幽州城门的外墙很高,但还好栾星的轻功过硬,带着个女子还算轻松躲过了守卫的官兵进了城。

“这幽州城内有什么大的酒楼、妓院或赌坊什么的吗?我想先去这些地方看看。”栾星问道。

“不是要找你二哥吗,去这些地方作甚?”李茹淓纳了闷,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一进城就要露出好色赌酒的本性,不禁斜睨了栾星一番。

“你不是心里在偷偷骂我?我告诉你,我要去这些地方是因为这些地方聚众的人多,而且我二哥喜欢喝酒下赌,妓院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也不能拉下。最重要的是这么晚了,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三种地方开着,不然你有更好的去处,难懂这时候一家一家地去平民老百姓家里能找到我二哥?”栾星解释了一番。

“好吧好吧,你说的是,可我毕竟是女孩子,从没去过什么妓院和赌坊,你让我怎么进嘛!”李茹淓似乎为难起来。

“那这样,遇到妓院和赌坊,你就在外面等着我,这样总可以了吧?”栾星本来也不想让她进这种地方,沾染这种风气。

他们先进了一家酒馆,这里生意冷淡,没有客人。

“似乎要打烊了。”二人进来半天,连个招呼的小二都没有。

“小兄弟何不上来坐上一坐?”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粗狂而浑厚。

栾星和茹淓顺着楼梯而上,看到了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斟酒独酌,桌子上有一壶酒和几只酒殇。

“你是在霸州城李府前仗义出手的那位勇士?”栾星一眼认出了这人。

“对,是我,看样子白日之别,小兄弟成了李府的金龟婿了,这位就是兄弟的内贤了吧?”那男子问道。

“哪里,壮士开玩笑了,没有壮士的仗义出面,我一个人也摆不平局面。而且我与李姑娘还没有成婚,虽然白日我进了李府,但小弟我年龄尚小,还未有娶亲打算,壮士就不要取笑我了。”栾星解释道。

“来,坐坐坐,这夜深人静的,也没个人说话,正好你们二位来与我做个伴,来,兄弟,喝酒!”那男子邀请栾星和茹淓二人坐定。

栾星将自己的情况和要办之事讲与这男子听,边与这人喝起酒来。

“哈哈,那栾贤弟遇到我可算是找对了人,愚兄不才,正好能帮到贤弟。来,喝酒!”那人也不管栾星杯中酒,自己先豪饮起来。

从他口中得知,这人姓萧名驹壮,字奔宵,南方人氏,做押镖生意,常年漂泊于江湖。

“萧大哥,来幽州城做什么?”栾星追问道。

“哦,生意人嘛,当然是做生意咯,受一位雇主之托来这里提货物,今晚货就到,货到手我就要急着回去交差。嗨,不说了,反正也与你们无关,来,喝酒!哈哈哈!”二人又喝完了一坛酒。

“那萧大哥如何帮我找到我二哥呢?”

“哦!城西咸糖楼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而且门前有不少游方术士、算命先生,栾小弟不妨到那里试上一试,也许会有令兄的下落。”萧驹壮举杯道,眉宇间不禁超窗外望去。

“咸糖楼?这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栾星问道。

“糖本来是甜的,但现在百姓们尝到的是咸、苦、涩,顾名思义‘咸糖楼’。”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亥时就寝,长寿安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亥时就寝,长寿安康!”

街上逐渐传来击锣呐喊声。

“多谢萧大哥。真是奇怪,已是这么晚了,这店生意冷淡的,连小二都没了影子,萧大哥来时有人在么?”

“哈哈哈!能在这里遇到二位真是萧某之福,栾贤弟喝酒真是痛快,萧某最愿与痛快之人打交道,只是愚兄现在有要事要办,要先走一步,后会有期。哦,对了,账已经结过了,愚兄我交完差后就会回来这里,顶多十日,到时希望你已找到令兄。到时城西咸糖楼见!”萧驹壮粗狂的喊声飘过。

“萧大哥何时如此匆忙啊?”等栾星有此一问时,萧驹壮已经冲向巷口深处。

“栾公子,那提锣人给了萧大哥一件什么东西?”茹淓望道。

“什么时候,什么东西?”栾星问,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状。

“就在萧大哥与那提锣人擦肩而过那一瞬,提锣人左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件东西给了萧大哥,那前后许久都没有锣声,所以肯定是萧大哥提到了货物,他不是说他受一位雇主之托来提货吗?”

“哦,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回想起来我也感觉方才那提锣人的动作有些异样,萧大哥也许没跟我们说实话,他俩是一伙的,却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

那提锣人已消失在巷子另一端,栾星、茹淓二人跳窗追了上去。

二人紧追不舍,总算跟着提锣人到了一户人家中。

这庄园又破又烂,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落叶满庭园,蛛丝连碧天。

“是的,愆尤大人,萧知户已经成功收到了龙窟地图,相信太子殿下的愿望不久就可以实现。”一个低闷得声音传出,这声音听起来如闷在耳朵里久久无法回荡般的低闷,栾星趴在草丛中隐隐约约看到是那个提锣人讲话。

“嗯,刑刃,这次任务事关重大,对抗梁的局势关键看我们这一次行动了,所以一定要万事小心。”是那个被称为愆尤的人说道。

“对抗梁?难道他们是晋国李克用的部下?”栾星有此疑惑,一晃眼感觉身后有人。

“啪、啪!”栾星、李茹淓被人从后击晕,当即失去了知觉。

“没想到他们竟然跟了来,愆尤大人,方才萧知户还与这一对娃子喝酒来,还聊的很开心的样子。”刑刃道。

“什么?萧大哥和这两个小毛孩在一起喝酒聊天?”愆尤惊讶道。

“不错,所以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萧知户,或许他们想拜入萧知户的门下也未可知啊!”刑刃猜测到。

“嗯,他们偷听到了我们说话,不杀了他们后患无穷,但如果他们是萧大哥要发展的线人那就另当别论了。现在要是贸贸然杀了他们,万一他们是对萧大哥有用的人,恐怕萧大哥回头跟主公禀报,会怪罪我们。稳妥起见,还是先带他们去我们的密所吧,走。”二人扛起栾星、茹淓很快消失于庄园之外。

“哎呀!”栾星一醒来,发现手脚俱被绑在木桩上,动惮不得,周围是阴暗的凹状石壁,貌似在一个洞窟之中,三丈开外隐隐约约有火光跳动,守门的人影也被晃入了进来。

“报告,愆尤大人,那少年醒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和萧知户是什么关系?”之前在残破庄园的叫愆尤的男人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萧知户,你们问我的话莫名其妙,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偷袭我们?”栾星怒吼。

“你这小厮还管起老子来了,要不是你跟踪我们,在草丛里偷听我们说话,怎么会有如此下场?说!你们是不是梁国派来的斥候?”刑刃质问道。

“不是,不是,我们是霸州城里普通的老百姓,大叔,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就是普通百姓,求你放过我们吧!”在一旁的茹淓冲着愆尤喊道。

“普通百姓?霸州的普通百姓来到幽州城作甚?另外,小姑娘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们这位刑刃兄弟有‘夜行白鬼’的称号,夜间行走超乎常人也!你们俩能迅速的跟上他的脚步,可见你们并非寻常人士,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么?”愆尤狡黠地看着二人的脸。

“他提这个灯笼,有光!二里远就能看到,我们又不瞎,当然好跟啦,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李茹淓低下头撅撅嘴,再不说话了,她怕这时候越说越错。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挺能犟,你们已经暴露啦,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们不是细作的,还是老实交代出来你们来幽州想打探什么情报的吧!”愆尤逼问道。

“他们确实不是什么细作,我可以作证!”一个声音传来,众人遁声望去,纷纷让开来道路。

“萧知户,您来啦!”愆尤和刑刃与萧驹壮三人互相拜礼过后,做定下来。

“这位栾兄弟来幽州是来找寻他的二哥的,这位李姑娘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我在来时的路上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我可以证明他们居住的确实是霸州城里的普通人家。”萧知户拍着胸脯保证到。

“知户大人,既然您都这么说了,属下等人岂敢不信您的话,您做担保那大家就都相信他们不是梁国派来的细作,是普通百姓,是普通百姓!”愆尤说道。

“是是是是,是呀,我们相信您,大人。”众人都随声附和道。

“好,那还不快给他二人松绑?”

“快,松绑!”愆尤命人将栾星和茹淓的捆绳解了开,还了他们自由。

“刑刃,这份图纸已经鉴定完了。”萧知户面色严肃地说道。

“怎么样,大人,是真的吧?”愆尤弯腰询问道。

众人都盯着萧知户的脸看,洞穴里非常安静。

萧知户摇摇头,“假的,我们还需要费些时日。”

听到这句话,大家都有些失望,他们已经不知潜伏在这冰寒的城里有多久了,一切都是为了真的图纸。

“所以,大家还要各司其职,和以前一样留心江湖风吹草动,搜集图纸的下落,早日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萧知户道。

“唉,有白忙活了!大人,我去找黑葵去!”刑刃怒匆匆要走。

“这时候你去找他作甚,他有没有错!回来!”萧驹壮喝道,刑刃收回了迈出的左腿。

“大人息怒,此事要从长计议,今天大家都累一天了,不如我们各自回去休息,明天再仔细寻找缺漏,制定计划?”愆尤询问。

“嗯,也好,大家都辛苦了,散吧。”萧驹壮下了令。

“那大人,这位小兄弟和这位姑娘。?”愆尤提了一声。

“哦,你不用管他们,我来安排,莲花!你带这位李姑娘去你那休息,这位栾兄弟今晚跟我住在一起。”萧知户道。

一个身披灰黑斗笠、头有黑莲花束箍的女人带走了茹淓,萧驹壮一把拉过栾星的胳膊将其也带离了这里。

“萧大哥,你应该不是要回南方了吧?”栾星问,他们已在路上走了好久。

“哈哈,不错。嗯。栾兄弟,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其实是吴越人,是武勇都兵马使顾全武将军虎章营下亲卫,这次受三公子钱传瑛亲令来幽州取夺一份图纸。之前你也听到了,我们的人埋伏在了这里很久,四处打探八方消息,广罗天下英雄豪杰,我看你身手非凡,爱才心切,想诚邀栾兄弟加入我们‘极光阁’下,不知汝意下如何啊?”萧知户道。

“极光阁是什么门派?”栾星问。

“不是什么门派,是我们临时在这北幽成立的一个组织,刚才所在的洞窟就是我们的密所之一。栾兄弟轻功了得,若能加入我等,定使我极光阁蓬荜生辉;另外,我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虽然已经跟你提过,但你好像并没有怎么重视。”萧知户诡谲道。

“哦,什么消息,是关于我二哥的么?”

“聪明,是关乎你那二哥的动向,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咸糖楼,那里会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如果你想去,愿意加入我们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小兄弟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如果我加入你们,你们肯答应帮我找到我家二哥?”栾星想确认。

“是的不错,那里不仅有你想要的消息,而且我们会帮你找到让本人,让你面对面站在你二哥眼前,怎么样?”萧知户再次询问。

“好,我答应你们,但我要你们给我一个保证,让我确信你们能帮到我,我才会答应加入你们。而且我有一个原则,不能做丧尽天良与违背江湖道义之事,如何?”栾星考虑了良久才应承了下来。

“好,可以,极光阁欢迎你,栾兄弟,明日我就带你去咸糖楼走一遭。”萧驹壮拍拍胸脯答应道。

来到咸糖楼,晌午的饥饿已使得酒楼桌桌爆满,空气中混凝着饭菜的油烟味和男人身上的酸臭味,在临时搭的小台子上,有一个老头带着一个姑娘拉着弦子唱着小曲儿,给台下吃着肉、喝着大碗儿茶的人们听。

门口还坐着一个瞎子,身后的一面黄绸旗子是他的招牌,上面写着“占卜”两个大字。

“小兄弟要占卜什么啊?”那瞎子开了口,因为栾星确实离他不远。

“老先生,我想打听一个人,他叫吴存婴,是前一阵子梁国派来与晋国交战的士兵,前一阵子不是发生了重大战役,魏博地区是两军交战的战场,听说军中发生了哗变,从此这个人就再也没有音讯,我想老先生久居此地,一定会有所听闻吧?”栾星问道。

“嗯,算你会说话,老朽天天在这酒楼前长坐,南来北往之人不断,怎会有我不知之事。话说那次仗打得一个激烈:双方先锋就先战了一百回合,之后主将、副将协同作战,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混战的不可开交,双方各自趁机发兵,从双方的薄弱地区攻入,大战了三天三夜,交战区域跨越千里之远,厮杀声一片,那可杀的是惊天地、泣鬼神,浮尸遍地。”那黑眼瞎子唱到。

“那前辈,最后梁军兵马营剩下的残存部队呢?”栾星想知道的是二公子所在的兵营。

“残存,哪里有残存,梁军本来是在最后搏击中占了优势,将晋军一支队伍打散了,而梁军二兵马营的人要斩尽杀绝,乘胜追了去,哪成想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梁军的大军筑好守城垒,就带兵回中原去了。”瞎子说完。

“啊,这。这,公子,你到底在哪里?”栾星低喃着,一时慌了神。

“嘿,瞎子,你不是说没有你不知道的事儿么,那你怎么不知道追过去的那支队伍的人最后活没活着啊?”李茹淓问。

“小姑娘,这话没错啊,我能上占天文、下卜地理、中间通晓人情冷暖,但我不能连每个人什么时间吃了什么饭、放了几个屁的事也管吧?我能管过来么我,对不对?”瞎子急了,脖子一伸叫嚷了起来。

“那还自吹无事不通无事不晓?哼!”茹淓哼了他一声。

“你还真别逼我我告诉你,追过去的那支队伍啊。”黑瞎子故意提了提嗓子。

“您知道他们的下落?”栾星似乎从瞎子口中又有了希望。

“据说是被全部生擒,为首的那头子率兵投靠了晋国,其中有几个人据说是被李克用的公子直接带走了,下落至今不明。”黑瞎子小声的说,极其神秘。

“李克用的哪个儿子?”旁边的萧知户问道。

“这就不得而知了,那位公子是命人带走人质的,没有露面,况且随军的公子很多,也不知是哪一个,保护的极其严密,恐怕晋国的人都没有几个知道此事。”

“萧大哥,容我多问一句,你们要得到的是什么图纸?”栾星问。

“去万蛇窟的地图,那里有我们想要得到的东西,鬼阎罗。”萧知户道。

“什么,那不是传说中上古邪帝遗留下来的幽冥邪剑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栾星惊讶于时隔多年会再次听到爷爷讲到过的神话。

“不错,传说万年之前邪帝败落,遗落三柄邪剑于世,誓言当三柄邪剑陆续出现世人面前时就是邪帝复出的日子,黑暗盟的时代将再次降临。前一阵子在齐鲁之地,巨剑弑君已经现世了,听说是叫一个叫吴荣军的年轻将军得到的,弑君剑巨硕无比,非常人所能驾驭,而这个叫吴荣军的年轻人力大无比,堪比楚霸王项羽,营中将士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残熊’。如若邪帝的预言属实,那么第二柄邪剑鬼阎罗在弑君之后也该面世了。北幽之地天气极寒,世传鬼阎罗藏于此地,所以那幽冥邪剑藏于万蛇窟的传言应该不假。”萧知户道。

“是嘛,大哥他拿到了弑君剑,真不知是替他开心还是替他担忧。”栾星心里这样想着。

“那份图纸现在藏于百杖派机关阁中,我们的人多次前去试探都险些被发现,并且在前一阵子的查探中我们发现机关阁的守卫越来越多,越来越严密了,应该是上次黑葵盗得假图纸引发了他们的怀疑。我们中已经没有人能去试上一试,所以需要一个轻功了得的人帮我们取到那张图纸,看栾星兄弟脚步轻盈、胯下生风,应该是修习轻功的造诣不低,也不知你是学的哪门功夫,现在正式需要你的时候。”萧知户道。

“啊哈哈!家师行事低调,不许我们外露身份,所以恕不能奉告。但,我愿帮你们前去一试。”栾星知道万蛇窟在西晋之地,那里对他来说和这幽州无异,正好借极光阁之力前去,也好方便他打听存婴的消息。

“好!不过你一个人去我有点不放心,毕竟你从没涉足过机关阁,稍有不慎,千机出发,万箭射出,才真正坏了大事。人太多又不稳妥,黑葵,你对那里熟悉,你陪同栾兄弟一同前去,协助他取得图纸。”萧知户将机关阁的格局简单吩咐道。

“黑葵?你就是刑刃前辈说的黑葵?”栾星望着黑瞎子,似乎与之前的感觉不大一样了。

“这没什么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取个假名安全些。抱歉啊,栾兄弟,之前跟你没说我的真名字,我叫萧劲魁,是吴越闽商财团旗下隶属极光阁的知户,之前的韩愆尤韩千手大人、刑刃刑左护法你也见过面了,这位就是外号‘黑葵’的右护法黑靖皓。”萧知户给栾星配了个礼,讲道。

“呵呵,不错,我就是黑葵。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黑瞎子问。

“您。您。”栾星支支吾吾。

“他是想问你眼睛都看不见,怎么能协助他进到机关阁里面呢?这不是给他添乱吗?”茹淓见栾星支支吾吾不敢言语,遍替他问了。

“哦,呵呵。年轻人,我虽然眼睛瞎了,可心还是敞亮的,有些人啊,虽然眼睛还是正常的,但心眼已经瞎咯!走,我带你去,快走吧。”黑葵拉走了栾星。

结果,当晚,栾星就在黑葵前辈的指导下,取得了真正的万蛇窟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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