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连城似乎已经笃定代鸢会来,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御花园内等着她。
代鸢跪地叩拜:“参见皇上。”
叶连城眼眸微微一暗:“皇妹如今竟然也生疏了吗?”
“思鸢恳请皇上允许思鸢吊唁先皇。”代鸢不卑不亢的跪在那里,波澜不惊。
“呵呵。”叶连城嘴角泛起了一丝冷光,“思鸢?你不过是先皇从代国带回来的遗珠,怎能为先皇吊唁。”
代鸢起身,她知道叶连城绝不会让她去吊唁父皇,便半倚在身旁的一颗柳树下,巧笑嫣嫣:“恳请皇上将思鸢下嫁给国师,独孤宏吧。”
“独孤?”叶连城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突然上前一步捏住代鸢的脖颈,“你何时和独孤家的人联系在一起了?”
“这,和皇上有关吗?”代鸢只觉呼吸一紧,叶连城今日当真是要在这里掐死自己吗?
“来人,将长公主囚禁在锦素殿三个月。”叶连城微微松开了手,借着日光,代鸢修长白皙的脖子上有着一圈吓人的红印。
三个月?代鸢此时不解叶连城此番作为是为何,她记得那封圣旨已写,若她三个月未出嫁,那么将废除封号,贬为庶人。
“不知思鸢犯了何罪,要囚禁在锦素殿内三个月?”代鸢问。
叶连城却转过身,径直离开了御花园内。
坐在熟悉的锦素殿内,流桑走过来道:“公主,陛下派人送来了好多东西,还分过来了许多太监婢子。”
代鸢只见沈碧已将叶连城送过来的东西盛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如同鸽子蛋一般大夜明珠,南国最好的刺绣芳的锦绣,还有那数不尽的金钗玉翠。但惟独有一样东西让代鸢感到了好奇,那是一串佛珠,如果代鸢没有记错的话,那佛珠是当年先皇特意去国寺为叶连城求来的,自小开始叶连城就从未离身,而如今怎么会送给她?
而此时的叶连城正在淑妃小云那里,淑妃是丫头出身,没有什么太大的才学,但却极其会撒娇。
“皇上,您都多日不来看臣妾了。”小云嘟着嘴贴在叶连城的怀里。
“朕不是来了吗?”叶连城不冷不淡的回应道。
“皇上,听说您将长公主囚禁在锦素殿了,这是为何啊?”
代鸢虽然不曾见过小云,但小云却见过代鸢,当年那天人之姿如今还印在她脑海深处,虽然当时代鸢罩着面纱,但那双灵动秀美的眼睛却让她记忆深刻,而拥有那双眼睛的主人定然是长得极其貌美,再者她也并非叶连城的亲妹妹,而如今叶连城将她囚禁在了锦素殿,这怎能不让她生疑。
叶连城却突然将小云推了出去:“来人,将淑妃打入冷宫。”
“什么?”小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封妃不过四五日,而如今就被废如冷宫。
不,到手的荣华富贵她不能再失去。
小云立刻爬过去抓住叶连城的衣服:“皇上,求您饶恕臣妾,求您饶恕臣妾啊。”
叶连城弯腰,突然抓起了小云的手,这一举动让小云倍感惊喜,但叶连城接下来的话却彻底将她打入地狱。
“即使这双眼睛和那人有五分相像,也是那人的眼睛,来人,将贱婢小云的眼睛给我挖下来。”
小云此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侍卫拖了出去。
听着门外的一声惨叫,叶连城拿出锦帕仔细的擦干净了自己的手,即使有一点点像那人他也封为妃子了,可那人却几乎从来未曾看见过自己是多么热烈的喜欢着她。
“皇上,云世子在外求见。”
叶连城听见这三个字,下意识的收紧了紧握的手:“宣。”
云世子不是别人,正是敦亲王的长子,云扶苏。
敦亲王是先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自小便深受先皇疼爱,直到先皇登基便立刻封为亲王,手握重权。而云扶苏自年幼开始就和叶连城是好友,读书骑射都在一起。
云扶苏长得极其俊美,虽是俊美却无一丝书生的软弱,叶连城清楚的知道云扶苏的才能有多大,十四岁那年就可以眼睛不眨在战场拼搏,而如今他的突然归来竟让叶连城有些措手不及。
“臣云扶苏参见皇上。”
“起来吧。”
云扶苏起身,这么多年来的塞外风霜已越发将云扶苏磨砺的不似当年,那些柔弱的影子彻底从云扶苏的身上消失了。
“臣此行前来便是想问皇上为何将长公主囚禁起来。”
云扶苏身在塞外,却突然听到北汉变天,叶连城囚禁代鸢,他便立刻马不停蹄的从塞外赶了回来。
“朕做事何时轮到你来评论了?”叶连城目不转睛的顶着云扶苏。
云扶苏立刻跪在地上:“臣请皇上将长公主下嫁给臣。”
叶连城听完这句话浑身一震,独孤宏,云扶苏,她究竟招惹了多少就连叶连城也不清楚的人。
“长公主对朕无礼,现如今囚禁于锦素殿,三个月后才能放出来。”
云扶苏抬头,毫不犹豫的直视着叶连城的眼睛:“皇上,这么多年来难道你当臣一无所知吗?即使她真贬为庶人那又如何,她曾经贵为长公主的身份已是天下皆知。”
见叶连城沉默,云扶苏站起身道:“现如今塞外战乱不断,皇上难道真要因为一个女人,而弃北汉江山不顾?”
“你在威胁朕。”
“臣不敢。”
叶连城靠在软垫上,他知道他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才刚刚即位朝中不稳,若是边塞出了乱子他这皇上大可不必做了,而现如今唯一的法子便只有那个了。
“来人,传朕口谕,废静长公主封号,贬为庶人,下嫁给敦亲王之子云扶苏。”
“谢皇上。”
看着云扶苏越走越远的背影,叶连城微微松开了紧握的手,豆大的血珠顺着手掌滑落,终有一日,当他坐稳了那个位子,他一定会将她夺回来,一定。
当代鸢听到这个消息一愣,云扶苏,那个幼年时极其温柔的男人,而如今叶连城要将她嫁给云扶苏。
看着宫人一遍遍往自己殿内送东西,代鸢伸手缓缓地触摸着手中的佛珠,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好听的声音:“鸢儿。”
回头,果然是云扶苏,他走进来,笑着说:“要不是有些仓促,我一定会让人好好的给你准备,现在只盼你不要嫌弃就好。”
代鸢苦笑道:“我如今只不过一介庶人,世子何必娶一个被废公主呢?”
云扶苏突然从后面抱住代鸢:“鸢儿,从幼年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深深的刻在我的心上。”
代鸢就那么静静的被云扶苏抱着,她突然觉得这样一辈子也很好。
旁晚云扶苏才从锦素殿离开,代鸢默默的摩擦着那串佛珠,道:“流桑,拿纸笔来。”
在信上写上几句话,代鸢将那串佛珠压在了上面,明天,她就将永远的离开这个生活了六年的地方,自此,这宫中的一切就再也和她无关了。
看见跪在地上的沈碧和留宿,代鸢将一个盒子放到了桌上:“这盒子中的珠宝你们两个拿去分吧,明天我就让皇上送你们出宫。”
沈碧道:“公主待我们极好,如今公主出嫁,我们自当跟随,求公主应允。”
“我亦非公主,你们,何必跟着我呢。”
流桑却道:“公主永远是我们眼里的公主,求公主应允。”
“也罢。”代鸢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心意已决,明日便作为我的陪嫁丫头,和我一起去敦亲王府吧。”
第二天,天空才灰亮,沈碧和流桑就开始准备起来了,当最后将盖头盖上之时宫门外迎亲的喇叭已经吹响。
代鸢是被废公主,云扶苏自然不能进入皇宫迎娶,便指派人带着花轿将代鸢迎出皇宫。
在流桑的搀扶下,代鸢缓缓地坐进了花轿内,揽开帘子,代鸢最后一次看了眼锦素殿。
“宫门外什么这么响?”
新皇后柳岚问起身边的婢子温童,温童上前一步道:“听闻是被废公主叶思鸢下嫁给敦亲王之子云扶苏。”
“是吗?”柳岚半靠在椅子上,她曾有缘见过云扶苏几面,当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那张脸就足够女人为其疯狂,还有那手中的权势,她不懂,一个被废公主怎么会嫁给那样优秀的男人。
“淑妃那边怎么样了?”
“听说被挖去双眼,废入冷宫。”温童想起那场面都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柳岚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说句累了,便挥退了温童。
进入敦亲王府,代鸢在媒婆的提醒下完成了仪式,坐在喜房内,代鸢微微握紧了双手,她感觉到云扶苏离她越来越近。
直到头上的盖头被接下来,代鸢才松了口气。
云扶苏就坐在她的身侧,那温柔的眼神让代鸢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鸢儿,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吗?”
听到云扶苏提起旧事,代鸢抬起头带着一丝丝疑惑,她幼时的确经常和云扶苏叶连城在一起,但却忘记了第一次见云扶苏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坐在柳树下看书,突然见到一个小女孩递给我一块糖,让后怯怯的问可不可以和我一起玩。那是我第一次吃糖,从小到大父亲从来不允许我吃这些东西,直到今日我还记得那块糖的甜味,还有那个女孩欢快的笑容。”云扶苏笑着回忆着曾经的往事,那段记忆他一直都记得,也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个小女孩便一直停留在他的心上了吧。
云扶苏握紧代鸢的手:“鸢儿,我不会逼你,我愿意等你。”
见云扶苏起身推门走了出去,代鸢靠在床边上,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锦素殿内,一旁的太监劝道:“皇上,天色已经晚了,早些回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