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乌云不知何时密布天空，冷冷的风吹的人似乎是在寒冬。
更不知何时，细细的雪屑开始在空中飞舞。
大殿一片宁静。
刘岚一步步穿过人群。
刘心满脸惊喜又带着恐慌。
“父王，抱歉，是我无能，连累父亲母亲和二娘。”
刘岚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别担心，你做的很好，已经够了，剩下的交给我。”
然后转身，再次扫视一遍殿内众人。
人生百态竟然在此地一览无余。
“诸公，好久没见，我大多都不记得了，可否介绍一下。”其中讽刺之意毫不掩盖。
大殿内全是刘协哪边的，老杨头压根没出现，这还是让刘岚稍微有些安慰，毕竟老爹和杨赐的关系也毕竟深。
此时，姬明也过来了，站在刘岚身后，脸色阴沉的要滴水。
一片寂静，无人敢答。
此时该刘协说话的，他才是领头之人，可是……王允的死他占了一半的原因，事后他自己也后悔如果……如果当初自己向西凉军求情能救下王允，但是现实中是没有如果的，正如现在又该他做出抉择了。
问题在于，他忘记了，忘记了当年深夜困居深宫后悔时下定决心救下王允或者与之同死的决定。
刘协心中的恐惧难以言表，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不涉及生命危险时，那些阴谋阳谋头头是道，事到临头，只有恐慌。
出头鸟总会有的，刘协战栗不敢言或者说不愿言，可是总有人出头。
“汉王回归，乃国之大事。陛下身染重疾，我等此前也是为国事担忧，朝见陛下，商议此事。”
刘岚认识，伏完！冷笑道：“我替大汉百姓感激诸位好意，如今，我回归，仍需与诸位同心协力啊。”
“汉王客气，此乃我等份内之事。汉王旅途劳累，早日休息才好。”
刘岚一怔，这句话问题就大了，赤裸裸的表示，这里的事情和你没关系了，你一边呆着去吧。
甚至刘协此时眼睛睁的大大的，吃惊不已。
“多谢伏大人关心，我还年轻而且身体强健，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
刘岚的反击同样犀利，老子年轻身体好，你一个白胡子老头算个毛啊！
“此处乃朝议之处，汉王不经通告自入，陛下虽不怪罪，但是还请汉王自重。”伏完不为所动，脸色平静，拱手道。
刘岚眼神一凝，杀机迸现，转眼又压抑下去，轻笑道：“伏大人，如果我没记错，多年来朝议之处乃是长安未央宫，此处乃是雒阳议政殿，乃是吾国中枢所在，与你等何干，鸠占鹊巢，这四个字是少不了的。”
“既然为汉中王，封地应在汉中，此乃大汉国都雒阳，几时此地变成汉中王的封地了，老身老迈，不知何时有此旨意，更何况，不知国相为谁，八王乱后，封王几时可以掌管军政之事了！”老头目光炯炯，盯着刘岚，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这一次不可能扳倒刘岚，但是可以用此来做交易。
刘协脸色煞白，这是寻死之路啊，转眼又心中激荡，自己身份尴尬，不是皇帝不是太上皇更未被封王，此次能换到封地，也算成功，将来未必没有重起之日。
刘岚此时的杀机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再皇宫遭受此事应该是此时头等大事，虽然大家心中都明白，但是总要有个说道，可是伏完此举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跟自己死磕了。
他哈哈大笑，怒视伏完，他已经失去和他们周旋的兴趣了，直接了当，吼道：“跟我谈条件，你们配么？这都是我一刀一枪打下了的。”
“汉王慎言。”
“此言大逆不道。”
“陛下富有四海，天下皆为陛下统御。”
此时又有三五人，出言。
看似劝告，其实是不想事情彻底闹掰。
刘岚冷笑，红脸白脸，哈，跟老子玩这套。
随即，扭头对刘心道：“陛下，请即刻下旨，将我的封地扩大为原整个大汉。”
“怎能如此！”
“荒谬！”
“威逼陛下，形同谋反。”
“谋取封地，意图不轨。”
刘心还没反应过来，一群人不干了，一个个出来指责刘岚此举。
刘岚毫不讲理的野蛮招数让他们很是失措。
习惯了朝野斗争，他们连董卓都不怕，与西凉军那帮没文化的武夫虚与委蛇周旋多年，但是汉王流氓招数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
哪怕当年王莽乱政，也是经过所谓正途，由众人推举禅让。
这几乎类似废帝之举了。
不过对刘心来说，他这个帝王之位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最要紧的还是汉王世子之位。
刘岚嘴角挂着冷笑，看着这帮人吵吵嚷嚷。
半响，场面终于诡异的静了下来。
伏完再次扛起大旗，道：“汉王此举，归去之后如何面对大汉列祖列宗？”
汉以孝治国，伏完攻击刘岚孝道就是警告，鱼死网破之意。
舆论这年头并不是很通畅，但是问题是话语权在士大夫手中，或者说在那些世家手中，里面最大的世家就是刘家，其次就是所谓四世三公的袁家。
刘岚花费大钱大力气普及教育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开民智，最重要的是抢夺话语权。
也许只有杀光袁家附属或者等二十年后，这批人一个个死绝了，才能说彻底摧毁袁家这个毒瘤。
至于刘家，老大就是刘岚。
刘岚此刻有千言万语要反驳，但是都不合时宜。
他敢说国非一人之国么？
他敢说天赋皇权就是扯淡么？
他敢说刘邦其实是个小混混出来的么？
他敢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
他敢说这些所谓列祖列宗管不着自己么？
……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刘家之事，关你屁事！”
流氓，彻彻底底的耍流氓！
家国天下！
总是很难分清哪里是家哪里是国！
借助其中模糊的界定，刘岚钻空子，将明明是国家大事说成家事。
是家事么？
当然是，刘家有天下，天下属于刘家，那么身为刘家无冕家主的刘岚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是世家存在最根本的规则，任何一个大汉世家家主的权利都是至高无上，在家中称王称霸，俨然就是一个小国王。
没有人可以否认，刘岚具有这个权利。
大汉战乱，宗正刘虞死后，现在由刘艾接替。
宗正，秦置，掌皇室亲属包括外戚勋贵等有关事务之官。
这个职位由宗室推荐皇帝指派，也就是说刘心现场就可以委任刘岚为宗正掌管宗室。
刘岚要求的话，刘心也必须这么做，他是刘岚的儿子，按照君臣父子的说法，不能也禁止反对老爹的要求，否则就是不孝。
推了光之，刘协也不能反驳。
天底下所有姓刘的都不能反对刘岚的决定。
理论上讲甚至包括刘备，当然了，这是不可能的。
大殿内所有人哑然，包括刘艾，只能苦笑不语。
他这个宗正就是摆设，什么都管不了。
想当初，卢植还安排刘岱做过宗正在长安转交皇权，无视了刘艾这个人。
刘艾惨啊，朝廷一直在危险之中，从来没有机会刷声望，悲催的，还有谁能比的上他。
所有人看向他，包括刘协。
刘岚此时也明白了这个家伙是现任宗正。
自从刘虞死后，他一直都关注过这件事。
不只是他，将军府所有人都没关注过，包括卢植等。
因为这个职位在战乱之时实在太尴尬了，无兵无权，压根没用。
刘艾一直被人无视，总想怒刷声望值，但是……绝对不是现在这种局面，可是又不能不表态。
表态有用么？刘艾心中苦笑，想了下措辞，便上前搭话。
“此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事关重大，微臣请陛下裁决。”
这话简单，但是极有水平。
尤其是“微臣”两字，向世人宣告自己是宗正，唯一正式合法的宗正，而且会紧跟皇帝步伐。
说完退下去，两边都不得罪，又把宗正的职位捞了过来，还小小刷了声望，刘艾感觉不错。
对于他的态度，伏完不在乎，刘岚更不在乎，本来嘛，他一个宗正在战乱之时也没什么作用。
更何况许多年没有举行过宗庙祭祀了，也就今年旦日举行过一次，少少露了把脸，如今更是在大汉最大的老大面前露了把脸。
不过刘岚有些心痛，幼年时总是父亲在天色还没亮的时候就把迷迷糊糊的自己抱上马车去参加祭祀。
他身为长子而且是这一脉唯一的儿子，这种事是少不了也逃不开的。
那种时候，虽然疲惫不堪，但也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能吃许多好吃，能找刘宏吹牛领刘辨胡闹。
伏完心中暗叹一声，道：“不论如何……”
“闭嘴！”话没说完，刘岚吼道。
扫视一圈，正要说话。
这时，气喘吁吁的戏志才荀彧田丰郭嘉等人进了大殿，脸上还有汗水。
每个人都消瘦了许多，尤其是沮授面色憔悴，这段日子以来，国防部承受的压力最大，日日苦思闷想，夜中时不时惊醒，听到剧烈脚步就心惊胆战，生怕军队发生未曾预判的问题。
天可怜见，汉王终于归来。
虽然计划不能完全实施，不过……这样也许更好。
但是——天可怜见，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刘岚的暴烈。
跨海一行屡遭波折更是险死还生，红叶之伤山城之痛南宫之悲赵清之怜刘心之苦诸位好友身形之憔悴，一幕幕一点点在心中撩拨，终于勾动那压抑在心中的暴烈。
刘岚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此时还不是时候，半响，忽然发现少了个人，便问道：“柳大哥呢？”
场面瞬间再次静默。
刘心哭泣道：“柳伯父失足落水，已经去了。”
刘岚如遭雷击，失魂落魄。
若说对刘岚忠心比比皆是，但是最纯粹的忠心只有柳青。
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忠心，你若要我死我便死，你若要我活我便活。
好生生的柳大哥，始终心系自己的柳大哥，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称呼自己“公子”的柳大哥，有些木讷有些憨直的柳大哥，攻城拔寨远涉万里从不离开自己半步的柳大哥，夜半孤灯劝自己休息的柳大哥，甚至为自己端茶倒水依然如同仆人如同兄长照顾自己的柳大哥！
就这么没了！
我走之时，你和我相约同去汉余国。
你说你长子在军中武艺不好但是颇为英勇。
你说你次子身体瘦弱只堪读书。
你说你走之时幼女尚在学步丫丫学语。
你说嫂子不是大家闺秀但是为人颇是贤惠。
你说……
你说……你说……
刘岚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流下。
半响，忽然心中一动，自己走时，柳大哥虽然有些憔悴与担忧但还是精神矍铄，身体强健，吃肉喝酒依旧爽朗，短短数月，怎么……怎么会失足落水？
心中起疑，越想越觉得不对。
忽然面露狰狞，是了，是了，柳大哥护卫中宫，除了家中之人是唯一可以在家中夜宿之人，甚至可以住在自己房中，经常与自己秉烛夜谈，是了，是了，典韦许褚太史享都不能在院中住宿，只有除掉柳大哥他们才能做手脚，南宫才会死赵清才会吓疯刘心才会中毒。
“哈哈，哈哈，哈哈……”刘岚在笑，疯狂大笑，笑出眼泪笑出悲伤笑出愤怒。
过了好一会，终于停下来，冷漠双眼扫视一圈。
“叮——”
一声清脆悠长的剑鸣！
刘岚拔剑四顾，冷笑一声，道：“王诏，自今日起，汉国更名为中华共和国。”
众人惊讶失声。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继续道：“刘心下旨，自今日起，朝廷更替，中国取代大汉为天下唯一合法政权，原大汉藩属归于中国所有，大汉自今日起归入前朝。”
“哄”朝堂彻底沸腾了。
第一道王诏没关系，你爱改啥改啥。
第二道圣旨就是宣布大汉彻底灭亡了。
所有人都知道刘岚要报复，但是无论哪一方都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开端。
烈烈暴雪，在大汉天空酝酿。
三月桃花雪，纷纷扬扬落地，混染桃花瓣，落地融水。
分不清那水，是雪还是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