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瑟未曾嫁来前,王府中便已经疯传,擎国来的王妃只不过是个庶出,孬包子,平日里软得紧,连丫鬟都敢欺在她头上,再加上裴瑟来了祈国后住在驿馆的日子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谣言便愈发的厉害,而今日,安念心就是为了这个谣言要来试上一试。
她话音方落,便见着房门口立着一人,个头不大,相貌平平,只是那双眼睛却极为美丽吸引人,落在那张巴掌大的婴儿肥脸上很是不衬。而此刻,她正蹙着眉头看众人,地上原本伺候王妃的婢女,见五夫人突然不说话,不由得便朝房门看过来,见到裴瑟,急忙哭诉着唤了声,“王妃……”声音却低如蚊吟。
“阿……王妃,你起来了?”
裴然见到她,急忙从地上起来上前扶她,裴瑟不说话,却顺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
门口的两名妇人见状,俱都没有说话,而那原本教训裴然的五夫人依旧一脸愤愤。
裴瑟看了二人一眼,在院子中下人搬来的凳子上坐定,方道,“二位夫人不是该行礼吗?”
安念心安念如二人对视了一眼,二夫人安念如倒是微微一笑,率先俯身行礼道:“见过王妃。”
见姐姐行了礼,做妹妹的就是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行了礼。
裴瑟却不唤她们起身,只是将头扭向地上一名红肿着脸的婢女问裴然道:“怎么回事?”
裴然知道她的意思急忙回道:“刚刚二夫人要来给王妃请安,奴婢说了王妃在歇息,不见外人,可是碰巧路过的五夫人却执意说王妃是假意给她下马威,所以闹着要闯,奴婢们拦着不让,她就甩了春兰一个耳光,还对一众人责骂不休……”
裴然将事情经过简单说完,五夫人安念心的脸上明显不好看起来,而二夫人安念如则是安静的立在那里,似是无关痛痒。裴瑟眼见了这一幕,眸光在她们身上扫过之后便到:“府内是何人管事?”
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刁妇,上次在相府,因为身份,她做得不能太过张扬,但是今日就不一样了。
若她今日不来个杀鸡儆猴,只怕这些妾室气焰会愈发嚣张。
新官上任三把火,好歹,她也要烧一把才是。
众人不敢答话,安念如面色微僵,她身旁的安念心却上前一步站到裴瑟跟前,自信满满道,“我们只不过是想看看王妃妹妹,莫非妹妹认为这也有错?”
裴瑟看了她一眼,冷声道:“自然是没错,错就错在,你打了我的婢女!”
“你――”
安念心登时恼怒起来,她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安念如拦了,“五夫人心性直,王妃别同她一番计较……”
“心性直也不该在我的院子里胡来,好歹我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不是?”裴瑟淡淡扫过二夫人的眉眼,朝着那红肿着脸的侍女使唤道:“春兰,去把管家唤来。”
春兰忐忑的看了另二位夫人一眼,低头应了声,匆匆忙忙跑了出去,不多会儿,管家便在她的带领下入了院子。
管家徐记目不斜视的朝院中央的裴瑟行礼,又朝另两位夫人行了礼,这才侯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徐伯,你是王府的老人,这件事,你说说,按照王府的规矩,侍妾未经允许擅闯王妃居室该怎么处置?”
“按规矩,重则杖责二十,禁足半年,轻则克扣月银一月,禁足一月。”徐记沉声道。
一旁的安念如闻言抬头看了裴瑟一眼,不做声。安念心却一双秀眉横拧,怒视着裴瑟:“你哪里来的权利惩罚我,要罚,也得要王爷来罚。”
“王爷?”裴瑟冷笑,转向一头的管家道,“敢问徐伯,作为王妃来说,惩治不规矩的侍妾,我有没有这个权利?”
“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王爷不在,便位同整个王府的主人,自然是有。”管家依旧目不斜视,声音沉稳。
“好!”裴瑟当即站起身道,“五夫人安念心目无主母,杖责二十,禁足一月。”
“这……”对于这个惩罚,管家显然觉得太过。
裴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怒闯我的屋子,对我屋里的婢女肆意责打辱骂,她的眼里有我这个王妃吗?”
“王妃说得极是……”管家急忙应了声,喊了声,“来人”立刻便有好几个家丁家丁进来,拖了安念心就走。
“大胆,我乃王府五夫人,谁敢动我――”安念心叫嚣着,很是惊愕。
“王妃,念在妹妹只是初犯,求王妃开恩!”一旁迟迟未动的安念如显然也惊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跪了下来。
裴瑟看了她一眼,目光缓缓扫向安念心,安念心显然极为不服,任由安念如如何使眼色都没丝毫示弱,一双美目依旧瞪得老大。
裴瑟当即撇过头对一旁的管家冷声道:“拖下去!”
管家心领神会拖了安念心便走,却正在这时见了一人立于门口,白衣蹁跹,神色冷凝。管家心头一震急忙低下头去,而此刻的安念心眉心一喜,挣了家丁的手一把抱住门口那人的手臂,“王爷,您终于回来了!”说罢她泪眼婆娑,哭诉着道,“王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王妃她……”
她一手指着裴瑟,一边声泪俱下,模样极为委屈,看得人忍不住动容。裴瑟冷冷扫了她一眼,撇过头,沉默不语。
一旁的安念如则继续跪在地上,在瞧见幽琴歌的那一刻,明显一喜,但片刻后,她嘴角的笑容已经冷凝了下来,低下了头去。
幽琴歌扫了院内一眼,不动声色的从安念心的怀里抽出手对着管家道:“还愣着做什么?”
管家一怔,待反应过来之后急忙躬身道:“是,王爷!”
说罢他也不管安氏两姐妹有多惊异,拖了安念心便走,直到撕裂的喊声从院子外传来,幽琴歌这才走向裴瑟,唇边依旧是淡淡笑意,恍若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道:“听下人说你午膳都没用,可是身子不舒服?”
心头隐隐有几分诧异,裴瑟缓缓摇了摇头却不看他,回道:“只是身子有些乏,现下已经好多了。”
“既然身子好些了,我让厨房备晚膳。”也不等裴瑟答应,他已经朝身后吩咐起来,末了,携着裴瑟入了屋。
安念心一直跪在地上未曾起身,直到眼前人离开,她方才抬起头来。怔怔看着那一双璧人入了屋,眸中诧异之色难掩。好半响,直到身旁侍女的提醒,她方才站起身,听着院子外已经歇下的声音道:“快去看看妹妹。”
幽琴歌此举,无疑是向府内所有人宣布裴瑟的地位,这样一来,众然她们再有百般心思也万不敢造次。
一顿饭,氛围异常压抑。
裴瑟偷偷抬起头看了幽琴歌一眼,只见他姿态优雅,神色无异。见她只是扒饭,他倒是不时的往她碗中夹些小菜,关怀备至。
“过几日便是秋猎,太后允了众位王爷可以带家眷前往,明日我让管家给你制备几套衣服,眼下天气愈发寒了,你也得留意着自己的身子才是。”他说着,替裴瑟理了理衣襟,神色自如,眸光一如当初温润依旧。
裴瑟却慌的抖了下筷子,见他目露诧异,她急忙低声道,“我吃饱了,王爷你继续。”
幽琴歌看了她一眼,也跟着搁下了筷子:“我本也不饿。”
他起身看了眼窗外,昨夜是十五,今夜的月光倒是一样的圆,他回头看着裴瑟笑道:“还困吗?你昨夜嚷嚷着要看月亮,不过现在随我出去走走?”
正如他所说,外头的月光依旧明亮,衬得他的面容也如月般,看得人心头荡漾。裴瑟下意识的便点了头,待反应过来时,她懊恼的咬住下唇,手却已经被幽琴歌握住,拖出了屋子。 月亮是真的很亮。
待停下脚步,裴瑟眼中满是惊奇。只见一片皎洁月色下,眼前是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水波泛着光亮,追着小浪花次第开来,清风拂面,好一幅旖旎风景画面。
裴瑟看得心头荡漾,幽琴歌已经牵着她入了湖中一座凉亭,举目瞧去,愈加舒心。
他们所处的凉亭位于湖中央,四面湖水环绕,亭上有方石桌,桌上有棋盘,似是常有人来此对弈。
瞧见裴瑟疑惑的光芒,幽琴歌微微一笑,取了桌上一管萧道:“我为你吹首曲子吧。”
未等裴瑟反应,箫声已经萦绕在耳边,悠扬的曲调和着清粼粼的湖水,裴瑟心情不由得好了起来,竟一时忘记了白日是见到的那一幕。
她一时听得痴了竟半枕着头在石桌上咯咯笑道:“世界箫声冠军怕也没你吹的好。”
上次宫中的琴音,裴瑟记得他也是弹得格外好。
幽琴歌闻言只抿嘴一笑。裴瑟却失了神,她看着他,眼里有大片光亮,待一曲罢,她方才回神,脸颊却格外的滚烫。
幽琴歌不动声色的坐到她身侧,伸出手指摩擦着她的面颊,眸光深幽道:“你的眼睛,很美。”
裴瑟一怔,急忙低下头,脑中蓦的闪过白日所见的情形,她不由得一僵,挣脱了幽琴歌的手道:“那个,我突然有些困了,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便走,脚步匆匆。身后,幽琴歌的声音却幽幽传来道:“我以为,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裴瑟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道:“王爷心中并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