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二人这般谈吐自然,原先的惧意这才少了些许,倒是偶尔的还能说上几句话。
早餐享受完后,自然便到了赶路的时间。再次上马车,裴瑟又是一副昏昏欲睡。
幽离小憩的同时,忍不住时不时瞥她一眼,最后终是没忍住开口道:“别睡,等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裴瑟被他这一唤,勉力撑起几分意识,口齿不清道:“我们坐在马车上能有什么事情?”
骤然想到什么,她忽然面色一红,脑子倒是清醒不少:“喂,在人家的地盘上,有些事可别乱来啊!”
幽离本未想到这些,一见她的面色,顿时明了忍俊不禁道:“看你成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裴瑟一见心头意思被戳破,而且对方一副否定的神情,顿时羞愧难当:“喂,明明就是你成天脑子里乱想好不好?”
居然还怪她想入非非。
裴瑟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气愤,对面幽离确实一副气定神闲:“裴瑟姑娘,你似乎说错了,本王向来是有想必做,所以那些乱想的念头又怎么会在本王脑子里出现,反倒是你……”
他没往下说,语气却极度暧昧,裴瑟一时间堵得语噻,愤愤不平的扭头看窗外,咬牙切齿的低声嘀咕道:“你就得瑟吧,总有一天,本姑娘要你好看!”
幽离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看她,见她很是认真的在较劲,遂将视线转向窗外。
前几日因为下雨,这两日赶路,一直天色阴沉,而今虽是上午,正值日上三竿的时刻,外头却一片灰沉沉。幽离算了下时间,又看了看此刻所处的地段,兀自一笑,闭上眼睛假寐。
毕竟是腊月的天,冷风刮在脸上如冰刀子般,刺骨得紧。裴瑟吹了会儿风,脑子是清醒了,却冷得直缩脖子。可是关上窗帘对上的却又是一张面瘫脸,这让她多少有些郁愤。
无聊之际,他不由得研究起幽离脚上的铁镣,也不知道这厮怎么就被锁住了双腿,而且,这些人带他们去辽翰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是做人质?
想到幽离的身份,裴瑟心头一惊,糟了,她怎么忘了,水暮轩是辽翰皇子,他抓幽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反观幽离,他依然一副气定闲神,丝毫没有因性命堪忧而有丝毫焦虑恐惧的姿态,仿佛将赴的不是断头台,而是一场豪华盛宴。
裴瑟拖着腮帮子盯着他看,想来,若是想在幽离的脸上看到惊恐的表情,估计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她不知道的是,多年以后,当她真的看到他惊恐的神色之时,一切早已沧海桑田,而他们二人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时光倒回,她想,就算是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选择当初装死离开幽离。
“看什么?”她这头正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耳边却忽然传来幽离的声音,隐忍的似还夹着丝轻笑。
裴瑟回过神来看他,见他并未睁开眼睛,心下不由得奇怪得紧,他明明闭了眼睛的。心下一动,她也不作答,径直上去,伸出手准备在他眼前晃动一下,看他有没反应,只是手才伸近,手腕却忽然被抓住,幽离随即也睁开眼睛带着丝不明的笑意看她:“怎么,盯着别人看还有理由了?这下子伸手又是想做什么?”
裴瑟挣了一下,见动不得分毫,随即恨恨的咬牙道:“谁知道你有没有长第三只眼睛。”
见她声色沉闷,幽离随即抿唇而笑,双手径直交握在胸前,懒散的靠在车壁上道:“本王倒是未曾想到,你这丫头,奇怪的想法似乎不少。”
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怎么看都有一种审视的味道,裴瑟被看得不自在,撇嘴道:“彼此彼此,你整人的法子一样不少。”
“哈哈!”
似是被她逗得乐了,幽离竟爽朗大笑起来,裴瑟不由得怔忡,片刻之后,竟也抿嘴轻笑起来,笑到最后竟成了捧腹大笑,她单手指着幽离,笑得肚子都开始抽痛了,一时间不由得弯下了身子,却依然忍不住笑,说不出话。
谁也不曾想到,祈国人为之闻风丧胆的人,传言最为残暴嗜血的人,大笑起来之时,脸上居然会有浅浅的梨涡。尽管只有一个,这已足够叫人捧腹。
幽离许是见她笑得太夸张,想到什么之时不由得沉下脸来。
裴瑟见他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便停止了笑意,一边移开视线,一边道:“我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她移开视线背对着自己的同时,居然还耸动着肩膀,幽离面色不由得愈发黑了,想来这丫头背地里还偷着乐呢。
裴瑟几乎已经笑到面部抽搐,好不容易止住笑,却忽然身形一晃,幸有幽离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不然只怕头上要起好大的包了。
裴瑟就着幽离的力道稳住身形,这才发觉马车已然停了下来,刚才那一下冲荡,正是马车骤然停止所致。
“怎么回事?”
裴瑟心头嘀咕,抬手就要掀开车帘,却被幽离止了:“太过血腥,对孩子不好。”
他语气轻缓,竟丝毫没有觉出自己话里的残忍。裴瑟身形一怔,心中顿时明了。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幽离之所以一路表现出闲适之意,便是已然早有安排,而今,该是救他的人来了吧。
她禁不住看了幽离一眼,正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眸光漆黑如夜,却透着寒凉之气。
裴瑟心中骤然升起什么,又很快被自己压了下去。她摊手靠在车壁上,语气轻幽道:“好啊,完事后叫我。”
如若以后当真要跟他幽离一起,只怕,他的行事作风,她都要习惯,他的残忍狠厉,以及传闻中的嗜血,她都该习以为常吧。
见她闭上眼睛,幽离眸光微微晦暗,半响方才伸出手替她顺了鬓边的碎发道:“好,那你先睡一会儿,这几****也未曾好好休息,等窟穹的事一了,我们便回京城,安安稳稳的过年。”
见裴瑟始终未曾睁眼,幽离这才起了身,掀开车帘出去。
他一走,裴瑟几乎是立刻的便睁开了眼睛,外头厮杀声不绝于耳,惨叫连着利器入肉的声音实在叫人心惊肉跳。
裴瑟抚着胸口,脑海里是幽离刚刚留在耳边的话。
去窟穹,窟穹的事完后,她就可以回到京城安安稳稳的生下孩子了吗?
可是窟穹,究竟有什么事?,难道与这次绿河村援兵未到的事有关吗?
心中诸多疑问,裴瑟抚上小腹。睡吧,也许睡一觉醒来,许多疑问都会缓慢解开。
可是,闭上眼睛之后,胸口却忽然沉闷起来,着实堵得慌,而外头惨叫不断,裴瑟一个没忍住之际,匆忙扶了窗口干呕起来,可是,好半响功夫她什么都没吐出,恰在这时,一把染血的剑搜的一下就插在了马车上,而那剑上赫然刺了个人。
那剑是从那人胸口穿透钉入马车的,而剑柄那头握剑的,竟是面部染血的幽离。
裴瑟“啊”的一声缩回了马车内,才不过眨眼功夫,她又爬出车窗,大吐特吐起来,直到胃中空空如也,连胆水都吐得干净了,她方才头一歪,晕了过去。
幽离在她探出车窗的那一刻,便留心注意着她,不料身后却忽然有人偷袭,背心刺痛之下,他挥剑一刀斩断那人头颅之后,转身正见裴瑟昏迷过去,登时双目都染上了一抹血腥。
人群之外,水暮轩被两名近卫护送着离去,幽离眉头一拧,一个飞旋而上,便阻拦住三人去路,剑尖直指水暮轩。
“三皇子殿下,看在凝月面子上,今日本王不杀你,但还得你给你父皇带句话,不论他要你来祈国的目的是什么,马车里的人,既是本王的人,不管她是何身份,本王都不容你们随意带走她,至于你们诚邀本王夫妻二人做客一事,待明年春三月,本王自会派使者带上礼物登门拜访。”
幽离说完,剑尖一转,那两名侍卫尚且来不及反应,便已见水暮轩墨发垂落而下,而地上散落一片断发。
“你!”对于自己被如此羞辱,水暮轩显然极为气愤,那双美目满是怒火的盯着幽离,似要将他生生活剥。
“本王自知战争残酷,但三皇子的手段未免太残忍了些,这些断发就当是你因绿河村无辜惨死的百姓赎罪。”话音方落,幽离已然转身离去。
水暮轩着实气得厉害,他挥剑欲追上幽离,却被身侧两名侍卫按住:“殿下,来日方长!”
看向两名护卫殷切担忧的眼神,水暮轩的神色这才缓解了几分,他抬目看了幽离一眼,一双星目骤然露出一抹狠厉,他似笑非笑的抬眸看向幽离远去的背影启唇,道:“幽离,若姐姐泉下有知,你对得起她吗?她可是为你而死!”
看到对方身形一顿,水暮轩唇边的笑意更浓:“不管裴瑟姑娘与姐姐是不是真的有关系,你当记得,这天下水凝月只有一个,不是谁都可以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