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过去了,初春快来临了。风依旧寒冷刺骨,叶紫洛却迎风而坐,她需要清醒,她需要冷静。有的人看上去总是冷静得令人发指,但也最容易在某些时候冲动得失去理智,叶紫洛就是如此。
大仇得报之时就是她离开之日,这是她给自己的承诺。如今安氏兄妹已经死了,她应该悄然离去,这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她却做出了一个最坏的选择——去见他最后一面。他不会放她走,她心里很清楚。这一去,只会让他起防备之心,让她出宫之路更加艰难。可是她还是去了,只因为心里那股说不出的冲动。
叶紫洛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是不是风刺痛了她的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她叹了一口气,握紧手中的梨花玉佩。
自从安奕臣死后,叶紫洛越来越觉得不安。没有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人的直觉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发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叶紫洛感觉到白璟变了,却不知道变在哪里,也许是一个眼神,也许是一句话,这也是一种直觉。
次日,叶紫洛如往常一样,在御医馆坐着。面色平静如常,没有人看得出她有任何不同。直到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走进来,告诉她荷娜公主请她过去瞧瞧。叶紫洛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更有一丝高兴。
叶紫洛曾经把出宫的想法告诉秦厚,让他想个法子帮助自己逃出去。然而,秦厚以各种理由拖延下来,虽然所有理由都说的通,但是那种怪异的、不信任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心头。这一次,她没有告诉秦厚,而是选择信任相识不久的驸马。
致和殿里,荷娜公主跟她说了很多关于戎族腹地的事情,那里的风俗人情,那里的山川河流,那里的一年四季。那是一幅美丽的画卷,画着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画着骑马放牧的人们,也画着叶紫洛希望的平静之地。很明显,这是荷娜在告诉她,到了戎族腹地后应该怎样生活。
她们的聊天很愉快,就像两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荷娜说,叶紫洛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明明从未见过,却好像已经认识多年,也许这就是缘分。
临走前,荷娜送给叶紫洛一支精美的发簪,两节翠竹,两片叶子。这支发簪的造型很眼熟,好像自己小时候亲手雕刻,送给哥哥的木簪,只是这支发簪做工更为精细。发簪上原本应该是两节翠竹和三片竹叶。在拿给哥哥之前,她摔倒了,掉了一片竹叶。她说要重新给哥哥做一支,但哥哥说这支很漂亮,就一直带在身上。接过发簪的那一刻,叶紫洛那种奇异的熟悉感再一次涌上心头。
荷娜问:“怎么了?”
叶紫洛笑了笑,道:“这发簪的造型不多见啊。”
“这是驸马画的模样,他很喜欢这个样式。”荷娜回答。
叶紫洛想起了第一次见驸马时,那双熟悉的眼睛,以及后来莫名的信任。一个沉在心底的念头再一次出现,他是哥哥?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哥哥坠崖身亡是不争的事实,怎么可能是他?可她还是忍不住,假装好奇地问道:“这种竹子戎族也有吗?”
“没有啊!”荷娜似乎意识到什么,顿了顿,笑着说:“这是驸马来了华朝之后,看到这种竹子才画出来的。”
“原来如此,多谢公主的发簪。”叶紫洛道谢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后她离开了致和殿。而荷娜看着叶紫洛的背影,笑了笑。怪不得他老是说叶御医像他的妹妹,看这背影,还真有几分相似呢!
走出致和殿,叶紫洛立刻快步走回御医馆。然而经过御花园时,却被秦厚拦了下来。秦厚观察了一下,确认四周无人后,轻声问:“小姐,您去找了皇上,提出辞呈?”
“没错!我早就说过,报完仇我就会离开。如今安氏兄妹已经死了,我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叶紫洛冷冰冰地看着秦厚。
“可是这样不是更容易打草惊蛇吗?出宫只会更难!”秦厚的角色更加阴郁,语气里似在责备叶紫洛。
“我自然知道,皇上给了我三日时间考虑,你还有两日。”叶紫洛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厚,等着看他的反应。
“小姐在威胁我?”秦厚问。
“不,不是威胁,是让你少一些推脱的时间!”叶紫洛回答。
秦厚气恼着,却又不敢发作,闷闷地说了句,“是,我这就去准备。”言罢,便转身离去。
叶紫洛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厚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
叶紫洛回到御医馆,立刻关上门,拿出荷娜送给她的发簪。研究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发簪上的机关。取下一片叶子后,一拧,两节翠竹断开,一张薄薄的纸条出现在眼前。
“竹子空心,所以无谓!”叶紫洛忽然想起了霍淳的话,哥哥喜爱竹子,他说要做一个无畏的人。
叶紫洛打开纸条,上面画着明日晚上离开皇宫的路线。
一夜无眠,是在担心明日离开皇宫是否顺利,还是担忧白璟和秦厚?叶紫洛也不明白为何要将两人联系在一起,但就是隐隐感觉秦厚跟白璟的关系不一般,尤其是她发现了那件事之后。她总感觉事情快要失控了,她好像什么都掌握不了,再也没有刚刚回宫时的那种运筹帷幄之感。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局,可是连这个局到底是什么都搞不清楚。
第二天,计划离开皇宫的日子。叶紫洛如常来到御医馆,并没有任何变化。突然,她面色苍白,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似乎很难受。
她强撑着,直到一名前来问诊的宫女发现了,“叶御医,您怎么了?”宫女的大叫引来了众御医关切的目光,看到叶紫洛痛苦的表情,纷纷劝她回去休息,不要硬撑。随后,小单走过来,扶着叶紫洛回到房间。
“小单,这些日子你的医术进步了不少。”叶紫洛的脸色好了一些,坐下来,“你要记住,医者,为救人而生。”
“是,大人的话,小单铭记于心。”小单坚定地回答。
“那便好。”叶紫洛点头一笑,“你出去吧。”
小单默默地退了出去,关上门后,深深地看了房门一眼。
叶紫洛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吞了下去。不久,脸色恢复正常。她换上便装,打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带上了那个赛罕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