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边泛起一片白光,一点一点扩大,蔓延至整片天空。帝都城门,一辆马车驶来,车夫亮出一块金牌,马车顺利出城。城外,一人身着紫衣,等着马车的到来。
车夫看到那人,便下了马车,径直离去。
那人走向马车,掀开车帘,眼光便聚集在那名闭着眼的女子身上。他轻抚她的脸,嘴角弯起一抹暖暖的微笑,伸出右手,问:“阿洛,你愿意跟我走么?”
女子睁开眼,眼前的人正是梦中的人,她笑了笑,将手交给他,“阿璟,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你走。”
二人走下马车,顾年破牵来两匹骏马。白璟向他轻轻点头,道:“记住,天惧军只忠于皇甫氏!”
顾年破下跪行礼,郑重地回答:“是,太子!”
白璟扶起顾年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替我向皇叔公说声抱歉,他的生辰我去不了了。还有,这世上只有白璟。”
顾年破点点头,再次向白璟拱手拜别,“一路顺风!”
白璟与叶紫洛骑上马,向顾年破挥手告别后,便离去。他们没有一个人回头看一眼,他们的眼里只有漫山遍野的云夕花。叶紫洛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发间多了一支白玉梨花簪。
顾年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竟有一丝羡慕之意。他不知道白璟与皇甫泽谈了些什么,但他佩服白璟放弃皇位的勇气。皇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又有多少人为此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多少人勾心斗角了一辈子终究触不可及,却吸引着一批又一批人如飞蛾扑火般去争夺。而白璟却舍得放弃这唾手可得的皇位,起初他不明白。但看到了白璟脸上从未有过的轻松笑容后,他似乎又明白了一些。顾年破回过头,看着高大的城门,它围住了这座繁华的城市,也围住了城中的人。也许白璟是对的,远离了功名利禄,才能真正活得自在。
昨夜,皇甫泽离去之时,白璟叫住了他,“是不是为了皇位,你什么都愿意?”
皇甫泽坚定地回答:“是!”
“那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帝都。”白璟道。
皇甫泽虽然很疑惑,但也很惊喜,他不知道白璟是何时改变了主意。“皇兄请讲。”
“第一,你发誓,你要做一个明君!”白璟道。
“我皇甫泽对苍天,对皇甫氏的列祖列宗发誓,我皇甫泽有生之年,必定以百姓的福祉为己任,任贤纳谏,做一个明君!若有反悔,万劫不复!”皇甫泽举起三指发誓。
白璟点点头,继续说:“第二,不要追究皇族和天惧军。”
皇甫泽犹豫了片刻,答应了,“只要他们再无反心,此次之事,我绝不追究。”
“第三,我要一个人。”白璟盯着皇甫泽的眼睛,缓缓地说。
没有人知道皇甫泽内心做过怎样的挣扎,他也从未向任何人诉说过。那一晚,他来到竹园,将那支珍藏多年的白玉梨花簪插进她的发髻。他不敢让她醒过来,他害怕看到她的眼,他也害怕面对再一次失去她。
那日清晨,皇甫泽站在修南殿门前,望向城门的方向,不知何时,泪水竟浸湿了他的衣襟。他擦拭一下,轻声道:“我会把你找回来的!”
宏正十八年六月,冕王皇甫凌的生辰热闹非凡,所有在帝都的皇族纷纷到场。皇甫泽也亲自到场贺寿,并送上亲手写的一副“寿”字。宴会持续三日三夜,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欢声笑语感染了整个帝都。很久以后,这场宴会都是帝都百姓的谈资。
宴会结束后,皇族们均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一年后,岱王皇甫轲与敦王皇甫顷相继病逝。那晚出现在冕王府山的皇族们陆续逝世在那一年,得到消息的冕王皇甫凌,叹了一口气,自尽于府中。此后,分封到各地的皇族们收敛不少。皇甫泽下令减少皇族的俸禄,皇族们也不再反对。随着地方官的权力日益强大,皇族日渐势微,再也掀不起波澜。
同年,华朝军队与戎族军队大战于金陵关外,战事胶着之时,一支十万人的天惧军突然从后包抄,配合城中守军一举击溃图勒。此役图勒主力军几乎全军覆没,图勒接受了华朝的和平条约。戎族与华朝以青木关为界,戎族不再向华朝称臣,但每年仍需进贡,遇到灾年,可向华朝陈书减赋。
华朝天惧军班师回朝,皇帝亲自出城迎接,大封三军。不久,将军顾年破辞官归隐。传言他游历江湖,行侠仗义,所到之处,再无盗匪。
药谷,今年的云夕花开得格外灿烂,整个山谷都弥漫着淡淡的香气。琢儿依旧穿着白色的罗裙,坐在木屋前。自从白璟和霍若宁走后,这里只剩下她一人。她每日都做三人的饭菜,等着他们回来。
这一日,风和日丽,阳光有些刺眼,两个人影隐隐约约沿着小溪走过来。越来越近,白璟与叶紫洛牵着手,欣赏着一路上美丽的风光,脸上是从未走过的轻松与宁静。
白璟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叶紫洛,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叶紫洛蹲下摘了一朵花,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命,该让你来决定。”
“如果,我选皇位,你会怎么办?”白璟试探性地问。
“你不会选的!”叶紫洛看着白璟,笃定地回答。
“你为何如此肯定?”白璟又问。
“我就是知道!”叶紫洛说完,偷笑着转身,朝另一边走去。我当然知道,你跟他不一样,在你心里,皇位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而他,一定会选皇位。
白璟笑着跟了上去,眼里却多了一层阴霾,“你怎么就知道了?”
“反正我就是知道……”
“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看着些脚下。”
“你快些走,我都闻到琢儿的饭香啦!”
……
他们的声音回响在这片山谷,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