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戴芳的母亲在餐厅里高声叫道:
“开饭喽!”
徐正一行结束了谈话,站起身来,向餐厅走去。徐正注意到餐厅的陈设也是极为考究,餐桌是一张乳白色的椭圆形欧式桌,铺着雪白的绣着精美花纹的真丝桌布,令徐正有点奇怪的是餐桌主座的正对面悬挂着一张圣母玛利亚的画像。
想想刚进门时在堂屋里看到的巨大的玉雕耶稣基督受难十字像,徐正更是感到疑惑不解。
此时戴芳的母亲坐了下来,她温文尔雅地笑道:
“我是基督徒,吃饭之前必须要祷告。你们就不必了,你们先用餐吧。”
说完后就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起来。戴芳也学着母亲的样子,低头闭目,口中喃喃。
戴芳的父亲笑道:
“来,我们尽管吃,不必理会她们。随便烧了点家常菜,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啊!”
徐正虽然口中答应着“嗯嗯”,但在这个时候还是没好意思动筷子。大约过了五分钟,戴芳和她的母亲祷告结束了,徐正这才拿起了筷子。
桌上的饭菜很丰盛,种类有十几样,什么酱香牛肉、孜然羊排、酱爆桃仁鸡丁等等。
戴芳的母亲笑着介绍到:
“这桌菜大部分都是西北菜,在你们江南可能很难吃到。来,尝尝我的手艺!”
徐正也不客气了,现在已到七点,徐正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徐正的父亲拿出了一瓶精装茅台,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又给徐正倒酒。
徐正忙道:
“叔叔,我不太能喝酒,您不要给我倒多了。”
“哦?是吗!”戴芳的父亲有些不相信,他望了望坐在徐正旁边的女儿,女儿笑着对父亲轻轻点了点头。戴芳的父亲笑了,给徐正倒了半杯酒。
“这杯酒大约二两,你酒量不行我就不强迫了。小徐呀,你可是年轻小伙子哦,前途很是远大,酒量一定要好好练哦!”
徐正端起酒杯与戴芳的父亲碰了碰杯。徐正感觉到茅台酒的确与别的白酒不同,虽然度数很高,但清凉爽口,酱香扑鼻,并没有普通高度白酒的辣、涩之感。而且酒到了胃里后仍旧很舒服,并没有什么烧心之感。
戴芳的父亲喝酒速度很快,一口就是半杯,看得出来他平时经常喝酒、应酬。喝完一杯酒后,他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笑着对徐正道:
“我喝了很多很多种白酒,但除了茅台和五粮液能一顿轻轻松松干掉一斤之外,其它的白酒我都做不到这一点。这瓶酒可是十年陈酿的精装茅台,小徐你可要多喝点!”
一开始戴芳的父母还客气地给徐正夹菜,但发现徐正大快朵颐毫无拘束后便没有再夹菜了,只是说:
“小徐呀,你可千万不要客气,在这里就和在自己家里一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戴芳在一旁“咯咯”地笑开了:
“他还客气啊,你们看他都吃得忙不过来了。”
一句话逗得全桌人都笑了。
戴芳的母亲问徐正和自己的女儿对剩下的不到两年的大学生活还有什么计划和安排。徐正道:
“我准备先考个普通高中的教师资格证,再考个报关员证。对了,准备在大三学年再一次拿到奖学金,最好像戴芳一样,还得个优秀学生干部,呵呵。”
戴芳也答道:
“我也想考个报关员证,因为我们都是学国际贸易的,在就业时报关员证对我们这个专业非常有用。同时我也想再一次拿到奖学金和优秀学生干部这两个荣誉。我还想在大学期间内加入中国共产党,对了最重要的是我想考取注册会计师资格证。”
“入党”这句话提醒了徐正,徐正赶忙道:
“对了,我也争取在大学期间入党。”
戴芳的父亲呷了一口酒,慢悠悠道:
“考报关员证对你们来说是很明智的,奖学金和优秀学生干部也要尽量获得,这对你们的就业都很有好处。在大学里入党是相对比较容易的,要积极地向党组织靠拢,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注册会计师非常难考,但一旦考上了就非常有用,芳芳你既然下了这个决心就一定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话毕,戴芳的父亲看了看徐正,有点奇怪地问道:
“小徐呀,你为什么想考普通高中的教师资格证呀?”
“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但我觉得中国的很多老师都不懂得教育学、心理学,不懂得因材施教,对待学生态度简单粗暴、千篇一律,似乎是在用流水线生产工业产品。因此我想当老师,通过我的努力改变这一切。”
戴芳的父亲沉吟了半晌,缓缓道:
“小徐,你很有想法,我很赞同你的想法。”
说完又把头转向戴芳:
“芳芳啊,你们俩要好好学习,大学里的四年光阴很宝贵,你们一定要珍惜时间,努力学习。大学也是半个社会,是学校和社会之间的一个过渡,所以你们也不要死读书,要多接触社会接触周围的同学,多参加社团培养业余爱好,多发展人脉关系,只有这样将来的路子才会宽阔。”
顿了一顿,戴芳的父亲又道:
“你们如果想当老师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们毕业后留校当老师。但有一点,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
这句话可让徐正吃惊不小。留在西北交大当大学老师!这可是徐正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徐正试探着问道:
“叔叔,您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里高就?”
戴芳的父亲笑了,他又呷了一口酒:
“小徐,你猜?”
“我猜您应该…应该是位公务员。”
“哈哈!你猜对了,我和你阿姨都是公务员。我在兰州市政府工作,你阿姨在兰州市政协工作。”戴芳的父亲笑得很爽朗。
“哦!哦!”徐正诺诺地应着,心中还是不胜疑惑。
徐正不知不觉喝了半斤十年陈酿的茅台,感觉头有些昏沉,便说自己可以了,不能再喝了。戴芳的父亲已经喝了快一斤,但依旧面不发红、谈笑风生。戴芳的母亲也喝了半斤茅台。戴芳的父亲并没有再劝,他只是说:
“小徐呀,你看看嘛,你自己的酒量还是不错的!酒量贵在锻炼,你如果好好锻炼一下酒量肯定会超过我!酒量在中国的社会中很重要,有很多事情在办公室里怎么谈都谈不成,但是在酒桌上一碰杯,就很快谈成了!”
徐正听了后暗暗吃惊,他现在才真切地发现了中国社会的复杂。
这个时候戴芳在一旁道:
“对了,爸,我忘了告诉你了,徐正还在西北交大创办了黄河源文学社,发行了社刊,一个月发行1000册,现在投稿的人很多,社刊非常受欢迎呢!”
“哦,对,对,我知道这事!小徐呀,你能不能把你对中国文学的见解和我说说?”
戴芳的父亲夹菜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他那深邃的目光透过厚厚的近视镜片期待地望着徐正。
徐正已经有些醉意了,再加上本身性格直率,他不也不管这许多,便口若悬河起来。徐正把自己对中国新诗界的疑惑和愤慨都一五一十全说了。
徐正本身就对中国的新诗界一肚子的怨气,他把这么多话说出来后顿觉心中舒畅了很多。谁知戴芳的父亲听了后很是兴奋,手中的酒杯重重地在桌子上一砸,把戴芳和戴芳的母亲都吓了一跳:
“小徐呀,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番见识,真不简单!我和那你看法一样,早就对这些貌似标新立异、先锋前卫,实则无病呻吟、狗屁不通的新诗看不顺眼。这些新诗一无韵律,二无结构美,三无意境美,语言晦涩,不知所云,可以说是连普通散文都不如。诗歌是文字的精华,本身就是极为高雅的东西,而现在很多所谓的诗人一天能写几十首新诗,可以说放个屁都能写首新诗,真是无稽之谈。不错,任何艺术都要与时俱进,新诗也不例外,但不能完全抛弃自己传统中的精华部分而去吸纳国外文学中的糟粕。要知道,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顿了顿,戴芳的父亲勉强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怒火,又道:
“我目前兼了兰州市作家协会的副主席和甘肃省诗歌学会的副会长,有很多所谓的诗人找到我,求我让他们加入兰州作协和甘肃诗学。我这人脾气很倔的,我说行,先拿你们的诗作来让我看看。如果让我看到了有语言晦涩、不知所云的作品,我是不会让他加入的!”
一听父亲说到这里,戴芳连忙向徐正挤了挤眼。徐正会意,赶忙道:
“叔叔,我平时也信笔涂鸦了一些诗作,也曾多次在校报上发表过。今天我带来了最近写的两首,要不您给我指点指点?”
“好啊!东西在哪里?”戴芳的父亲很是激动。
徐正赶忙把放在口袋里的两首诗掏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这两首诗都是徐正最近才写的,一首是新诗一首诗七律。对这两首诗徐正是颇为满意的。
两首诗分别是:
秋夜辞
轻轻的风
拂动我闪闪的眼睛
送来丝丝好心情
莹莹的虫儿
点缀着秋天的小径
温暖一颗游子的心
十一年了
孤独着两座坟茔
一座唤作太阳
一座唤作月亮
那横贯寤寐的天际呵
埋葬着人类的天父与亲娘
我这个路人
能嗅到你颤抖的鸡鸣和花香
七律 中秋(中华新韵)
寂寂楼台花影重,
清华如水桂香浓。
多情把酒邀明月,
无语凭阑忆旧容。
沧海十年疑似幻,
春风一度转成空。
人间自有难全事,
笑看万家灯火红。
戴芳的父亲凝神默念了半晌,忽然击节激赏道:“好诗,真是好诗!两首诗赋、比、兴俱皆用到,情景交融,感人至深,真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好诗!只是我有两点不太懂:”十一年了/孤独了两座坟茔”和”沧海十年疑似幻,春风一度传成空”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背后的故事吗?”
所谓是“路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徐正遇上了戴芳的父亲这么一个深懂文学、热爱诗歌的人,当然是畅所欲言了,于是他把自己的爷爷奶奶已经在湖南去世十一载而自己从未回乡扫墓过,自己和小学同学分别已有十年却一直无法联系上两件事和戴芳的父亲全说了。
“好,好!原来如此啊!真是好诗!读来如饮琼浆玉液,余香满口,回味无穷啊!”戴芳的父亲很是感叹。
看到自己未来的岳父对自己如此的欣赏,徐正也很激动,他顺口说了一句:
“可是我向《兰州晨刊》报投稿,投了好几次一篇也没中!这两篇我也投稿了,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唉!”
“哦,呵呵!小徐呀,你太天真了,不知道现在的文学界黑暗成什么样子!很多编辑根本就不懂诗歌,尤其是不懂旧诗,这帮人只会误人子弟!而且现在的文学界不是发圈内人的稿子就是发人情稿,像你既不是圈内的又和编辑没有交情,稿子是很难发表的,可能会看都不看就束之高阁。这样吧,这两首诗你给我,我帮你发表,以后有什么稿子都给我,不要再向什么《兰州晨刊》之类的刊物投了,那些刊物档次太低!”
徐正很是激动,一口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