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从来不缓不急,却直直地吹入人心。
惠风和畅,云晴万里,这样的好天气,是值得永远记在心里,一如初见时的煦阳,初见时的笑靥。
早饭过后,央谨应母亲之邀来到他许多年不曾到过的花园,在这里,有着最深痛的记忆。
进入花园,随着步子的越发沉重,央谨看见她的母亲衣着朴素,普通不过的淡青色衣衫,一支极为简陋的木钗将头发稍稍挽着,俯身打理园内的花草,像极了当年的情景。少了昨日的华贵,却不减风华。
静静地走到母亲身旁,才发现母亲正在打理的花已然枯萎,母亲却像珍宝一般,细心的将它的枯叶一一抚遍。
“它其实早就死了,我知道,可我还是不愿就这么放手,这么多年,我总是企盼着它能活过来,再次开花,那么,我是不是就能愿望成真了呢?可是,它永远都回不来了,像阿七和我。”兀自自嘲一笑,缓缓起身。
“谨儿,娘昨日可有驳了你父王的面子?”
央谨扶住母亲的手,将母亲带到不远处的小榻上,自己搬来一方小凳,坐在母亲身边。
“母亲很好,父王看的呆了。”
在他的记忆里,母亲一直是一个清丽的美人,他从未看过母亲节装扮,从来是素颜如玉。那清丽的容颜上却时时挂着忧伤,容颜凄美,让人看的心凉。第一次见到阿归时,也是被她相似的凄美深深吸引,不能自拔。
而昨天,多年未见的母亲出现在她面前,一改往日的朴素,穿上了从未碰过的王妃礼服,庄重而高贵,美艳之极,只为迎接他,她唯一的儿子。
“谨儿,离娘近一些。”
央谨闻言靠近母亲,将头靠在母亲肩上,母亲的手抚摸着他的头,是他渴望的,像小时候那样。
小时候,总是觉得母亲很冷,很少对他笑,也很少爱他,对母亲的爱,他既渴望又疏远。
“谨儿,你好久都不曾叫娘一声‘娘’了。”母亲叹息。
央谨闻言,沉默不语。
“谨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娘知道,谨儿已经找到了今后陪伴着的人。”
“娘累了,再也不能看着你了。”
央谨身子一颤,倏地抬起头。她的母亲只是看着他笑了笑,便默不作声。
央谨艰难地开口,“不会的…娘还要好好陪着我,看着我幸福…”
药草的味道由开始淡淡的愈发浓烈,央谨一惊,看向身旁的石桌。
一只空碗,一口小锅,锅里只剩药草的残渣,飘着药草香。
“原谅娘,这次是平时几倍的剂量,娘时间不多了。”
平时?难道,娘早就开始服毒,却是一日日累积到现在?
看着娘憔悴的面容,是了,娘今天,竟涂了脂粉,为的,是掩去她的倦容?
央谨的心在翻涌,手死死地抓着身前的小榻,看的出的骨节分明。
空气中溢出淡淡的铃音,渐渐靠近,铃音不减。
“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央谨抬起头,看着弋缈的凄美,瞬间,又觉得,她与母亲的凄美不怎么相似。
无人应答,弋缈接着原来的话说。
“夫人,我许你一个愿,换你一条命,怎样?”
央谨倏地起身,抓住弋缈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不顾手上的疼痛,弋缈笑着道:“告诉我,你的愿是什么?我会帮你实现。”
央谨越发用力,却见母亲莞尔一笑,“不算是愿了,我只想知道,我的阿七,有没有真正爱过我,只是单纯的我,不是别人。你可以帮我实现吗?我愿意交易。”
“娘…”央谨担忧道。
“好。”铃音起伏,回旋在周围的空气中,花瓣应音而现,在弋缈周围盘旋。
央谨扼住弋缈的手迅速松开,抱住失去意识的母亲,将她扶住,躺在小榻上。
花瓣急速飞舞,与周围的气息凝结成一片虚幻,只剩铃音淡淡,花瓣翩翩。
央谨吃惊地看着这一切,吃惊地看着弋缈。
“这是愿境,是你母亲的心,要不要跟我一起看看?”弋缈回头,将手伸向央谨。
拉住弋缈,央谨随弋缈进入愿境。
进入幻境后,见央谨仍旧拉着她,弋缈道:“你已经进来了,不必再拽着我。”央谨闻言,松开弋缈的手。
“这是哪?”弋缈问。央谨随着弋缈的声音看去,此刻他们正处在一个笙歌阵阵,富丽堂皇,又蜂蝶飞舞的大房屋内。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咳,是妓院。”饶是央谨一个成年男子,也红了耳根。
“你娘…是妓院出身?”弋缈不觉一问。
央谨的脸色由红到青,狠狠地敲在弋缈头上,不再理她。
弦乐之声绵绵不绝,眼前灯红酒绿,奢侈至极,坐下的人形形色色,有穿着高贵的公子哥,还有身着朴素的平民,还有…一脸文质彬彬的书生,不过,进到这里,却是褪去了文质彬彬,所有人都是一个德行。
有钱的公子左拥右抱,还不时有浓妆艳抹的妖冶女子前来投怀送抱,那些衣着朴素的,便有些寒酸了,拣得个容貌平平的女子陪酒,约莫还是自己的相好。
弋缈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琢磨着是不是来错地方?
央谨的脸一会变一个颜色,实在受不了拉起弋缈向门口走去。
弋缈未及反应被央谨拽出来,抬头看了看门口。
藏心楼。
央谨看着弋缈似乎还在回味,心中怒气不止。
“看什麽看,走了,娘不可能来这种地方的。”
“应该是这没错吧。”弋缈缓缓道,举步便向门口迈进,却被央谨拉了回来。
“你…”
此时是晚上,藏心楼内外却如白昼,奢糜之光遮盖了原本皎洁的月光。
一个男人出现在藏心楼门口。
弋缈看看他,再看看央谨,觉得眉宇间很是相似。
央谨随着弋缈的目光央谨也看向那人。
“父王…”
男人似乎未看见他们,也未听见央谨的呼唤,径自进入藏心楼。
央谨蹙眉,看向弋缈的目光带着疑惑。
弋缈讪讪一笑,道:“只有我能看见你…”
再次进入藏心楼,弋缈拉着央谨,寻了一处清静之地坐下,刚刚好可以看的到那男人。
“你父王来这里做什麽?”弋缈坐在央谨旁边,托腮盯着不远处的男人。
“安静点看着。”
楼内依旧袅袅地奏着丝竹之声,不一会,一个年纪稍大的艳丽女人站到最前面的台上,大声提醒客人们安静下来。
“各位大爷,今天你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什麽啊?”
众人异口同声:“看吟卿姑娘一舞。”
台下有人大喊:“快叫吟卿姑娘出来。”
“大爷别着急,吟卿姑娘这不是来了么?”谄媚一笑,艳丽女人走下台,乐声渐起。
一女子伴着乐声,从二楼飞身跃到台上,足间曼妙的舞步随着乐声缓缓流泻出来,只第一步,便足以慑人心魄。
第二步,尽显风华绝代。
再一步,曼柔轻舞如梦如如幻。
…
不知时间流淌,乐声已到终场,舞步已到终结。
终一步,魂到深处不自醒。
这样的绝世舞蹈,究竟是由一位怎样绝世的女子才能演绎得出!
弋缈在心里震惊,急切的起身,如果有一场意外,她希望自己可以飞到台上,摘下她的面纱,看清她的模样。
然而她不能,在这个虚幻里,她也是一个虚幻。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
男子飞身跃到台上,一只手揽住女子的腰,另一只手去揭女子的面纱。
结果却并没有如她所想。
女子旋身一跃,挣脱了男子,头也未回地走了。
她便是这样,若不情愿,任谁也不可以。
弋缈看向央谨,只见他眉头紧锁,不知所思。
没有多想,弋缈跟上了女子,央谨也紧随其后。
跟着女子进了楼上一间房,弋缈便看见女子走进内室,她看着央谨,道:“你留在这等我。”便又跟了进入。
内室有人。
是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回来的吟卿,另一个女人,躺在床上,昏睡着。
此刻的吟卿刚刚换好了衣衫,也未用薄纱遮面,弋缈在见到她的那刻,有一瞬的呆愣。
竟是…央谨的母亲。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淡漠道:“算了,你还是自己醒来吧。”说罢便从窗口跃出,在茫茫夜色中不见踪影。
弋缈走到床边,打量着床上的人,“一个清秀的美人。”
待其出来,对央谨道:“我们走吧,边走边说。”
“她…究竟是谁?”看着央谨那不好的脸色,弋缈不忍心让他等太久再知道了。
“那个人,不叫吟卿,她是…”
“诉忻,她是我娘,对吗?”
“原来你早就猜到了。”
“嗯,是在看她跳舞之后。”
那支舞,名等风,诉忻起舞,一生只舞两次,第一次,为心爱之人;再一次,为自己之终。这是后来,他们知道的。
“我见娘舞过一次,在我的庆功宴上。”
次日夜晚,藏心楼依旧不改景色,只是,从此再没有当日绝妙的舞。
他在那日遇到了她,是他却不是她。
那日一舞慑他心魂的女子,怕是一生都不能忘了,来到藏心楼,期盼她再一舞,这次,他定会揭下她的面纱。
当女子舞步轻点之时,心中的激动少了几分,他不知他究竟怎么了,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却在犹豫要不要再去揭她面纱。
犹豫之际,一陌生男子飞身跃上,紧紧搂着台上女子的腰。
他终究还是去了,将女子从男子手中夺过,揽在臂间。
没了之前的警惕表现,女子很乖巧地被他揭开了面纱。
略带娇羞的倾城之色。
早早料到的,能跳出那样舞的人,容貌必定出众。
“奴家吟卿,见过两位公子。”
风轻柔的吹着,不觉他们身边景色早已变换,如昼黑夜变成白昼。
他们所在之处是一处竹林,茂林修竹,琴声,水声,一男子抚琴,一男子吹萧,一女子曼舞,良辰好景,风情千种。
走入这景色,弋缈才发现,正是刚刚的三人,不过不是刚刚,是两日前。
当日的那名陌生男子,弋缈看的清楚,正是女扮男装的诉忻。
巧的是,三人成为了好友。
“你说,他们将会怎样发展?”
央谨闻言轻笑,将弋缈揽在怀中,心里已有了答案。
弋缈没有挣脱,问央谨:“你的意思是…你父王…会搂着吟卿?”
央谨无奈,另一只手敲敲弋缈的头,“笨。”
“我们过去看吧。”
琴声,箫声渐渐收尾,女子也舞毕,三人共同坐在竹下,饮酒聊天。
“公子,请。”说话的是吟卿,此刻正将手中刚刚倒好的酒递与诉忻。
诉忻接下。
“哎呀,不必叫公子了,我们这么有缘分,竟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那我先来好了,我叫风诉,你们呢?”
“齐七。”
“奴家叶吟卿。”
“好,我们干一杯,就是认识了。”
“请。”
酒杯碰撞,就此结下友谊。
诉忻偷偷看一眼齐七,心里荡起笑容。
风吹过,竹叶碰撞,发出沙沙之声,并记下了此刻的相遇。
此后,便是三人经常结伴同游,弄乐赏舞,饮酒作乐。
她醉问:“阿七,如果我是女子,你还会不会像这般对我?当然,我只说如果,我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我将来,要有好多好多美女陪着我…”
齐七露出温柔的笑,对一脸醉态的她无可奈何。
命运在此刻翻转,这条路,是条不归路。
他受伤了。很重。
那夜,她在雨中狂奔,怕,她赶不上,她害怕失去他。
第一次见面,她在花灯节上躲避追赶她的族人,撞入他的怀中,仅一眼他便深深印在她的心里。
再一次,她看他步入藏心楼,不料却是烟花之地;听一女子命吟卿准备跳舞,她便将吟卿打晕,自己替她跳舞,只为着看他那一眼。
与他相识,相交,都是她一手策划的,只为有一天,当她在他面前揭开女子身份之时,她便是他的妻。
如今,一切他都不知晓,怎能轻易离开她?
夜雨越发急骤,她却不敢丝毫放慢脚步。
她派人调查他,却打听到,有人暗杀他。
“那个要杀你父王的人,是谁?”
弋缈方才心不在焉,未听得真切。
“是我的大伯伯。那时皇伯伯刚刚登基不到一年,大伯伯势力还未铲除,不满皇祖父立嫡不立长,几次想要篡位,父王是皇伯伯的亲弟弟,他就动了除掉父王的念头,安排了多次暗杀。”
“你娘当时,知道了你父王的身份?”
“嗯。”
雨声依旧,雷声依旧。
终于,在那片竹林里,她看到了昏迷的他,一颗悬着的心在得知他还活着的那刻终于放下。
她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接下来的好多天,诉忻悉心照料齐七,他醒了,却因重伤暂时失明了。
她恢复了女子装束,清丽的容颜如同一朵清涟的荷花,赏花之人却看不见。
“阿七,没关系,大夫说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她总是这样安慰他。
“我不在乎。”她的阿七这样回答她。
她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感觉到他微微一颤。
这样的日子已过大半,诉忻陪着她的阿七出来走动,在屋外散步。
这些天,他们都在林中的小屋,清静却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活。
如果,他们的身份,只是一对普通人,那该有多好。
诉忻沉默片刻,看着她的阿七,鼻子酸酸的。
强忍着泪水,诉忻慌忙跑开,不想这样的她被齐七发觉。“等我一下,我一会回来。”
屋外有一木桌,齐七早就知道,这地方,是他的桃源。
不知道,她是怎样寻到这儿的。
齐七一笑,摸索着回到小屋内拿出一把精致的刻刀。
屋前有两棵桃树,这个季节没有桃花,齐七折下一支树枝,凭借自己的记忆,雕成一支简单的木钗。
弋缈想起初见诉忻时,她衣衫简洁,发上也别了这样一支木钗。
后来,诉忻拿到木钗,满心欢喜,齐七许下承诺,定会聘她为妻。
此时,齐七还不知,身边的女子是他的好友风诉,他以为,是他们中唯一的女子,他一舞动心的吟卿。
又是一个雨夜,齐七早已睡下,诉忻一人来到林间。
白日里,她收到一封密信,内容是:今晚三更,竹林密见,要事相告。
夜间,树林不算安静,不时传来沙沙的树叶声,诉忻走进树林,心里一紧。
“参见公主。”
“暗迷?发生什么事了?”
“王后崩,殿下宣你立即回去,不可有误。”
良久,耳边回荡着的是暗迷的话,不能停止,不能终结。
是了,到了终场,谁都不能阻止。
与暗迷相会后,诉忻去了藏心楼,将所有事全部告诉吟卿,并交与吟卿书信一封,托她转交齐七,帮她照顾齐七一段时日,她有要事需即刻离开。
她没有回去看齐七,怕她不舍得离开。
她算好了所有事,单单算丢了吟卿的感情。
这一走,再回,早已物是人非。
弋缈想起当年,与纤如分别时,纤如便是悄悄离开的,她后来才知道。
方才一会走神,已跳过了许多片段。
“央谨…我们回去一会儿好吗?我又没看到。”
就在刚刚错过的片段中齐七的眼睛好了,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陪着他的吟卿。
后来,小屋一派喜庆,那一夜,吟卿成了他的妻。
他说过,诉忻将是他唯一的妻,可现在,他与另一个女人耳鬓厮磨,对她说她是他今生唯一的妻。
那封信,早已成了灰烬,消散在风中。
在旁观的人眼中,他已然成为背信弃义的罪人。
而吟卿,享受着偷来的幸福,不知悔改。
感觉到周身的一股力量,央谨将弋缈拉入怀中,弋缈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就这样,结束了吗?
风中夹杂着流水的滴答声,在这黑暗漫无边境的空间,与两人心跳渐渐融合,挥之不绝。
许久以后,耳边传来弋缈淡淡的声音,“这些就是我所见识到的感情,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如此背信弃义?记得那时候,我看着无数人撕心裂肺的痛,却无法让思念之人回心转意,那时候的我,总在想,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即使失落,也毫无保留的想要付出,你能明白吗?他们是不是很傻,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见得习惯了,很傻很傻的。。”
央谨闻言一颤,没有说话,心却受到很大打击。
怎么会这样想?
很久后,他们进入另一段回忆。
诉忻回去两年后才发觉,她的企盼终是落空。
“你娘,她是什么公主?”弋缈刚刚想起,她想问这个很久了。
“西越国静漪公主,传言娘的舞艺天下第一,我这一生,却只见她舞过两次。”
诉忻呆呆地看着窗外,脑海中不断出现的是刚刚密探来报的几句话。
“禀公主,属下已调查清楚,齐七就是南霁国七王爷央麒,还有一件事,两年前这位七王爷便已成亲,娶的是一名叫叶吟卿的妓女,因身份低贱,迟迟未载入皇册,也没有名分,不过,目前此女子已有两个月身孕,央麒极力争取,传言不久将封妃。”
啪的一声,诉忻手中的木钗掉落在地。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诉忻在她父王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终于体力不支倒下,翌日,父王写下议和书,派使者呈给南霁国国君。
当时两国边境的战争已持续了很久,南霁国处于下风,是在拼死搏击。
再后来,叶吟卿,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死了,央麒在竹林小屋内枯坐整整五天。
一个月后,七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溢。
王府迎来了女主人。
两国撤兵,修永世友好。
传言,议和书上,有这样一句:若娶,今生便只能有唯一的妻。
这是他和她的死结。
洞房之夜,他抱着亡妻的灵位,待在竹林小屋。
她苦等一夜,却终不见他踪影。
他对她,只有怨和恨吧。
她几个简单的字,却杀死了他的妻儿。
成亲一个月,她没见过他,只听得他每天流连烟花之地,等待着那一支绝世之舞。
又是一月后的一夜,他醉酒而归,手掐着她的颈,似笑非笑地质问她:“大名鼎鼎的静漪公主不是舞艺天下无双么,王妃难道如此吝啬,不肯为她的夫君献上一舞?”
她却笑得凄美。
“诉忻的等风,这一生,只舞两次,第一次,为心爱之人;再一次,为自己之终。第一次,臣妾已献给了心爱之人,这再一次,应是臣妾生命终时,王爷莫要为难臣妾。”
她的笑,更激起了央麒心中的怒火。
那夜之后,她身心俱疲,从此再也没见过央麒。
后来,央谨出生,她也闭门不见央麒。
既然相看两厌,还不如不见。
最后一次相见,在央谨的庆功宴上,她发现,他老了,却没发现,他眼角险些溢出的泪。
那绝世一舞,让时间定格。
她却笑得优雅,“这一舞,名等风。”
一国公主的骄傲,她给了自己,一个华丽的终场。
故事,到这里便结束了。
弋缈心里有一个地方,很难受。
央谨依旧揽着她,直到走出愿境。
诉忻在小榻上安详地睡着,或许,她不愿再醒来。
“我娘她…”
“她现在还活着。”看出了央谨的担心,弋缈解释道:“我还没完成她的愿,她的命,现在不归我。”
央谨闻言松了口气。
“可能,我们有一些东西遗漏了。”
“遗漏了什么?”央谨蹙眉。她就像迷雾,越来越让他看不懂。
“还记不记得那封信上写了什么?”诉忻托给吟卿的那封信,只有吟卿和虚幻的他们看过。
“记得。”
“仿下来。”
母亲的字迹他只看过寥寥可数的几次,记忆却别样深厚。
既然当年,这封信未到他的手上,那么,如今看到,会是怎样?
弋缈托央谨将信给央麒看,在去之前,她拉住他,“夫人她,已与我成了交易,她心甘情愿把命给我,所以,最终,她的命还是我的。”
央谨没有看她,挣开,带着信离开。
他想,娘是愿意,这样离开的。
若服毒多年,她最后定是在毒的折磨下痛苦离世。
弋缈悄悄跟在央谨身后,看他把信交给央麒。
一封信,只言片语,却将诉忻的心全数包含。
阿七
请你原谅,我不告而别,实有要事,谨记我们的誓言,今生,我是你唯一的妻。另一事萦我心头许久,实是有口难言,我便是当日的风诉,却不是真实名姓,身份。阿诉,是一女子身,名唤风诉忻,是西越国公主,若你不嫌,真心亦未改,一年后可向阿诉下聘,阿诉便是你的妻。
风诉留书
央麒笑了,笑得凄惨。
原来世间最难,便是一切明了之后的束手无策。
弋缈抓住时机,将他的记忆封锁在一朵桃花中。
后来,央谨告诉央麒,母亲把命给了弋缈。
风吹过,央谨才注意到,飘荡着的是与母亲同样的药草香。
“我这一世,欠了诉忻太多。”
“谨儿,你说,你娘见到我,会不会很开心,还是会笑骂我,怎的来的这样晚?”
风轻轻地吹着,吹起一朵桃花,落在诉忻脸上,诉忻依旧安稳地睡着,嘴角弯起,像是笑了的模样。
【阿七,我想,我知道了答案。
诉忻,诉心,我不在你身边,你何处可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