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楼恍然大悟:“前辈的意思是,降龙十八掌胜在力道。我要以实打实的掌力与他硬拼,才有可胜之机?”
周伯通雪白的长须一阵颤抖,伸出两根手指,在他头上敲了几敲:“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日后怎么做高手啊?你若对付一个屁都不懂的小孩,你的招法可以甩出花来都成。你现在是对付一个应允只跟你使一般不分上下的内力对敌,但武学经验却远胜于你的人,你还用招法来对付他,岂非自讨苦吃?”
楚玉楼癯然一惊,脸上已有了奋然之意:“前辈说得正是。我只要能够让他避无可避,与他硬拼元气。我以四星阶对他四星阶,不要说数到十,就是数到一百,一千,一万,又有何不可?”
周伯通颇觉满意:“看来还是我老顽童授徒有方啊。这降龙十八掌你最纯熟的是哪一招?”
“自然是亢龙有悔啊。”楚玉楼应声答道。
周伯通鼓掌道:“好,你就用这亢龙有悔,前招未断,后招续出,每一招亢龙有悔,都要连绵不绝,自己既不变招,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让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最后便与你硬拼掌力。”
二人再次回到木舍前。青铜面具道:“楚玉楼,你得到这位前辈长老的指点,如何能在数刻之时,便突飞猛进,接得住本侯十数之时呢?”
周伯通哼了一声:“有我老顽童教,就是石头也能点化,更何况只是对付你?”
楚玉楼微笑不答,朝青铜面具人拊手于胸,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前辈数次救我性命,我们已是敌友难分。若非先前的约战,楚玉楼绝不想再与前辈动手。请见谅!”
青铜面具人哼了一声:“要打便打,哪那么多废话?看招!”
他仍然遵守先前的诺言,绝不使出超过楚玉楼星阶的元气,只以四星元气攻敌。他欺身而前,双掌上下交错,然后一个回旋,那掌影从二变成四,再从四变成八,幻化成八张巨大的掌影,如山丘般推了过来。
周伯通鼓掌大声叫好:“好掌法,好个大须弥掌!一!”
楚玉楼不管不顾,左掌虚悬于腰间,右掌划了一个半圆,猛推了出去!
一道灰白色的龙影,呼啸而出,与那漫天掌影激撞在一起!青铜面具人不待掌影消失,已施展出“暗夜之翼”,两道暗翼一现,便欲凝虚消失。楚玉楼亦不待前掌龙影消失,右掌换左掌,仍以一招亢龙有悔,猛然推出!
前后两道龙影,交叠在一起,推向青铜面具人。
“好降龙十八掌!二!”周伯通断声喝道。
青铜面具人那两道暗翼,只在虚空中浮现,尚未鼓起,便如被重力一击,猛然撕裂开来,软垂了下去!青铜面具人根本不及施展暗夜之翼的身法,便觉龙影扑腾而至,那元气如墙一般直推了过来,一声微噫,似乎充满了惊诧,不得不奋起大须弥掌,还击了出去。
“三!小子,数到三了都收拾不下我楚兄弟,不如投降罢!”周伯通大声调侃。瑛姑嗔怪道:“你别说废话,打扰了楚公子的心神。快数数字!”
青铜面具人的掌法神妙无方,掌影如山,竟可从四面八方同时进袭,让一灯大师这等学武精湛之士,也忍不住拈须赞叹不已。
楚玉楼若是与对方一掌对一招,一招还一招的对拆,根本无法看透这大须弥掌的奥妙,如何是其对手?他对那身后,头顶天空的掌影不管不顾,只以一招亢龙有悔,在前招力未尽之时,后招续出,但每一招龙影扑出,便将青铜面具人的本尊击得身形一滞,不得不奋掌相迎。
如此一来,四面八方同时进袭的掌影,也如同受到影响一般,同时一滞,击到楚玉楼身上的掌力,已是力弱了许多。楚玉楼拼着那浑身疼痛,将亢龙有悔这一招,连推了十余掌,与青铜面具人的掌力交击,竟是毫不相让。
当周伯通一口气数到“七”时,青铜面具人竟在楚玉楼那反反复复的一招亢龙有悔掌力笼罩下,直是避无可避,与楚玉楼硬拼了十八掌!
青铜面具人暗想,这般硬拼下去,不要说数到十,便是数到一百一千,自己岂能奈何得了他?他心思急转,借着对方一掌之势,退了两步,似有不支,脚下一个踉跄,便欲倒地。
周伯通刚数得一声“八!不要!”楚玉楼踏上两步,连击数掌,龙影叠加在一起,已距青铜面具人的脸面不过数尺。青铜面具人似乎吃不住掌力,向后倒了下去,已然帖到了地面,袍袖如流云般拂过。
楚玉楼登时便觉自己刹不住力道,掌力随同身躯,自青铜面具人头顶跨了过去。青铜面具人如鬼魅般的挺了起来,已到了楚玉楼脑后!
楚玉楼心知不妙,而周伯通已堪堪叫出“九!”,脑后已是风声飒然。
他不及细想,猛然使出一招神龙摆尾,掌力向后急拂,一道长长的白龙之尾,横掠而过,堪堪与青铜面具人的大须弥掌力激撞在一起!
两道沛不可当的元气撞在一起,地面上猛烈的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坑来,尘屑断草飞扬,将两人的身影尽皆淹没!
楚玉楼完全是措手不及的情形下,被迫使出他并不是很熟悉的神龙摆尾。本来他修习的降龙十八掌,最纯熟的莫过于进攻招术,神龙摆尾却是一招防御之技。他虽是险恶之境被迫使出这一招,但毕竟并不纯熟。青铜面具人那大须弥掌,恍若山丘一般,不但自白色龙影之尾上碾过,连自己也被撞得朝前飞了出去!
“十……”周伯通最后的“十”字,已变得杳不可闻,满脸俱是沮丧之意,连瑛姑也不禁摇头叹息。
楚玉楼望着那天空的流云,还有远处山巅的巨城,周伯通童颜鹤发的脸,还有青铜面具人那幽深得望不见底的双瞳,暗想,这十余日来的苦苦修练,终于结束了。
“好!”楚玉楼叹了口气,“我终于还是败了……”
瑛姑在周伯通耳边低声道:“伯通,如果我们将这人给擒住,然后将他关在你这百花天城里,让楚公子出去占了他身躯,我看他也没什么办法。”
周伯通虽说童心未老,但愿赌服输,也不好说什么,搓了搓手,道:“这个……这个未免不好吧……我老顽童做事,好像……好像从来没有耍赖过,要不要为了这小子破一回戒?”
青铜面具人涩声道:“如果你们想拘禁本侯于此城之中,本侯自然没有意见。与三位奇人异士为伍,换得楚玉楼这样的年轻人出去呼风唤雨,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楚玉楼是你们的人,自然不会泄露今日的秘密。”
“尽是放屁!”周伯通满心不悦,“你以为我们三人是那等不守信用的小人吗?你要杀便杀了这小子吧,反正我们又不是救不活他。”
“不但是他的命,还有他的面具。”青铜面具人冷冷道。
没有这面具,楚玉楼自然无法进入百花天城,若是被杀,神魂无依,谁又能救得活?
老顽童勉强道:“这面具明明是我老顽童造的,老顽童想给谁就给谁,你凭什么要将老顽童这面具给当成了赌注?我不干,你要不服,就和我重新打过。”捋起了袖子,便要动手。
“老先生,本侯有一事相问。”青铜面具人纹丝不动地站着,并没有与老顽童动手的意思。
周伯通道:“你想问什么?有话赶紧问,问完了我再送你上路。”
“老先生,你与这位大师之武力,相较若何?”
周伯通挠了挠头,看了看一灯大师,道:“这个……我们号称天下五绝之二,不相上下。段皇爷的一阳指,天下无双,老顽童我的武功更神奇,你做梦都想不到……”
青铜面具人叹道:“老先生,为何以你一身惊天动地的武道,却甘心与一妇一僧为伍,寂居于此,毫无竞争之心?”
周伯通满脸迷惘:“我武功这么高,要竞争什么?”
一灯大师呵呵笑道:“周兄,这位异人是想问你,为何你身怀绝世之技,却没有争雄天下之心。所谓欲望一念,皆为虚幻,执著于此,可臻不破心中囚笼。”
青铜面具人心中一凛:“心有神魔,如何慑服?”
“胸有城府,无自在天。城破之日,神魔寂灭,归于虚无。”一灯大师缓缓道。
青铜面具人肋后忽然生出两道暗翼,仿佛刮起一道幽冥之风,天空为之一黯。他的身影,直掠而过,抓起楚玉楼,便消失在了遥远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