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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不是因为不爱

在高原上的一个月,我的脸蛋已经长出了可爱的高原红,就同这里的可爱的居民们一样。这里有藏族人,汉族人,蒙古人,克什米尔人和面色深暗的不丹人,他们欢笑着,呢喃着,祈祷着。并没有人同我交谈,因为我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房间里,沉默凸显着我脸颊和手臂上的瘦弱,可我并不觉得孤独。

在这样一片神圣纯洁的地方,你不会觉得孤独,因为你被空气包容,被微风包容,被蓝天白云包容,被这世间万物包容。

我想,如果我在没能回到家乡的时候就不得不走了,将我的躯体葬在这样一篇干净纯洁的土地,我也一定能睡的沉静,而我的灵魂会在神明的指引下,回到我深爱着的人们的身边。

虽然行动困难,但是我坚持每天去布达拉宫朝拜。天才亮我就从小旅馆出来,呼吸着一天中最新鲜的空气,感觉它们在我的肺中流淌,带走我身体里的浑浊。等身长头,行五体投地大礼,整个人匍匐在地,表情没有痛苦,没有喜悦,只有平和,就像是西藏的天空,平和安静。身边有各色的人,有远游至此的僧侣,有衣衫褴褛的乞丐,亦有光鲜亮丽的富人,可他们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虔诚。

我用身体丈量大地,坚韧安详,心怀敬畏。

佛,我相信你能听得见,请保佑我爱的人一生平安喜乐。

半个月前是我和文征约定好的结婚的日子,可是大喜的日子,是我独自一人在这里度过。我从小旅馆的窗户眺望东北的方向,那里有我的亲人,朋友和爱人,我本来可以有一个浪漫的婚礼,可是一切随着病魔的来临烟消云散。

那天,我一遍一遍的听着那首钢琴曲,《梦中的婚礼》,我躺在干燥温暖的小床上,闭上眼睛,双手叠放在胸前,用心聆听,就像是听大昭寺中的喇嘛法师的经文一样的虔诚。或许我真的做了一个梦,我喜欢西式的婚礼,穿洁白的婚纱,点缀着星星点点的水晶,我希望我是由爸爸牵着,走过长长的小路,路两旁都是颜色各异的盛开的花朵,迎风飘摇,就像是为我们祝福,小路的那头是我的新郎,我的爱人,他穿黑色燕尾服,笑吟吟的等着我,当真是玉树临风俊美无伫。爸爸将我的手放在他的手中,我们在神父面前宣誓。

多美好啊,上帝都为我们祝福。

我连结婚纪念日怎么过都想好了。第一年,我们要去旅游,因为我怀孕了,文征明令禁止我再想出去度蜜月之类的,去法国的普罗旺斯看成片的薰衣草,时间好像有些不对,没关系,可以在家等上四个月,等花开了我们再去。我们就躺在成片的熏衣草花海里,相互拥抱,看紫的花,白的云,蓝的天。

第二年,我已经学会了做很多菜,可是就是不告诉他,平时一点都不给他做,我就是要等到这一天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给他准备满桌子他最爱的菜,看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听他夸我是最贤惠最体贴的妻子。

第三年,我还没来得及想第三年,就已经到了这里。

在拉萨,在这个小旅馆里,我也不是整天无所事事的。小旅馆是家庭似的,女主人是一个胖胖的慈祥和蔼的老阿妈,会说汉语,跟着她,我学会了打毛线。

这里的毛线非常好,我其实不太会区分料子的质地,可是我知道这里的毛线又柔又软,放在身上暖和舒服。

我开始日复一日的织围巾。

我很笨的,学来学去也只会最简单的平针,而且只会往前织,织错了的话都是请老阿妈帮忙解开的,所以我放弃了复杂的毛衣,只织最容易的围巾。

我织了很多半成品,不是我没有耐心,只是我已经开始会毫无预警的流鼻血。在这里,我从不去看医生,甚至不吃一颗药,病魔无情的吞噬着我,没想到会恶化的如此之快。血流在纯白的围巾上,触目惊心,让我不敢面对。

原来,在死亡面前我是如此的恐惧。

我又从头开始,希望来的及给每一个我爱的人都只一条围巾。

可是,我不光流鼻血,我的头也开始越来越晕,晕过之后是难惹的恶心,甚至后来,我全身都开始疼痛,我开始害怕,我怕我会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我怕我会来不及。

将床底下的一条条带血的围巾拿出来,上面还有一团一团的血渍,已经干涸,在一小片一小片的区域形成硬块。我用力将它们洗掉,可是总有一些痕迹留在上面,我突然觉得它们也并不难看,有点像朵朵的樱花。

围巾柔软的就像是婴儿的手,第一条,我织给我未曾谋面的孩子。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给他娶了一个皆宜的名字,轩,希望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有他爸爸一样的气度。我将名字绣在围巾角落,文轩。

一共十条,除了文轩还要送给两双爸爸,妈妈,文征,米阳,还有未来的公婆,当然还有我最好的朋友慧慧。

刚好用了个月,幸好老天还给我一个月。

回去的时候我看见有人站在门口,他也几乎一眼就看到了我。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我的面前。

没想到,第一个找到我的人竟然是他,

他死死的将我搂进怀里,似乎还嫌不够紧,还要用力的把我往他的身体里揉。我的身体禁不住他这样的拥抱,又没有力气推开他,只好从胸中挤出一句话:“放手,我要憋死了。”

果然有效果,他立即放开了我,看着我,眼中有惊喜,有责怪,有伤悲,有怜惜,透过他湖水一样的绿眼睛,缓缓流淌。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虽然身体仍然不好,但就像我说的,下床走路已经没有问题。

我不是想逃跑,我只是想出去走走,去一个干净纯洁的地方,去一个可以让我大彻大悟的地方,去一个让我忘记这里的痛苦忧愁的地方,然后我会再回来,过平静的生活。

我是真的很难过,和文征的那些虐恋情深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误会让我们分开,孩子让我们复合,可是孩子也没有了。

就算没有孩子,我想,文征也不会再离开,起码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可是,孩子是我最初最后的希望,是我的支柱,就像是最后一点光明也没有了,让我变得彷徨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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