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进地牢,任何人不得探视。”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话,慎得人心慌。
众人皆是心惊胆战的跪下,再抬头看时,哪里还有主子和夫人的影子,他们心里只叹可惜,主子那般模样他们还没看够呢。
“沉香,你好自为之,若然真犯了错,便认下吧。”席连最后看了沉香一眼,摇摇头走了。
这事若发生在以前,他或许会为了这个多年的好友,在侯爷面前求情说话,可如今他却不想多管闲事。
且不论她对夫人无礼,光是她起了不该有的奢望,就已经无法在浮沉殿立足了。
席连阑珊一笑,他此时归心似箭,哪有心思过问这些?
只盼笙道长能够治好小碗,莫要让她也离他而去。
方才若然不是营救主子事态紧急,小碗又执意要让他前来,他还真有些不愿离开她,就怕这行回去,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古灵精怪,贪吃爱财的少女了。
定北侯府倾城阁,茶盏落地破碎的声音,听得人有些心惊胆战。
红月碧月二人跪在地上,像是见惯了这样的情形,皆是温驯的低头不语,静静地忍受着主子宣泄怒火。
“她没有死,她竟然没死?碧月,你可是看清了?”北辰琬得知自家哥哥抱着洛青岚会侯府的消息,险些咬碎一口银牙,那女人倒是命大。
都说鬼庄好比鬼门关,她竟然去走了一遭,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这往后要对付她,只怕更是难上加难了。
“郡主,奴婢看得千真万确,侯爷是带着那个女人回来了,而且脸色不怎么好,似乎还受了些伤。行色匆匆的就回满宸阁了,也不知有没有事。”碧月心系北辰烨,对洛青岚没死也是恼恨得很。
“那洛青岚呢?她可有受伤?”就算没死,受些伤也是好的,北辰琬这么想。
“奴婢没注意到,侯爷将她护得很好,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碧月想到方才所见那一幕就来气,侯爷可是将她抱着,跟多精贵一样。
她何曾见过侯爷这般紧张一个人,还偏偏是个女人,怕就是对郡主,也没见侯爷那般温柔。
“郡主,不如你去满宸阁……”
“不行。”北辰琬厉声打断了红月的提议,道,“我一向不喜欢洛青岚,她出了事,和大哥刚回府,我此时去了,倒显得有些做贼心虚了,去幸灾乐祸倒是符合我往日的做派,但只怕会惹得哥哥不高兴。”
“郡主英明,只是,今日若不探个究竟,只怕郡主也不能安寝,不如让奴婢和碧月二人去看看,也好向郡主回禀,不知郡主意下如何?”红月又说。
她也想知道,洛清岚到底是死是活,她更想知道,北辰烨到底受没受伤。
“罢了,明日便会知道了,你们收拾一下,都下去歇着吧,这洛青岚的事,就随她去吧。”北辰琬摆摆手,看着满地狼藉,兀自笑了。
“可是……”红月欲言又止,心知北辰琬对自己的信任已经大不如前,也不敢再继续说下去,就怕她不高兴了。
“郡主都这么说了,还可是什么呀,红月姐姐几时也这般多嘴多舌了?”碧月便是个幸灾乐祸的,这几日郡主她在郡主面前,可是盖过了红月的风头。
“本郡主的话,何时叫你二人揣测,收拾好就退下,让锦瑟锦绣进来伺候本郡主沐浴。”北辰琬水袖一扬,转身进了内室。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主子这口气,难道是不打算对付洛青岚了?
但郡主都这么说了,她们哪里有说话的份儿,赶紧应下了,收拾起郡主发脾气时打坏的花瓶茶杯,只是二人微垂的脸上,都有着同样的不甘。
郡主对她二人,似乎是有些生隙了。
是夜,红衣女子低着头,连灯笼也不曾点上一只,快步的出了倾城阁。
侍卫认得她,也没有阻拦,但在红木门后面,却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叫住了她。
“红月姐姐,你可是要去满宸阁?”后来者是碧月,她还是日里装扮,面上一抹白纱,遮了淡淡的鞭痕。
显然,她也和红月有着一样的意图,想着趁夜去满宸阁一探究竟。
“碧月,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不歇息?”红月微微讶然,却还是镇定如初。
“姐姐不是一样不曾歇下吗?”碧月侧过脸去,薄纱下红唇微微勾起,带着些许嘲讽。
“明人不说暗话,碧月,你知我心意,我也知道你的,既然我二人一样,倒不如一道去满宸阁,如何?”红月也无心与她纠缠,连往日的冷静也淡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的了,今夜就是想去满宸阁,似乎过了今夜,就怕没了机会似的。
“碧月不知姐姐此言是何意,什么你的心意我的心意,全然不知姐姐在说些什么,我等在这里,可不是要和你同去什么满宸阁,而是奉命郡主之命,前来……”碧月诡谲的一笑,靠近红月一些,道,“姐姐附耳过来。”
“何事如此神秘,须得碧月妹妹这般小心……啊!”红月低头,腹部一柄匕首,就只剩下一个精致的刀柄了,鲜血正汩汩的往外涌着。
碧月没有这样的胆子,难道,是郡主要杀她灭口?
可是为什么?若说是怕她与沉香之事败露,碧月怎么可能安好?
正猜测着,一道黑影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碧月身后,红月见了,冷笑出声来,原来如此。
她们看似高贵纯洁的郡主,又怎么会给自己留下污点呢。
“姐姐真是乐观,这将死之人了,还能笑得出来?”碧月对身后出现的人全然不知,她也不觉得杀了自己亲密的“姐姐”,是如何残忍的事,反倒觉得快意。
对于同样身为侍女,却处处压她一头的红月,她早就有了杀意,没想到今日还真有这样的机会。
她是奉了郡主之命来的,就算被人看见了,也有郡主兜着。
“我在笑你,过于愚蠢。”红月说完话,口中喷出鲜血,咬牙将匕首拔了出来,扔到碧月脚下,倒地时仍是笑着,说,“即便是死,我也走在你前头,而你,到死,也背负着不好听的名声,碧月,你机关算尽,但到底是不如我得郡主的心呐。”
碧月气急败坏的吼声还没出口,就听得身后一声尖叫:“啊,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啊,碧月姑娘杀了红月姑娘啊!”
十来个侯府护卫涌现的时候,碧月终于明白了红月的意思,她和红月同样听了郡主和沉香的谈话,她又岂能幸免?
苦涩的笑了笑,她趴在地上拔出红月胸口的刀,狠狠的刺向自己胸口,咽气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知道北辰琬出来时,才纷纷下跪行礼:“属下见过郡主。”
“发生了何事?”北辰琬看着地上血流不止的两个婢女,眼中流露出痛心。
这两个丫头,一直都是最贴心的,跟在她身边时日也不短,她原是想要让她们一道做她的陪嫁丫鬟,嫁进皇宫的。
可惜,沉香阁和鬼庄,着实是不可靠了些。
现在洛青岚活着,要是这两个丫头多一句嘴,那她便要背上个害人的罪名。
故此,明知她二人忠心耿耿,北辰琬也冒不起这个险,只能忍痛割爱,杀了她们。
奴才向来命贱,即便是郡主当前的红人,那也无足轻重,后来就当是二人起了争执,碧月错手杀了红月,一时害怕就自杀了。
不管是不是死无对证,也没人能怀疑到北辰郡主头上,因为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
“厚葬了她们。”丢下这句话,北辰琬袖中素手紧紧握拳,洛青岚,她们是因你而死,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血债血偿呢?
次日,皇宫来了圣旨,定北侯和清尘郡主去前厅接了,兄妹俩心情都不错。
北辰琬是如愿以偿了,而北辰烨,也觉得自己是释然了,司寇彦晞娶妻,自家小女人应该不会再闹着要做什么十七太子妃了吧。
只是,这圣旨赐婚是要北辰琬做平妃,也就是说十七太子妃还是洛青岚,这让北辰琬心生芥蒂,难道还要她堂堂郡主何人共事一夫?
若说是个侧妃妾室还好,偏偏还是正妃,她这平妃虽然说权利一样,但听着就像是个替补,而正妃还是洛青岚,这叫她情何以堪?
“琬儿,快接旨。”北辰烨早年就得了特例,面见汗皇也无须行跪拜之礼,故在圣旨面前,也只是弯腰低头而已。
“大哥,琬儿……”北辰琬是跪在地上的,表情不甘不愿,但还是慢吞吞的接了旨,道:“清尘接旨,谢主隆恩。”
平妃就平妃吧,只要没有了洛青岚这人,正妃之位空悬,到了还不是她是正主?
“既然这圣旨已到侯爷郡主手中,那老奴就先行告退了,另外皇上还有口谕,三日后宫中有宴,宴请了夜国皇太子,望定北侯大人携家眷赴宴。”
宣纸的老太监平日里觉得自己传汗皇圣谕,到哪儿不是颐指气使的,但对连汗皇都礼遇三分的定北侯,他可没胆子放肆,态度谦恭得很。
“噢?劳烦公公了。”北辰烨转身在主位上坐下,淡淡的对左右说:“送客。”
老太监何时受过这般待遇,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弯腰点头道:“能为陛下解忧,为侯爷传话,那是老奴的福分,那老奴这就告退了。”
“等等。”北辰琬捧着圣旨,好一派大家闺秀做派,轻声问道,“敢问公公,往日宫宴从未携带家眷一说,这回为何特立独行?”
以往宫宴,都是太后派人给她送帖子,汗皇差人给大哥说,所以这回明显是意义不同了。
北辰琬生怕大哥会带了洛青岚进宫,到时见了汗皇陛下和彦晞哥哥,又生出什么事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