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姐姐。”在飞船的进出港送走了何若，何晓心中生出淡淡的惆怅之意。
虽然只是短暂的两三个星期，但是何若在这边，她的日子确实热闹了不少。唐允晗在边上看了，取笑她道：“怎么，舍得不了？”
何晓摇摇头：“倒也没有，只是觉得，忽然间一下子安静下来的感觉。”唐允晗失笑：“这是你自己不会玩。虚拟网上什么都有，不怕找不到人陪。”
“所以你一天到晚都在上面？生怕自己没人陪？”何晓鄙视了一下唐允晗，对方立刻就鄙视了回来：“要是我不在上面，我的那些作者们怎么办。”
两个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外走，气氛倒是分外融洽。出了门就是一阵暖风袭来，中央星的夏天，就要到了。
何晓看了看天空，问唐允晗：“我的文章快要完结了，你对新文有什么建议吗？”唐允晗随意地说：“没有建议。你已经到了不需要我给出建议，什么是热点，什么是潮流的时候了。现在，你就是潮流。”
何晓一怔，有种难以言喻的时空错乱之感。
“怎么？”唐允晗问，何晓摇了摇头：“总觉得，不久之前，我还战战兢兢地在为明天的生活费考虑，进X注册账号。”
唐允晗附和：“确实不久，也不过三四年而已。三四年的时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这一步的。大部分人还在苦苦地熬日子。”
何晓想起自己出现之前，绿野星上的少女何晓，不由得微微笑了笑。
“说得是。”她忽然间有了一种对唐允晗说一说何晓过去的事情的念头，“你知道的，白云孤飞，不是我的第一个笔名。”
唐允晗点头：“你隐约提过，但是，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们，你之前的笔名是什么。难道非常见不得人？”见何晓似乎兴致不佳，唐允晗随口说着，想让何晓生出一点儿怒意或者是嗔意，至少脸上不要是那种恍然若失的样子。
“不，不是。”何晓说，顺手帮唐允晗打开了车门，“只是，和现在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一个人住，十几岁的少女应该还是娇憨对着父母撒娇的时候，但是我没有，身上的钱又总怕不够用，身边也没有什么可以求助的人。”
虽然成年之后就算是领最基本的生活保障也是过日子，但是，正因为是一个人长大，而显得格外自卑的何晓是自然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的。
所以，才有了薄雾，才有了那些细水长流，靠着勤奋吸引到的，些微的读者。
这样的事情，何晓也没有完全对唐允晗说，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句，“后来忽然间就想通了，也多亏周永江和翁红两个人。”
“当初，我是当真将他们当做朋友，将一颗真心捧了出去，所以才格外难过，也格外受打击。”
唐允晗看了她一眼，心中微动，说：“没关系，你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你也有朋友了。”
“你说的对。”何晓这样说，唇边渐渐地就浮现出笑意来。
送走何若之后又有一个月，何晓完结了白云孤飞这个笔名下的末世文。马甲下的《登天梯》如今已经如同连绵的水波一样，蔓延到了许多地方，红火的架势难以言喻。
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模仿这种构架与格局，写作类似的小说，也得到了不少的追捧。
何晓决定慢慢地将这篇文好好地写完——反正，自己是不缺少时间的。
在白云孤飞的末世文完结了一个月之后，白云孤飞写了新的文章。这一次的文章，又一次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这一次，是更加全新的题材。
那些已经几乎被遗忘殆尽的，神仙们的故事。
这是一篇仿佛水墨画轴徐徐展开的文，看文的时候，就仿佛站在五月的阳光中，刚刚带上一点儿燥热的风轻轻拂过脸庞，绿树投下树影婆娑。
朝廷与天庭分别管束人间与天上，阴间鬼神夜里行走于天地之间，将飘荡的鬼魂带回地府。
修仙者与修神者追求着各自的大道，妖怪与精怪的隐藏在山林中。他们偶尔出现在人间，留下一个个传说，与人间相互依偎，相互繁荣。
朝堂之上诸子百家争夺正统，民间各路人鬼神明热闹万分。神州万里平原，炊烟袅袅，鸡鸣狗叫山花烂漫，一派盛世太平。
这样的背景下，刚刚成长起来的少女睁着懵懂的眼，一步步走上成仙之路。
距离何晓第一篇古代宫斗文之后，何晓很久都没有再写过女性主角的故事。但是这一次，她随兴所至，写出了这么一个主角。
于是网路上早就平息下来的，关于白云孤飞到底是男是女的这个猜测，再度热闹了起来。
谁让何晓当初在读者大会上偷懒，采用了举办方提供的默认模板马甲呢。这个模板男女都可以通用，一般来说除了掩饰身份或者是太过偷懒的，都不会采用它。
何晓看着陡然间热闹起来的书评区，无趣地去戳了戳水墨，问：“难道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一个男人？”正在哄儿子的水墨隔了好久才看到她的留言，被噎了一下之后，正要回答，就被儿子抢了先。
“很像！！”两个感叹号砸得何晓头昏眼花，心中恨不得不再搭理水墨。
水墨拍了拍怀中狡黠笑着的儿子，问他为什么怎么回答，“不是说白云姐姐是最符合你心目中淑女形象的姐姐吗？”
儿子看他一眼：“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一定不能在我长大之前被人抢走了啊！等我到了十八岁，就去向她求婚，在那之前，她没人追最好了。”
水墨哑然，报复地捏了捏儿子的脸颊。
何晓自然不知道水墨和儿子的这番对话，但是也没有将水墨的回复放在心上。她对这个问题，也没有想象中的在乎。
当书评区的热闹到达了一个顶点的时候，她恶趣味地上去留言。
“写完这篇文之前，你们可以下注，赢了的可以商量商量，我下一篇文大概是什么题材。”
然后她开了个投票丢在那里。
读者们看着上面“男，女，不男不女，又男又女，不是人”这几个选项，都喷了。
就连闭关的印秋都知道了她闹出来的这件事，含笑给她来了一个通讯：“看起来你最近过得很愉快？”
何晓一笑，答道：“算得上是吧，最近非常悠闲。”她问印秋研究所的进展如何，对方微笑着摇摇头：“我在等你的消息，或者到时候我自己去一趟。”
何晓就不说话，过了一会儿笑着问：“你到六级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六级对你来说，意味什么？”印秋依旧是那副笑微微的表情，闻言也只是挑眉，答道：“对我来说，大概是意味着，我当真算得上不死了。”
在何晓的注视当中，他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关切地又问了问一些事，两个人彼此之间渐渐地都轻松下来，刚才的那种紧张气氛消失无踪。
何晓写这篇文是全然的为了调节心情，因为自己卡在四级到五级的这个关卡上需要长时间的沉淀才能继续前进，所以她写得格外随性。
女主角一路走来，遇到过朋友，也遇到过不怀好意的人，有过心动的瞬间，也有过绝望的刹那，运气好过，也坏过。慢慢地，何晓就觉得，自己仿佛也跟着女主角走了一遍漫长的修仙路，从生死由命到逍遥自在。但是，除非破碎虚空，在许多时间与空间中留下自己的印迹，否则，所谓随心所欲，也不过是约束在这个天地之内。
当她用了一年半的时间将这篇文写完的时候，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圆润了起来。光华开始内敛。
最快发现她不同的，还是印秋。
自从何若去了之后，平素与何若联系之外，印秋与何晓之间的联系也渐渐地固定下来，隔一段时间，两个人都会相互通报一下进度。
印秋固然是一日一日地更加强大起来，何晓的变化落在印秋眼中，也同样明显。
她渐渐地，更加像他，心中渐渐地更加没有了牵挂。
他的心中涌上来喜悦与酸涩，淡淡地，仿佛一杯落入了一滴柠檬汁的水，那点微酸，微不可闻，却真实地存在着，让他的心显得那么难过。
这些，何晓全然不知。
她看向印秋的目光渐渐地变得赞同，却只是因为，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伙伴。
在这个大时代大星际，能够一路相互扶持着前行的，居然也只有她和他。
在这篇人鬼神背景的故事完结的那一天，何晓断绝了其他的一切通讯，闭关开始写《登天梯》的结局。
她已经想通，那么，故事的主角，也该找到自己要走的道路了。
就在何晓闭关的时候，研究所中的何若，忽然间出了一点儿小事故，让她周围的许多人都忙了起来。甚至连唐允晗都被波及到，不得不辞去了虚拟网上的文学网编辑这一职务。
在某次实验中，何若的身体中来了一个非常理智又非常聪明果决的灵魂，用脑海中的一些东西，换取了这个世界中的一些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