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秦人智囊——智勇兼备樗里子辅助三君
上文说到，秦武王虽然在位四年，但却耀武扬威，威镇诸侯，甚至连周天子也对他避让三分。秦武王在治国上能够取得如此政绩，是与他的丞相樗里子的全力辅佐分不开的。
樗里子何许人也？樗里子，名疾，是秦惠文王同父异母的弟弟。樗里子的母亲是韩国人，聪颖贤惠，深得秦惠文王的宠爱。樗里子继承了母亲的聪慧，待人接物非常谦和，不但能说会道，而且足智多谋，所以秦人都称他是个“智囊”。
秦惠文王八年（前330）的时候，樗里子被封为右更爵位，这是秦国军爵里的第14级，不算太高。按照秦国的封赏制度，即便是秦宗室子弟，也非军功不得“荣华”。于是，秦惠文王就设法给樗里疾以升迁的机会，派樗里疾带兵攻打魏国的曲沃①。樗里疾没有辜负秦惠文王的一片苦心，他不但把曲沃地区的魏军打得落花流水，而且还把敌人赶得远远的，占领了城邑，把曲沃周围的土地并入了秦国的版图。秦惠文王更元十二年（前313），秦惠文王又任命樗里疾为将军攻打赵国，樗里疾率军苦战，俘虏了赵国的将军庄豹，拿下了赵国最繁华的经济重镇蔺邑②。第二年，樗里疾又协助魏章攻打楚国，把楚将屈匄率领的楚军打得大败，一举夺取了楚国的汉中地区。由于樗里疾立了这么多的军功，秦惠文王就重重地赏赐了他，把他封为严君。
秦惠文王死后，太子武王即位，对樗里疾更是倚重有加，在驱逐了张仪和魏章之后，秦武王任命樗里疾和甘茂为左右丞相。秦武王派甘茂进攻韩国，一举拿下宜阳，同时派樗里疾率领百辆战车进抵周朝都城。
秦武王死后，秦昭王即位。在秦昭王时代，樗里疾的地位更是尊荣，他不但注重功勋，而且更注重自己的名声。秦昭王元年（前306），樗里疾又率领秦军去攻打蒲城，这次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只是把斩敌夺城作为第一目标，而是审时度势，尽可能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为秦国赢得长远的利益。但是，正是樗里疾的“谋略”，成就了一个并不显眼的游士。据说，当樗里疾率军攻打卫国的蒲城时，蒲城守军的官长非常害怕，就请求胡衍出主意。这个胡衍便出面替蒲城官长对樗里疾说：“您攻打蒲城，是为了秦国呢，还是为了魏国？如果是为了魏国，那当然好了；如果是为了秦国，那就不算有利了。因为卫国之所以成为一个国家，就是由于有蒲城存在。现在您攻打它迫使它投入魏国怀抱，整个卫国就会屈服并依附于魏国。魏国丧失了西河之外的城邑却没有办法夺回来，原因就是兵力薄弱啊。现在攻打蒲城使卫国并入魏国，魏国必定强大起来。魏国强大之日，也就是贵国所占城邑的危险之时。况且，秦王要察看您的此次行动，若有害于秦国而让魏国得利，秦王一定会加罪于您。”
胡衍这番话，把樗里疾的心说动了，他若有所思地问胡衍：“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怎么办才好呢？”胡衍顺势便说：“您放弃蒲城不要进攻，我就试着替您到蒲城说说这个意思，让卫国国君不忘您给予他的恩德。”樗里疾说：“好吧。”胡衍进入蒲城后，就对那个长官说：“樗里子已经掌握蒲城困厄的处境了，他声言一定拿下蒲城。不过，我胡衍能让他放弃蒲城，不再进攻。”蒲城长官听了胡衍的话，就像是见到了救星，拜了又拜连声说：“恳求您施恩救助。”于是献上黄金300斤，又表示说：“秦国军队真的撤退了，我一定把您的功劳报告给卫国国君，让您享受国君一样的待遇。”
胡衍的调停，使樗里疾退兵，蒲城得以保全，因此，两面讨好。不过，樗里疾得到的是秦国的远期利益，收的是“期货”，而胡衍收到的却是现金，他从蒲城得到许多金子，从而使自己成了卫国的显贵。
秦昭王七年（前300），樗里疾积劳成疾，病死故乡，被安葬在渭水南边章台以东的地方。樗里疾临终前，给秦国人留下了一个充满希望的预言，他说：“100年之后，这里会有天子的宫殿夹着我的坟墓。”樗里疾的家在昭王庙西边渭水之南的阴乡樗里，因此人们俗称他为樗里子。果然，到了汉朝兴起的时候，汉王朝所建的长乐宫就在他坟墓的东边，而未央宫则在他坟墓的西边，武库正对着他的坟墓，真应了他的预言。秦国人有句谚语说：“力气大要算任鄙，智谋多要算樗里。”神算如此，真无愧“智囊”二字啊！
①今山西省临汾市曲沃县。
②今山西省柳林县孟门镇。
§§§第四十一节剪戎灭周——秦昭王一度称帝
现在的人们都知道秦始皇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称皇帝的人，除了历史学家，没有人知道，其实在他之前，他的老祖宗秦昭王也曾经称过帝。什么帝号呢？——西帝。由此可见，秦人称帝之事，早已有之，并不自秦始皇时起。同时，我们也从秦昭王一度称帝可以看出，秦人雄视天下之心，由来已久。
秦昭王也称做秦昭襄王，名侧，又名稷（jì）。秦武王猝死于周之时，公子侧正在燕国做人质，在宣太后和魏冉的支持下，侧以庶公子的身份登上王位。
秦昭王为什么能以庶公子的身份登上秦国国君之位呢？
这个话头儿，说起来有点长，我们还是从秦惠文王的两位后妃和他的几位公子说起吧！
先说说秦昭王的生身母亲芈八子。
秦昭王的生身母亲是秦惠文王的爱妃芈八子。这个芈八子，我们虽然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是，从“芈”这楚王国的国姓，我们就能推测出，她是出身于楚王室的一位女性，应该是楚王的女儿。“八子”，并不是她的名字，而是她嫁给秦惠文王后得到的封号，也有人说“八子”也表明她是楚王的妾滕所生的女儿，出身并不尊贵。①
我认为，不管她是楚王妾滕的女儿，还是楚王室的公主，总而言之，她在没有为秦惠文王生出儿子之前，在后宫的地位是比较低的。因为按秦国后宫八级位次：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来排的话，可以看出，她在秦惠文王在位的时候，地位并不高，也谈不上多么得宠。但无疑，她还是很招秦惠文王喜爱的，据说，这位芈八子不仅容貌出众，而且聪明过人，很是有些才干和手腕的，她能为秦惠王生三个儿子，就是明证。
公元前324年，也就在秦惠文王称王的这一年，芈八子为秦惠王生了一个儿子。秦惠文王这一年既称王又得子，当然是高兴极了。他亲自为这个儿子取名为稷，取意以农为本，希望这个儿子能给秦国的农业生产带来好的收成。
但是，这位肩负振兴秦国农业重任的长公子稷，一开始并不得意，甚至被远远地隔离于秦国的政坛之外。秦惠文王称王的第十一年（前314），赵武灵王从韩国迎立燕公子职。公子职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燕昭王。但此时燕国局势混乱，公子职在易王后的支持下，与太子平发生战斗，战局对公子职很不利。燕国的太后易王后是秦惠文王的女儿，太子职是易王后的儿子，易王后与太子职都希望能够得到秦国的支持。公元前311年，秦国与魏国组成联军进攻燕国太子平，太子平寡不敌众，兵败身死，公子职顺利登上王位，于是秦国和燕国就结成了友好联盟。秦惠文王派自己喜欢的儿子稷进入燕国作为人质，借以表明秦国对秦燕友谊的重视和诚意。在公子稷入燕不久，秦惠文王就死去了，太子荡即位。
燕国是一个远离中原的落后国家，国力比较弱。在经过王位争夺之乱后，国力更加衰弱了。公子稷来到燕国的时候，燕国正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燕昭王下求贤令，构筑起黄金台，招揽天下能人贤士。公子稷眼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外甥在姐姐的帮助下使燕国复苏，十分羡慕。易王后虽名为太后，但实际年龄并不大，只有30多岁，对公子稷这个远离家乡、年少的异母弟来说既是姐姐，又是母亲。由于有易王后的照顾，稷比其他几位在国外做人质的公子的日子要好过得多。
易王后是见识过秦孝公、卫鞅和秦惠文王是如何强国的，为了使燕国这个落后的荒蛮国家富强起来，她采用了当初秦国的成功经验，使燕国很快就走出了内乱造成的困境，逐渐强大起来。公子稷在燕国的图强巨变中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光，同时也经见了治国图强的政治手段。秦武王猝死后，武王后无子，惠文后想把自己的儿子公子壮立为秦国的国君，就对武王后说，如果她支持让公子壮当上国君，公子壮一定继娶她为王后，于是，年轻而又不甘寂寞的武王后想入非非，就与惠王后联合起来，一心一意地支持公子壮继承秦君之位。可是，宣太后也想把自己的儿子公子芾立为秦国的国君，于是，三个王后为此而明争暗斗，休休不已。最后的结果是，宣太后在她的异父弟弟、时任秦国大将军魏冉的支持下取得了胜利。
可是，就在宣太后准备立自己的儿子公子芾为秦国国君的时候，雄居秦国北部的赵国，却横插一杠，使秦国国内的政权交替又一次波澜横生。那么，赵国为什么要插手秦国的立君之事呢？
当时，秦国北方的邻国赵国，经过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改革之后，国力已经十分强大，赵武灵王雄心勃勃，想通过立君来对秦国的政治军事施加影响，以保证赵国的国土安全。所以，在得知宣太后战胜惠文后和公子壮后，赵武灵王告诉宣太后，他要迎立宣太后的长子、远在燕国为质的公子稷为新的秦王。这时，秦国经过三年内战，刚刚稳定下来，对于赵武灵王趁虚而入、插手秦国内政，宣太后是既气愤又无奈。如果拒绝赵国，那么秦赵之间必然又要有一场恶斗，秦国很可能会丧失更多的领土和主权。而且公子稷毕竟是自己的大儿子，赵国迎立公子稷，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害。所以，宣太后尽管很气恼，但还是接受了赵武灵王的建议。
于是，在与宣太后达成某种政治交易之后，赵武灵王就让代相赵固来到燕国，迎立公子稷回国即位。易王后和燕昭王听说赵国要迎立公子稷为新的秦王，自然是非常支持。因为，由与燕国有深厚感情的公子稷出任秦王，秦燕两国的友谊必将会有进一步的发展。这对于处列强环绕险恶外交环境之中，正在试图通过变法而增强国力的燕国来说，实在是一个好消息。于是，燕国和赵国就在公元前306年，将公子稷护送回秦国即位，是为秦昭王。
秦昭王也是个好武好勇之人，据《韩非子》记载，秦昭王曾经命令工匠在华山上用铁链子做钩梯，他登上华山之后，在华山上用松柏的树心锯做棋子，每个棋子有八寸大，他用它们和天神们搏奕。之后，秦昭王还让石匠们在华山的巨石上凿上字，以示纪念。他让石匠们刻的字是：“秦昭王曾经与天神在此相博。”②由此可知，秦昭王和他的异母兄长一样崇尚武力，嗜搏。
但秦昭王绝非一介赳赳武夫，秦昭王二年，惠文后和公子壮不甘心王位争夺的失败，又纠集起秦王室内一些反对派阴谋叛乱，秦昭王凭借魏冉等人之力，迅速地平息了叛乱，使得王位更加巩固。在燕国当人质的历练与粉碎叛乱的血与火洗礼，锻炼了秦昭王，即位之后，他就利用各派势力间的矛盾逐渐掌握了军国大权。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昭王时代，昭王成功的外交策略和凌厉的军事打击，使秦疆域之大，六国罕有匹敌者，楚、齐、赵三强被秦国严重削弱，楚、赵几乎被灭国，“韩王入朝，魏国听令”。秦对六国战争取得决定性胜利，统一天下的趋势已不可逆转。秦史研究工作者们都认为，秦昭王时代是秦国的强盛期和决胜期，是秦国统一大业的奠基时期。
秦昭王在位56年，以范雎入秦为标志，分为前后两个时期。秦昭王的历史业绩是辉煌的、昭著的，现在选择其中最为主要的几个方面，予以介绍。
第一，创造性地运用“远交近攻”和“近交远攻”策略，力挫六国兵锋。范雎入秦之前，秦昭王早已实行以远交近攻为主、以近交远攻为辅的方针。昭王多次举兵攻打西南强邻楚国，在伐楚捷报频传之时，也从未放松对东邻魏、韩两国的进攻。但是，斗争是错综复杂的，远交近攻也不是绝对的，必要时近交远攻也有其独特的战略价值。齐国是秦国的头号强敌，两国虽无直接疆域冲突，但它是秦国统一天下时迟早要消灭的潜在对手。当时机到来时，秦国毫不犹豫地加入各国联军伐齐，几乎灭掉齐国，表面上似乎被燕国所利用，实际起到借力打力的效果，提前借各国之力给齐国以毁灭性打击，为以后灭掉齐国作战略铺垫。后来齐国虽然勉强复国，可是昔日风光不再，失去了当年称东帝时的实力。从战略高度看问题，最后坐收渔人之利的将是秦国，历史后来证明了这一点。
长平之战，也是近交远攻的典型战例。秦军越过魏、韩与赵决战，消灭了赵军绝大部分的主力，长平之战后秦军围攻邯郸，赵国频频向各国求救，各国都不敢轻举妄动，即使是答应援赵的魏、楚军队也顾虑重重，裹足不前，举棋不定。秦昭王一纸书信，就吓得魏王不敢轻举妄动，连忙命令将军晋鄙作壁上观；楚国春申君的援军更是行动迟缓，等到进至新中时，战争已经结束；近在咫尺的齐国按兵不动，不敢趁火打劫捞取好处。这几国都是在受到秦国严重打击后，军力不济，军心虚怯而不敢积极援赵，这就是秦国交替运用两种策略取得的效果。
近交远攻是为远交近攻服务的，若不打垮远方比较强盛的齐国和赵国，当秦国向邻邦韩国和魏国发难时，齐国和赵国这些国家就会合纵来救。这样的事在昭王时代就发生过，如公元前300年，齐、韩、魏三国攻秦函谷关之战；公元前287年，以赵为首，齐、楚、魏、韩五国联兵伐秦。这类战争虽然未能沉重打击秦军，但也严重地迟滞了秦国统一天下的进程。所以，必要时给远方国家以有力打击，对贯彻远交近攻方略是有利的。秦国运用这两种策略相辅相成，相得益彰，收到良好效果。秦昭王后期，六国中任何一国都无力单独与秦对抗，甚至五国联合亦无奈秦军何。远交近攻，能争城杀敌，扩大版图人口；近交远攻，则可消灭远方敌国有生力量，从而削弱远方敌国支援秦之邻国的力度，甚至迫使其不敢支援。秦昭王时代，秦国以远交近攻为主，以远攻近交为辅，灵活机动相机交替使用两种策略，手法高明恰到好处，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这在先秦战争史上是无先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