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小心的看着我,“叔叔不让我告诉你,可我一个人害怕,我哥又不肯帮我,真姐,求求你,想想办法,不然那些人会逼死他的。”她几乎哭泣起来。我拍拍她的肩膀,“除了你和你哥,还有谁知道?”她摇摇头,“没了。”
我舒了一口气,安慰她,“你先帮我好好照顾他,我会想办法,你放心,我还有点积蓄,现在我就回家,我想爸爸那里还存了点,应该能筹一点,打发他们。”我提起行李,便转身走向回家的路。身后却是一句晴天霹雳。
“30万!真姐,你去哪找那么多?”方玲在我身后叫道。“扑通!”手下一松,镇蒙了我的脑子,虚无缥缈中方玲扶住我的身体,“真姐,别急!会有办法的。”我心中一冷,30万?就算卖了自己也不够。我勉强撑直身体,再无任何思考能力,只有一个念想,“我得回家。”
走进小院,陆汉康没在家,显然他并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缓缓地坐在客厅,脑中搜索着可以求救的人,林西?他吗?我不能再拖累他。杨毅?她自己都是个月光族。就算开口,这两个人能筹到的钱也不过是凤毛麟角。我该怎么办?有心无力,是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借口。”可我又怎能看着自己的哥哥被逼死。
“小真?”一句浑厚的沙哑声打断我的思绪,陆汉康颓废的身影站立在门口,眼中带着迷茫和意外。“爸,我回来了。”此刻,我不知该如何劝慰自己和他。只能用简单的三个字来陪伴他。
那天,我一夜未眠,陆伟对我一笑一颦模样整夜的浮现在脑海。抱紧手中的浣熊,眼泪止不住的一颗颗往下掉。天刚亮,我敲开陆汉康的房门,屋内早已空着。床上的被单整洁未动,一股浓浓的烟气味刺入鼻孔,地上尽是凌乱的烟头。想必他更加无法安睡。轻轻地合上门,餐桌上如从前一样,摆好了早餐,只是碗底多了一张纸条。
“爸今天有事,会晚归,你自己好好留在家中。记得吃饭。”咽下口中的苦涩,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徘徊在无人的街道,漫无目的,我不敢见陆伟,更害怕听到方玲的乞求声。躲避,似乎已成了习惯。
“老陆,我就只有这些,这还是从我老婆那里骗来的。”直直的小巷呢,陆汉康坚硬的身影弯曲着,对面的男人扶起他,“不是我说你,你那儿子没得救了,你管的了他一时,管不了他一世啊。”
“谢谢!”陆汉康低着头,简单的两个字令人心酸。“爸!”我跑过去,扯下他手中的几张钞票,还给那人,“我们不需要。”“小真?”我握紧他冰冷的双手,“这些钱根本救不了哥,爸,我们回家。”骨气,现在是我和陆汉康唯一的财富。
“嘟……嘟……”我不停的按着电话机上的重播键,“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江源,你在哪?每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会出现?为什么现在却杳无音信。放下电话,手有些酸痛,行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仰头看去,阴暗的天,飘散起漫天飞雪。
“爸,妈,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救他,救我唯一的哥哥。”迷蒙中,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陆菲?”回头,如同做梦一般,罗飞黑白分明的身影站立在两米之外。“你先回去吧。”他打发掉身边的女子。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在等待什么,直到他的眼眸映入眼帘。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他依旧关心我。“我哥欠了高利贷很多钱。”我在他面前脱口而出心底的话。语毕,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这声音从何而来。毕竟,我们陌生了两年!罗飞淡漠地低哼了一声,扯下自己的白色风衣挂在我身上,“为了一个死不悔改的赌徒,没必要,更轮不到你操心。”
“可他们会杀了他的。”我激动的几乎吼了起来。“那又怎样?他那种人要么死在牢里,要么死在高利贷手里,结果都一样,你又何必在乎过程呢?”“他是我哥,就算不是,也是一条人命,你怎么可以说的如此轻贱?”他的异常冷漠,让我有些无法忍耐。
“这个世道就这样,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没那个本事,还要逞强,活该他命贱!”他淡淡道。我扯掉身上的衣物,丢给他,“冷血!”“陆菲,别任性。”他揪住我的身体,“四年前,你爸为了帮他还债,卖了房子,两年前,你不惜冒着上不起大学的风险救了他。够了,你们都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了。他是你哥,你比我更了解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我拨开他的手,“他不是你的亲人,你当然不心疼。”
“陆菲,记住我的话,别管陆伟的事!”身后,罗飞警告我。我冷哼一声,不愿多看他一眼。
回到家,方玲正跪在陆汉康面前。“方铃?”我诧异地看着她。她猛地扑在我面前,哭泣着,“真姐?救救陆伟,他被刀疤脸那些人带走了。”
跟在章翼的身后,我无路可退,无人可问,只能求他。我以为他会为难我,谁知他皱了皱眉头,便很爽快的答应找人了。
走进一座坐落在郊外的小院内,屋内热气腾腾,房间很大,装饰却简单,错落有致的小屋,黑色五人餐桌上几个男人正围着一个火锅。见到我们走进,其中两个站起身,点头。章翼笑了笑,绕过他们走到一个刀疤脸的身边,说,“二哥,她来替陆伟还钱。”刀疤脸站起身,没看我,叫人从里屋带出一个人。
“哥!”我急忙奔过去。上上下下的查看着他的身体,没伤!我以为我会看到电视剧里面经常被高利贷追杀的镜头。“没事,我们走。”陆伟搂住我的身体便往外走。“陆伟,你走了,我没法交待?”侧面,刀疤脸向我们靠了过来。
“一个月,我一定还清。”陆伟与刀疤脸面对面。“你一向讲信用,我们相信,但总得有个保证不是?”刀疤脸把一张张借条摆在我和陆伟面前,眼神平静,“我们也不愿天天堵在你家门口的?你说呢?更不想通过某些手段逼你,毕竟我们共事不是一天两天了?”
“哥?”陆伟握紧的双拳令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握住他的手心,“哥,把这些先给他们吧,剩下的我们再想办法。”我把小包里的现金放在桌子上,“这是三万。”“小真?”陆伟正欲夺回,我按住他的手,摇摇头。
他写了借据,是有法律效力的,于公于私,他都得还回这笔钱。我抑制着心中的胆怯,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对刀疤脸说,“钱我们一定还,只是,我们需要时间。”当下,我便下了决心,我一定可以想到办法,只要能保住陆伟的命,付多大代价我都愿意。
可我却不知我的决定让我犯了一生都无法回头的错误。
我游走在那条无人的小巷里,三天了,陆汉康在家里一直看守着陆伟。他害怕陆伟出去借了钱再去赌。那天刀疤脸答应给我七天的时间筹够30万便不再威胁陆伟。我答应的爽快,只不过是缓兵之用。
伸出双手,空空如也,钱啊钱啊……我仰头问向蓝的天,白的云,“你是不是看我不够惨,掉在一群流氓中也就算了,居然让我帮人还债,上帝啊,我就一平民,为什么你非要把我变成贫民不可,难道你非要我把自己卖了你才开心吗……”我放声大喊,哭笑不得。
“其实这倒是个好办法!”身后,一个响亮的声音传来,回头,刀疤脸一步步向我走来,身边跟着四五个男人。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告诉自己我才不怕他,反正虱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又不是黑暗的旧社会,朗朗乾坤,难道他们还真敢把我给“灭”了。
男人眨着他的亮眸不停的打量我,问,“想出法子了吗?”他不停的向我靠近,我急忙向后退去,“你们不要逼我啊,你们要的是钱,如果我死了,你们可是一分钱都休想拿到。”我把电视剧里能用的台词都摆上。
刀疤脸冷笑了一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敢独自承担下这么大笔债务,想必有点能耐?”我也冷笑着,“呵呵,能耐没有,只希望天上会掉块馅饼下来。”刀疤脸凝眉,额头横了一条黑线,我闭上嘴巴,不敢再多言。
“天上真还掉块馅饼给你,就看你敢不敢接了?”刀疤脸突然放松眼角。“有人看上了你,他愿意给你作保,让你五年之内还清这笔钱,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莫名,意外。除了这张脸,现在的陆菲简直分文不值。“谁?”我疑惑的盯着眼前人。“不是我,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他耸耸肩。“那是谁?”是谁这么不长眼逼良为娼!趁火打劫!雪上加霜!我心中恨恨骂人。
“是谁,我不会告诉你,我只管收钱替人办事,答不答应在于你。”他说。“你先说条件?”我扬起眉。刀疤脸拿出陆伟的借条摆在我面前,“你答应了,这三张借条立刻消失,我们会重新立一份协议,内容很简单,你借我三十万,我允诺你五年内还清。”
“谁可作证?”“你可以找律师作证,或者你相信的人也可以,人由你选。”“如果我不答应呢?”我扬起眉,试探着。“陆伟断胳膊断腿是有可能的,但你放心,我绝不会要了他的命。正如你说,他死了,我们同谁要钱去。”刀疤脸说的有情有理。语气虽温柔,却让人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胁力正灌入我的血液中。
“什么条件?”
“一夜而已。”
回到陆家,见陆汉康正在厨房内忙,我若无其事的加快脚步。“小真,过来吃饭。”陆汉康站在厨房门口叫我。我微微一笑,说了声好,回头见陆伟房间的门紧闭着。
“我哥呢?”陆汉康脸色怪异,眼神看了一眼房门,顿了顿才回答,“噢,他蒙着呢,你别管他,我们吃。”他把饭菜端了出来。我一口一口的咽下,胸口有些憋闷,索性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把哥放跑了是吗?”
陆汉康抬起躲闪的眼神,夹了一筷子菜放在我碗里。“爸,我们说过,谁都不可以撒谎!”我放下碗筷,显出不高兴。“要怨你就怨我吧,不要怪你哥。”他深深歉疚。
“走了就好。”我轻声说。自从陆伟被人追债这段时间,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改进不少,我很欣慰。同时我也明白这件事不可能到此为止,既然老天注定把我牵扯进去,我只能顺天而为。
陆伟走后,刀疤脸隔了一日便来找我谈判,说是谈判,其实就是威胁,无非又是那一套。断陆伟的手脚,让陆汉康和我不得安生。我听不得他“啰啰嗦嗦。”痛快的站在他面前,直截了当,“别废话了,带路吧。”
我走进一间大约七八十平米左右的房间,里面空空荡荡,客厅没有沙发,只摆着两张椅凳。刀疤脸带我进入里面的阴卧,让我等着。然后留下那份我和他的谈判书离开了。
杨荣,这应该是刀疤脸的名字,我叠好协议放进包包。坐在白色大床上静静的等着。我从傍晚一直等到天黑,都不见半个人影进来。握紧门把试着动了动,被反锁了。
从门镜中看去,两个陌生男人站在外面,抽着烟,面带烦躁。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我的呼吸一上一下变得有些急促。不停地告诉自己,别紧张,别害怕,陆菲,你是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这种事很平常的!何况你是在挽救一条生命,佛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心静自然凉,自然凉……渐渐的,天愈发的黑下来,整个屋子看不到半点亮光。我摸到墙面上的开关。妈的!没电。我探着黑走到门口,心慌失措,拍着门大叫着,“开门,停电了,停电了……”
我吼了十几句,外面没有半点回音。嗓子有些干燥,五脏六腑翻腾起来,该死,胃居然不舒服了,想是饿了,我摸看自己的手表,什么也看不到。早知今日,该买个夜光表的。不对,应该买个手机的!现在知道高科技的重要性了吧,想当初就该接受林西的大方,说什么手机像被人跟踪似的,你到哪,连火星人都晓得。如今可谓是叫天天不应了!
我捂着空荡荡地肚子,除了胡思乱想,便是仰天长叹。门被锁了,阳台被封了,就连窗户都是死的。想必他们做了十足的准备,让我乖乖的待在这里。
我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只知道伸手不见五指,胃不再跟我较劲,眼皮无力翻开。里外静的宜人,我想刀疤脸说的一夜,不过是把我关在这里一夜,并没有我自己想的那么糟糕。毕竟“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来。想着,头昏昏沉沉,身体如飞了起来般飘飘然……黑暗中,如醉云端,忽冷忽然,忽暗忽明,身体被黑白相间的东西包裹,我看不清楚,好似有人抱着我,给我温暖。当他松手时,我紧紧拽住他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别走……这里很黑……我怕……”
突地,一股力量压制在我的胸口,我猛地睁眼,“咳咳……咳咳……”向四周看去,果然,朦胧中,一抹身影站立在身前。反射性地我向后挪了挪身体,不忘记问,“你是谁?”
眼前的男人没有回答我。紧张中我试图看清他的脸,但他却躲离我几步之外。冰冷窒息的空气中,我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也许,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因为我可以感觉对方沉重急促的呼吸,我想他也不轻松。
我记得大学心理课上,教授曾说过,想要抓住别人的弱点,就要在他紧张不知所措的时候下手。我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对面的呼吸声。没错,黑暗中,不止我在心跳。我慢慢的摸索到床下,试探,“你就是杨荣口中的那个人?”